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7章 童話裡都是騙人的

“你建議我?”

鄺玉生眯着眼睛看了看王敬章,反問了一句後,繼續說道:“是你的意思,還是有其他人要求?”

作爲軋鋼廠多年的生產幹部,鄺玉生自然有自己的堅持和能力。

一個服務處的處長,竟然給自己提起了建議來。

尤其還是左右自己交往什麼人這種建議,不得不讓鄺玉生心生起了反感。

“呵呵,你看伱誤會了不是”

王敬章笑了笑,說道:“我就是深有感觸地說一句,你願意聽就聽,不願意聽就全當我沒說”。

鄺玉生眼皮耷拉着,沒再將這個話題繼續下去。

王敬章現在搞的服務改革風生水起,自然得領導們的重視,鄺玉生不羨慕,但也不嫉妒。

只要在生產管理處處長的位置上工作下去,一個副廠長是妥妥的。

這是軋鋼廠多年的潛規則了,畢竟這是工廠,還是需要專業的副廠長的。

軋鋼廠第一大處室要是不能升,可就真是有問題了。

鄺玉生有自己的堅持,不想得罪李學武,更不想因爲李學武得罪王敬章。

這完全是沒有必要的決定,雖然李學武一直在拉扯自己。

李學武幾次主動的聯繫鄺玉生和夏中全自然看得出來了,但說白了都是軋鋼廠的幹部,上面的爭論影響的也僅僅是一些虛的。

看清楚自己能得到什麼,想要什麼,自然就不怕別人構陷。

李學武這麼做也不是白玩兒,至少下班的時候跟聶成林的車遇見了,聶副廠長很是不滿地轉過頭沒搭理他。

李學武坐在車裡自然也發現了聶成林的舉動,對着看過來的沙器之笑了笑,也沒大在意。

聶成林就是鄺玉生未來的樣子,兩個人一樣的脾氣,一樣的思維模式。

崗位的屬性天然的要站在廠長的一邊,這李學武當然知道。

但有一句話說的好,只要鋤頭舞得好,沒有牆頭挖不倒。

即使挖不倒,李學武也要揣上幾腳。

“出差報告提交了嗎?”

“是”

聽見李學武問,沙器之點頭道:“按照您的要求,下班前我交到廠辦的”。

“嗯”

李學武點點頭,看向窗外道:“這次主要是以分局的身份過去,你和建昆就不用去了”。

“處長”

沙器之轉頭看了韓建昆一眼,隨後對着李學武建議道:“我不去可以,但是讓建昆跟您去吧,也好有個照應”。

李學武轉回頭看向沙器之,等着他繼續往下說。

沙器之也是充分地行使秘書的責任,態度很是明確地說道:“您現在有些時候不適合出現在一線位置”。

“嗯”

李學武再次看向窗外,隨後說道:“那建昆今晚回去收拾一下,明天跟我去鋼城”。

“是”

——

晚上李學武沒有在家吃,而是去的海運倉。

倒不是結了婚了,膽子大了,也不是母親給了權限,而是他要在離開前做每月一次的心理治療。

周亞梅進京後的這些日子李學武一直沒有斷了治療,既能放鬆心神,又能緩解疲勞。

距離付海波的案子結束有半個月了,自己又要去鋼城小一週的時間,李學武選擇的時間很合適。

也許真的是領了證的原因,顧寧對他的態度倒是有了很多改變。

從相處的氛圍和說話的態度上就能看得出,顧寧也在努力地接納有李學武的環境。

“你要去多久?”

“不大確定”

李學武搖了搖頭,飯後他和顧寧就被周亞梅推出了廚房,兩人在茶几上喝起了茶。

付之棟則是靠坐在李學武身邊,手裡捧着一本魔都少年兒童出版社五九年版的《格林童話》畫冊看得有滋有味的。

“不過應該不會超過一週去”

李學武放下手裡的茶杯,跟付之棟的姿勢一樣,也靠在了沙發靠背上。

付之棟轉頭看了看乾爹,小嘴笑了一下,問道:“叔叔,你要出差?”

“嗯”

李學武微笑着應了一聲,問道:“咋地?跟我去啊?”

