王友德陪着楊亮出了縣衙之後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燕山縣城中，一眼望去除了破敗的街道就沒什麼景物，那街上的行人更是極爲稀少。
一些留在城中的百姓，在看到縣衙裡裡出來一幫燕軍過後，一個個都嚇得趕緊跑掉，也不知躲到了什麼地方。
漢燕之間，纔剛剛掀起戰爭，燕國的軍紀問題便暴露了出。
尤其是在敗退過程中，這些軍士開始行劫掠之事。
讓這些幾十年未受到戰爭影響的淳樸大燕百姓，又恨又怕。
燕山縣和漁北城一樣，都是燕國曾經的邊城，在這數十年的時間中，早已沒落。
除了破敗不堪的房屋之外，就只有冷冷清清的街道，加上那剛剛敗退的氛圍，整座城池都透露着一股死氣沉沉。
這便是真正的鹹州。
當年大漢從鹹州崛起，讓鹹州成爲九州四海八荒的中心，人口膨脹，
這纔過去百年時間，鹹州人口便不足百萬。
許多人口，都集中在了各郡的郡治，以及各國都城。
薊縣之中的人口，便佔據了整個燕國的一半。
像這種看上去荒廢的縣城，在鹹州隨處可見，比如那漢國的受降城也是如此。
本來就比較荒廢，如今漢燕又掀起戰事。
這些靠近漁陽的縣城，百姓們都紛紛逃離，往更安全的地方遷徙。
這燕山縣之所以還有些人口在，完全是因爲從漁陽南逃過來的人口，最終在這裡稍作停留。
亦有些懶得再逃的，想着此處有大軍庇護，也就乾脆住在此處觀望，兩國接下來的動作。
楊亮出來，也並非是爲了什麼查探漢國奸細。
作爲一個曾經的紈絝子弟，儘管被楊清平不斷教改，最終也本性難移。
對於這軍國之事，如所有紈絝子弟一般，也只能逞口舌之利，實際上並沒有多大本事。
憋在縣衙裡邊實在太悶，加上心情又不好，再想到父親和那些老臣還被肖明軟禁着，楊亮便想着出來散散步。
至於往何處去，他根本沒有任何目的，只是在這城門口的地方來回踱步，想找一點城防上的紕漏。
然而，他和王友德都是庸才，又豈能找出什麼紕漏？
在他們看來，隨時城牆內外都有一千將士輪換，便是漢國來攻也有足夠的時間反應。
那些不斷逃難來的漁陽百姓，若好好加以利用，也能成爲燕軍城防的一股力量。
楊亮站在遠處看了一會，經過幾日時間，進入的百姓逐漸減少。
想來是漁陽在漢國的攻略下，大部分地方都已經淪陷。
而漢國也沒有做那傷害百姓之事，自然南逃的人也就越來越少。
進進出出的，除了幾個道士之外，便還有幾個出城打柴的樵夫。
楊亮頓時失去了散步的興趣，只覺得這燕山縣簡直就是鳥不拉屎的地方。
不止窮得要死，人少得如此可憐，城裡連基本的娛樂設施都沒有。
在漁北城，好歹還有一些與漢國經商往來的邊境商人，至少還能讓他榨油水。
那楊清國當大將軍，吃香喝辣。
現在輪到他楊亮，卻要在這破地方受罪。
想到楊清國，他又是一陣氣不打一處來。
看到大將軍竟然親自前來巡視，看守城門的那幾個軍士連忙上前過來行禮。
對於這些泥腿子，出身楊家嫡子的楊亮總是瞧不起。
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讓他們去忙自己的事。
對於那些進進出出的零星百姓，楊亮又瞅了幾眼，卻是一點也沒了任何逛街的興致。
“真沒甚意思！”
他嘆了口氣，左手穩住腰間佩劍，朝身後的王友德喊了一聲，便轉過身，想要往縣衙回去。
這剛剛轉身，又是一個道士從身邊經過，讓楊亮心情頓時又堵上幾分。
“真是晦氣，就是這些牛鼻子老道，也不知道給王上灌了什麼迷魂湯，居然敢跟父親他們翻臉，還做下如此愚蠢之事。”
一旁的王友德聽他又在嘀咕肖明，不禁心中一嘆，也不敢接話。
“走，回去！”
楊亮還算不愚蠢，這些道士他知道也是有教派的，在這等關頭不能招惹。