“我不去,我還得上學呢”

付之棟在京城的這段日子漸漸有了同齡孩子的活潑,也許是上學的緣故,倒不像李學武第一次見到他時看着的那麼孤僻。

“呵呵,捨不得班裡的女同學?”

李學武挑着眉毛逗着乾兒子,付之棟卻是很認真地點點頭,道:“燕妮說週日她爸媽帶她去動物園,媽媽也會帶我去”。

“是嘛”

看着乾兒子絲毫沒有理解自己的意思,而理解自己意思的顧寧正在瞪着自己,李學武只好乾笑着順着孩子的話說着。

付之棟顯的很興奮的樣子,小嘴兒叭叭叭地給李學武說着燕妮口中的動物世界。

尤其是李學武不時的應答,讓他更覺得李學武很感興趣的樣子,手裡翻找着童話書裡的插圖給李學武看他說的是哪種動物。

顧寧不愛說話,李學武坐在這兒也是悶着,倒不如逗着孩子說。

“叔叔”

就在李學武應聲過後,付之棟瞪着大眼睛問道:“叔叔,你喜歡動物嗎?”

“嗯……”

李學武遲疑了一下,點點頭,道:“怎麼說呢,我是特別的喜歡”。

“哇!”

付之棟拍了拍小手,覺得跟叔叔有同樣的愛好很興奮的樣子,就像童話書裡面大人、孩子、自然等等衆多元素構成了童話世界。

但自己說了半天了,也沒見叔叔說,便問道:“叔叔你也喜歡去看動物園嘛?”

孩子的想法很簡單,那就是既然叔叔你也喜歡,是不是以後也可以帶我去啊。

李學武自然聽明白了付之棟的意思,不過他纔不會順着乾兒子的話往下嘮呢。

我也是第一次當乾爹,憑什麼順着你~

“叔叔喜歡動物喜歡的很單純”

李學武看着乾兒子童真的目光,臉上是溫和的笑容,嘴裡卻是意味深長地說道:“叔叔不喜歡動物園裡的小動物,叔叔喜歡烹飪好了擺在餐桌上的”。

“……”

付之棟瞪着大眼睛看了看叔叔,又低頭看了看手裡的畫冊,感覺內心世界好像破碎了。

果然,童話裡都是騙人的。

“去,又在忽悠我兒子”

這會兒周亞梅從餐廳出來,擦着手,抿着嘴對着李學武說了一句。

顯然剛纔李學武跟付之棟的對話周亞梅也是聽見了的,這會兒走到世界觀要碎成渣兒的兒子身邊,摸了摸兒子的小臉兒。

“叔叔逗你的,叔叔最壞了”

“媽媽”

付之棟擡起頭看着母親,瞪着無辜的大眼睛問道:“動物園裡的動物好吃嗎?”

“……”

這次輪到周亞梅無語了,看着壞笑的李學武,氣的牙癢癢。

顧寧這會兒也是忍不住抿着嘴偷笑,不過還是走過來拿了付之棟手裡的畫冊,哄着道:“走了,跟小姨去樓上看書”。

付之棟這孩子最大的優點就是聽話,雖然也有小男孩兒的淘氣,但只要大人說了就聽話。

這會兒被小姨拉着小手,也只好疑惑地看了母親一眼,跟着小姨上了樓。

顧寧知道李學武是來幹嘛的,所以主動接了哄孩子的工作,給周亞梅空出時間。

周亞梅這會兒看着李學武翻了翻眼睛,道:“你就耍壞吧,虧孩子還想你呢”。

李學武一邊躺在沙發上一邊笑道:“我又沒說什麼”。

周亞梅纔不理會李學武的狡辯,給李學武搭毯子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掐了一把。

看着李學武齜牙咧嘴的模樣又不覺得笑了,拿着手裡的文件夾輕輕打了李學武一下。

“故意的是吧?”

“呵呵,真疼了”

李學武的表演技巧太浮誇,嘴上的功夫卻是了得。

不過周亞梅沒信,因爲李學武最會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了,她上過很多次當了。

“從聊聊你最近的工作和生活開始吧”

李學武轉過頭看了周亞梅一眼,問道:“我的工作和生活你不是都知道的嘛?”

周亞梅坐的位置靠後,李學武正常躺着的時候是看不見周亞梅的。

這會兒屋裡的燈光都熄滅了,只有壁燈還有兩盞亮着,可供照明的光亮有限,但也烘托了此時客廳的氣氛。

“啪~”

周亞梅再次用文件夾打了李學武一下,翻着白眼道:“我是讓你說,跟我知不知道有啥關係”。

李學武狐疑地看了看周亞梅,見她堅持地瞪了瞪眼睛,還是轉過頭趟好了。

“嗯……先從偶然遇到的兩個姑娘說起吧”

周亞梅:“……”

她是知道李學武在京城有女人緣兒的,從李學武的性格特點就能看得出來。

再有就是李學武先前跟她“坦白”的那些前女友,沒想到李學武只是春遊過後又有了新情況。

……

李學武的敘述很漫長,很零散,想到哪兒說到哪,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

本身這種催眠式的談話就是放緩思維,放鬆神經,所以周亞梅一邊引導着,一邊在本子上記錄着。

李學武是在說到要回鋼城的時候睡着的,呼嚕聲很大,就連在二樓的顧寧都能聽得見。

不過聽得見一樓李學武的呼嚕聲也是因爲臥室的門開着。

至於爲什麼開着門,顧寧沒有細想,也沒有注意到自己的這種改變,只知道自己當時不想關門。

現在聽見了李學武的呼嚕聲,鬼使神差地走到樓梯口看了看。

昏暗的客廳裡,沙發上躺着一個身影,打着呼嚕,顧寧知道,那是李學武。

沙發邊上坐着的定是周亞梅了。

這會兒的周亞梅卻是在打量着熟睡中的李學武,好像盡職盡責的醫生一般。

顧寧看了一會兒便轉身回了臥室,付之棟的注意力還在書上,小姨進屋也僅僅是看了一眼。

“是叔叔在打呼嚕?”

小小的孩子已經懂了很多,聽着聲音問了一句,眼睛還是沒有離開書本。

“嗯”

顧寧坐在牀邊,看着付之棟問道:“是不是很吵?”

雖然問了這一句,但顧寧卻是沒有問出要不要關門的話。

付之棟搖了搖頭,說道:“反正我現在也不睡覺”。

顧寧看着倔強的小孩兒笑了笑,每天晚上付之棟都要表演一出磨人的功夫,爲的就是晚睡一會兒。

因爲晚上他想多看一會兒故事書,有的時候入迷了,還要多堅持一會兒。

周亞梅擔心兒子的身體,自然管的嚴一些,有時候晚上母子兩個是要糾結一陣的。

付之棟也不用顧寧哄着,自己抱着書看着,顧寧則是看自己的,兩人看書的時間過的還是很快的。

不知什麼時候樓下的呼嚕聲已經停了,斷斷續續的,又能聽見說話聲。

“我睡了多久?”

“兩個小時”

周亞梅將溫茶遞給了李學武,嘴裡說道:“最近很累?”

“有點兒”

李學武喝了一口,又躺了回去。

剛剛睡醒,他實在留戀這種感覺,喉嚨的乾澀得到緩解後,再次眯起了眼睛。

周亞梅看了看手裡的文件夾,輕聲說道:“去鋼城是爲了那個案子嘛?”

“嗯,都有”

李學武應了一聲,聲音很是慵懶地解釋道:“還要看一下鋼廠的保衛建設情況”。

周亞梅敲了敲手裡的鉛筆,問道:“所以,等你回來我們就能回家了?”

“嗯?”

李學武睜開眼睛扭頭看了周亞梅一眼,隨後恢復了姿勢,問道:“待夠了?”

“梁園雖好,終非吾鄉”

周亞梅低沉着聲音說了一句,隨後擡起頭看着李學武說道:“而且你和小寧馬上結婚了,我和之棟也不方便在這邊住着了”。

李學武微眯着眼睛看着昏暗的客廳,說道:“我不確定這次去能不能解決所有的事情”。

說完又補充道:“還有,之棟已經在這邊上學了,你沒打算在這邊定居?”

“怎麼定?”

周亞梅看着李學武說道:“我和之棟的戶口關係都在鋼城,你不會爲了一個心理醫生就幫忙調動戶口吧?”