只是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隨即便離開了此地。……
燕山縣由於有一條不大的河流經過，在這霜降時節，清晨會有些許水霧。
這在鹹州這等靠近邊塞的地方，算是頗爲罕見。
在城外，有一片闊葉林。
放在平時，只要站在燕山縣城頭，在這深秋時節，便是那闊葉林中，也能一覽無餘，看出去好遠。
不過在這霜降時節的清晨，白天有些許溫度升高，晚上嗎冰冷的空氣瞬間升騰，以至於霧氣騰騰。
從遠處看，整個燕山縣，都被籠罩在一片白霧之中。
而從燕山縣望向那片闊葉林，也是如此。
從這片闊葉林出去兩裡，就是一片針葉林。
再沿着針葉林往外走，則出現了一處快要廢棄的官道。
這條官道延伸出去十五里地，便是漁陽。
由於官道就隱藏在樹林中，又由於長久沒有維護，所以這條官道一般情況下根本沒有什麼人走。
所以燕山縣的燕軍，很容易就將這條官道忽略，從而只看着正面的大道。
大概剛剛晨時三刻，天還沒有亮盡，太陽還沒完全露出頭來，霧氣剛剛升起之時。
在闊葉林中，距離燕山縣僅有三裡遠的地方。
一夥漢國士兵已然摸到了此地，嘴裡吐着熱氣。
也顧不上凍得發紅的耳根和手指，就這麼蹲在地上。
在他們的鎧甲之上，還有些許霜露，看起來最晚是在寅時剛到的時候，便來到了此處。
就着隨身水袋裡裝着的溫水，衆多將士就這樣啃着乾糧。
那這樣溫水喝他們嘴鼻間呼出的熱氣與那些霧氣結合，形成更爲大顆的水珠，往地上落去。
不一會兒，便打溼了原本乾燥的地面。
其領頭之人，赫然便是陷陣營的楊再興，在其身後，更是有李珅相伴。
若仔細聽的話，在後面遠處，有馬兒細微打響鼻的聲氣。
“李將軍，再等下去，太陽就要出來了，待這些霧氣化爲水珠落下，恐怕就會被發現，只能正面攻城了。”
楊再興眼中帶着興奮，臉上卻也閃過一絲擔憂。
李珅聞言，笑了笑道：“錦衣衛和我大漢軍士聯合，難道還能有差錯？難道楊將軍忘了，前些日子那漁北城是怎麼破的了？！”
俗話說得好，面對城池，上策伐謀。
若非有十倍兵力，攻打城池都沒有絕對把握，而那損失也是巨大的。
此番突然襲擊的計劃，便是由李珅提出的，由他的第四師負責破城。楊再興搓了搓凍得有些僵硬的手掌，同時扭了兩下脖子，發出啪啪的聲音。
他深吸口冷空氣，讓自己保持清醒：“那邊當然是出不了什麼差錯，就是怕燕軍那邊出什麼變故，畢竟漁陽全境被我大漢拿下的消息，恐怕會經過那些南來百姓的嘴帶到楊亮耳中。”
“很何況，此番倉促，不同於漁北早有準備，在燕山縣中並沒有火藥之物。”
李珅搖了搖頭：“這楊亮和他那大伯一樣，無非是酒囊飯袋一個，這楊家這麼多子弟，就那楊世連和楊適還能入我眼，可惜一個死在了支縣，一個死在了李光那小子手下。”
說完，李珅轉過身傳話，讓衆多軍士們打起精神。
此番計劃雖然縝密，更是出動大漢第四師迅速抵達。
但大漢第四師目前也不過兩鎮兵馬共一萬人，即便有城中內應，將城門打開，恐怕容易形成一場惡戰。
不過有一萬人也夠了，只要城中行事順利，便能這電光火石間，讓那燕軍以爲漢軍主力已到，城門已破的消息。
以燕軍新敗，士氣萎靡不振。
再加上楊亮和王友德兩個跑得快的庸才，這燕山縣並不難破。
楊再興此刻也站起身來，走到一處蓋滿油布的地方，吩咐人將這些油布掀開。
在這些油布掀開過後，下邊露出的，正是漢軍的戰鼓。
總共一千多架戰鼓，已是漢國此次出征的所有。
從昨夜連夜擡到這裡，愣是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到時候留下一些人在這擊鼓，便能造就漁北一戰時，那戰車反攻時的聲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