李學武再次看了周亞梅一眼,道:“這得看你了,你要是想留在京城,辦法我來想”。

周亞梅看了看李學武,頓了有一會兒,還是搖了搖頭。

雖然李學武看不見,但她知道李學武能感受得到。

這個問題她反覆地在自己的心裡想過很多次,如果李學武邀請自己留下來,自己應該怎麼辦。

在這邊能得到李學武的照顧,能給孩子更多的機會,能讓自己和孩子的生活更好。

但她思緒良久,還是選擇了回家,在那裡有她的根,更有孩子的根。

“如果,這次問題沒解決”

周亞梅看着李學武問道:“我和之棟你打算怎麼安排?”

李學武將手背在腦後,微眯着眼睛說道:“在這住着唄,又不是住不下”。

“你知道我說的什麼意思”

周亞梅無奈地重複了一句,她要表達的意思李學武一定知道。

“嗯”

李學武想了想,說道:“住着吧,幫我們做做家務,帶帶孩子”。

“我是保姆啊”

周亞梅嗔着用文件夾打了李學武一下,無奈地說道:“我從來沒有見過當醫生還得兼職保姆的”。

“這你不就是見着了?”

李學武笑着坐了起來,端着茶杯再次喝了一口,沒有在意周亞梅的白眼。

“如果你不想留在京城,那搬來搬去的沒什麼意義”

周亞梅聽到李學武這麼說,也知道他說的有道理,可想着二樓要做李學武和顧寧的婚房,還是說道:“那我和孩子搬一樓來,正好一樓的房間啥都有了”。

“呵呵,何必費那個事”

李學武笑着擺了擺手,沒在意地拒絕了周亞梅的意見。

既然人都留了,還在乎她和孩子?

周亞梅倒是看了看李學武的目光,問道:“我想勸你一句,可能有些冒犯了,你可以選擇聽或者不聽”。

“關於女人的?”

李學武揚了揚眉頭,隨後靠在了沙發上,眼神略帶深邃地看着周亞梅。

周亞梅也是看着李學武,她一直都認爲李學武是聰明人,所以能猜到自己的意思並沒有感到驚訝。

這會兒看着李學武的目光,她有些騎虎難下了。

到底是說還是不說?

可現在想要不說已經不行了,因爲話題打開了,沒法停止了。

“是”

周亞梅考慮了一下,道:“並不止是因爲你已經結婚的事實,還有你的事業和人生”。

李學武抿了抿嘴,對着周亞梅眨了眨眼睛示意她繼續說。

周亞梅也是有些無奈地揉了揉眉頭,道:“不知道爲什麼,我就是想勸勸你,別走歪路,沒有感情基礎的交往都帶着條件”。

看着李學武注視自己的目光,周亞梅舉手投降道:“好了,我不說了”。

“呵呵”

李學武看了二樓一眼,隨後對着周亞梅說道:“其實你說的對,隨着有些事情的改變,我的社交關係也應該做出改變”。

周亞梅詫異地看着李學武,在她的認知裡,李學武這樣強勢的人,是不容許別人質疑他的。

李學武對於周亞梅眼裡的詫異沒有在意,笑着說道:“我又不是暴君,你的建議很及時,至少我不會懷疑自己的魅力了”。

周亞梅無語地捂住了自己的臉,放棄般地躺靠在了沙發上,只覺得自己的臉丟盡了。

李學武笑着站起身,一邊往樓上走,一邊說道:“謝謝你的建議”。

“去你的!~~~”

“嘿嘿嘿”

沒理會客廳裡的嗔怒,李學武上了二樓,雖然沒聽見偷聽逃跑的腳步聲,但李學武確定顧寧一定聽見了自己的聲音。

“還不睡啊?”

站在客臥門口看了看屋裡的一大一小,李學武的聲音富有磁性和溫度。

顧寧和身旁一樣姿勢靠在牀頭的付之棟都擡起了腦袋。

“叔叔~”

付之棟露出了一張大大的笑臉,從被窩裡爬出來,走到牀尾站着對李學武說道:“我聽見你的呼嚕聲了”。

“是嘛~”

李學武笑着輕輕懟了懟乾兒子的小肚子,問道:“響不響?”

“響!像老虎的聲音”

付之棟學着畫冊裡的老虎樣子,給李學武兇了一個,隨後又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顧寧見着李學武進屋,也是把手裡的書合了起來站起了身。

“結束了?”

“嗯”

李學武逗了幾下付之棟,隨後指了指自己的手錶對着幹兒子問道:“九點半了,是什麼時間?”

“睡覺的時間”

付之棟敢跟媽媽談條件,卻是不敢跟乾爸談條件的。

雖然李學武沒住在這邊,但他就是不敢違逆李學武。

這會兒都不用人哄,自己將畫冊整理好放在了牀頭,隨後鑽進被窩跟李學武拜了個拜。

李學武拉上門,跟着顧寧一起回了主臥。

這邊的主臥佔據了二樓一大半的空間,包含了書房、小客廳、衣帽間、臥室和衛生間。

不得不說以前的主人是懂得個人享受的,只要在二樓,穿着睡衣就能做所有的事了,不用擔心禮貌的風險。

“你還不回去嘛?”

明明都知道李學武跟着自己進屋了,可卻是等着到了書房纔回頭說了這麼一句。

李學武看着跟自己耍小心眼兒的顧寧,笑着問道:“我明天下午的火車,沒有想跟我說的話嗎?”

顧寧轉頭將手裡的書放進了書架上,可能是內心有些掙扎,手緊張的有些抖,書架上的書又特別多,塞了幾次都沒放好。

這個時候突然感覺背後有一道陰影籠罩了過來把自己團團圍住。

李學武就站在顧寧的身後,左手環過顧寧扒開了書架上的書,右手環過顧寧的另一邊,握住了顧寧拿書的手。

顧寧只覺得整個人都被包圍了起來,尤其是自己的右手,被一雙大手握着。

這會兒自己的右手不由自主地抖了起來,卻又被身後這壞人的大手握住了。

顧寧看着書一點點被放進書架,不知不覺間鼻翼翕動的有些加速。

好像身後的人隔絕了空氣,自己被抑制住了呼吸一般,喘氣都有些困難。

李學武在放好書後,右手沒有鬆開,左手直接撐在了書架上。

“你……”

顧寧猛地轉過身,卻是被李學武環在書架上,不由得身子往後一靠。

可後路只有書架,她努力地往後靠,但前面的人卻也欺近了過來。

自己的右手被眼前這人抓着,一邊是書桌,一邊是這人的胳膊……

更嚴峻的是……他過來了……

李學武看着顧寧的眼睛,身子也是越來越靠近,頭也是漸漸地低了下去。

顧寧好像被逼到牆角的小貓,這會兒緊張的身子發抖,眼睛也是不由自主地閉上了。

她知道李學武要做什麼,她知道這壞人要耍壞了,可她不知道怎麼拒絕。

看着眼前緊張成一團兒的顧寧,李學武的嘴角不由得微微翹起,隨後湊過腦袋在顧寧的額頭上輕輕印了一下。

“走了”

顧寧只感覺額頭被親了一下,隨後便聽見這句,手也要被鬆開。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顧寧使勁兒攥了一下將要離去的大手。

待她急忙睜開眼睛要說什麼的時候,卻是燈火闌珊下,一張綻放着壞笑的臉。

——

清晨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在李學武的臉上……和屁股上……

昨晚忘了拉窗簾,火車行進中角度的變化讓陽光變得調皮了起來。

因爲這趟車只有三個處級幹部,所以李學武睡的是軟臥。

昨晚跟對面兒去鋼廠出差的紀監處副處長喝了兩個多小時,所以李學武得到了一張下鋪。

不能喝的那個早早爬上鋪睡的,所以能喝也有好處。

伸手撓了撓下巴,李學武眯着一隻眼睛看了看窗外,知道時間不早了,又摸了枕頭下面的手錶。

“呼~”

出了一口氣,李學武撐着牀鋪爬了起來,看了看只剩內褲的自己,不由得苦笑了一聲。

這個時候出門坐火車都是能對付就對付一宿,即使有臥鋪,穿的也比較保守。

不說穿睡衣吧,總得有個大褲衩子。

李學武完全沒有想着那些玩意兒,也許於麗給準備了,但他記不起來換了。

看了看對面兒和上面的空牀鋪,李學武知道自己起來的最晚了。

確實,等他穿好了衣服要出門的時候,對面和上鋪的老兄已經吃了飯回來了。

“嘿,車上有饅頭和豆漿”

跟李學武喝了一晚上的紀監處副處長絲毫沒有宿醉的模樣,跟李學武比劃着外面道:“他們這兒的小鹹菜不錯,你可以去嚐嚐”。

“得嘞~”

李學武笑着拿了洗漱包,錯着身子出了門。

因爲是加掛車廂,這趟列車裡的都是軋鋼廠或是鍊鋼廠的自己人。

兩個軟臥、四個硬臥,剩下的全是硬座。

平時可以作爲通勤用,也可以作爲領導出行的車廂。

沒有特別豪華的裝修,但軋鋼廠不窮,所以基礎的伙食還是不錯的。

這就體現在了通勤火車的餐食上面,輪到李學武吃飯的時候確實發現這車上的小鹹菜不錯。

問了列車員,感情是鋼城本地做的。

韓建昆早早的就醒了,這會兒就坐在李學武的對面,他也是一直沒吃,等着李學武來着。

“參加工作後出了幾次差?”

“沒有”

聽見處長問,韓建昆看了看李學武,搖了搖頭。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追問道:“一次都沒有?”

“沒”

韓建昆的回答一向很精練,能少說一個字絕對不奢侈。

李學武點點頭,喝了一口豆漿,看了一眼車窗外面。

剛纔列車員也說了,鋼城就要到了,李學武也是掐着時間起來的。

“這個地方很邪性”

李學武撇了撇嘴,對着韓建昆嚇唬道:“我在這兒折過一個同志,栽了一個司機,還讓人拿槍逼過”。

韓建昆看了看李學武沒說話,不過眼神充分地表示了懷疑。

他又不是小孩子,跟了李學武快仨月了,領導是個什麼德行他還能不知道?

說他年齡小吧,可辦事很成熟,說他老練吧,有的時候又很皮。

“不信?”

李學武歪了歪嘴,看着韓建昆哼哼了兩聲,隨後說道:“知道閆解成爲啥調訓練場嗎?”

韓建昆瞪了瞪眼睛,雖然嘴裡沒說,但表情還是問了出來。

李學武無奈地點了點頭,繼續低頭吃着早晨。

韓建昆看了李學武一會兒,手伸到了腰上,悄悄地把保險打開了。

他腰上這個可不是木頭塊兒,他韓建昆也不是閆解成,真要是有事兒,比比誰槍法準就是了。

李學武也看出了韓建昆的小動作,但並沒有阻止。

給韓建昆說這些就是讓他緊張起來,這次可不是來旅遊的,是來殺人的。

雖然他現在是副處長了,不用去一線跟人家玩浴池藏槍對噴了。

但他來這兒的目的就是爲了擺平那些人,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人家還能束手就擒讓他抓?

所以都是生死搏鬥,他的出現就代表一種殺人的信號。

有的時候殺人不用刀也不用槍,你拿走了他畢生的貪婪積蓄,也是一種傷害。

“鋼城到了嗷,準備進站了,收拾收拾準備下車了”

貨車的乘務員是鋼城的,滿嘴的大碴子味兒,站在車廂的一頭兒喊了一嗓子,整個車廂都聽見了。

韓建昆拿了李學武的洗漱包去了軟臥車廂,收拾好了李學武的行李拎着就走了回來。

兩個人都沒有着急,列車員喊的那一嗓子至少還得十分鐘才能正經停車。

這又是貨運專列,直接到鋼廠調度車間的,又不是經停,有啥可着急的。

不過車廂裡的人不這麼想,悶在車裡半天一晚上了,又是習慣了積極排隊下車,所以過道里有些擁擠。

李學武往座裡竄了竄,看着窗外的景色慢慢滑過,直到從鐵路通道進了鍊鋼廠的車間。

透過車窗李學武已經看見慢慢閃過的來接站的許寧的身影。

許寧也看見了坐在座位上的處長,笑着走過來招了招手。

李學武笑着示意了一下車廂裡的人,然後示意了一下門口。

許寧瞭然,徑直往車門口去等着了。

李學武轉頭看了韓建昆一眼,介紹道:“許寧,鋼城保衛處的處長”。

“知道”

韓建昆點點頭,說道:“聽人提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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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學武知道韓建昆口中聽人提起過都提的是啥,無非是許寧跟了自己,三步跳,來了一個大步走。

不過李學武不在乎這些議論,正是這種不拘一格才讓保衛處充滿了活力和鬥志。

保衛處是負責保衛安全的,用的當然是年輕人的銳氣,難道用五六十歲的老頭子拿嘴跟你嘮嗑啊~

“處長,路上還好嘛?”

許寧見着下車的李學武先是敬了一個禮,隨後笑着問候了一聲。

李學武回了一個禮,笑着拍了拍許寧的胳膊,道:“好,吃的好,睡的好”。

說完指了指身後的韓建昆介紹道:“這是韓建昆”。

“你好”

許寧笑着跟韓建昆伸出了手打招呼,韓建昆也是握住了許寧的手,招呼道:“您好許處長,我是領導的司機”。

“呵呵,領導來了可不要叫處長”

許寧看向李學武笑道:“要是領導給我穿小鞋可麻煩了”。

李學武站在站臺上正看着鍊鋼廠的廠區,聽見這話轉過頭笑道:“那你可小心了,我這次來啊,準備了一箱子小鞋呢”。

“那我可真得注意了,哈哈哈~”

一起戰鬥過的同志相聚自然有歡聲笑語,但上車後許寧通報給李學武的狀況卻讓李學武不得不收緊心神,仔細聽着許寧的彙報。

“三月中旬的時候紀監進駐,到現在,基本上摸清楚了市裡的情況”

許寧認真地對着李學武彙報道:“姬科長這邊早就按不住了,在跟聶連勝接觸後,連續追了三個主要人物,卻是一點收穫都沒有”。

“嗯,他跟我說了”

李學武微微皺眉地點頭道:“三個都死了嘛,查清楚是誰幹的了嗎?”

“剛開始姬科長沒想到事情會這麼急轉直下”

許寧也是有些意外出現這種情況,跟李學武解釋了其中的緣由:“第一個死的是馬六子,也就是上次您辦的那個案子的漏網之魚,剛確定要固定他的時候就發現被殺於後山了”。

“第二個是于敏提供的,鋼城食品廠的副廠長,穆海,姬科長帶人去跟了一晚上,第二天發現人上吊死了”

“第三個是鋼城青年藝術團的負責人,投河自盡的”

李學武眯着眼睛看了看鍊鋼廠的辦公樓,問道:“他們什麼時候回來?”

“姬科長去查渠道了,聞瀚澤和于敏在配合聶連勝找倉庫,大概要晚上六七點鐘才能回來了”

許寧想了想,又說道:“如果您要先接手案子,可以去食品廠找姬科長”。

“不着急”

一等車停穩,李學武便推開車門子下了車,嘴裡說道:“先見見董書記”。

李學武要來自然是跟董文學說過的,這會兒到站了,第一站當然是見董文學。

上次師徒兩個在軋鋼廠就談了很久,時隔十天,李學武來到鋼城,又帶來了些不好的消息。

許寧自然不知道李學武要跟領導談什麼,不過還是緊着李學武的行程走。

一直送到董文學的辦公室,寒暄了兩句這纔去安排李學武的住宿問題。

李學武跟董文學坐在沙發上,十天的間隔倒是沒有那麼的生分和尷尬。

董文學打量了李學武一眼,笑着問道:“領證了?”

“嗯”

李學武笑了一下,隨後說道:“八號,週二那天”。

董文學笑着點了點頭,頗爲欣慰地說道:“好啊,成家立業,男人一大關”。

“您得幫我在顧叔叔那邊多多美言吶”

李學武笑着說道:“沒等他回來實在是安排不過來了”。

董文學笑看着自己的得意學生,道:“你自己怎麼不知道打電話?”

“哪敢啊”

李學武苦笑道:“那電話是直通指揮部的,萬一耽誤了顧叔叔工作,呵呵”。

“你也有害怕的時候?”

董文學笑了笑,繼續說道:“老領導看着很嚴肅,實際上很顧親情,對顧寧,對你,都是一樣的,多聯繫,沒事兒的”。

李學武明白董文學先說顧寧再說自己的意思,無論顧海濤是什麼身份,有顧寧在,自己就是他的姑爺,就是他的家人。

不過這是董文學說,李學武不準備這麼幹,那個電話除非特別緊急,不然他是萬萬不會打的。

再說了,都是大老爺們兒,用打電話的方式聯繫感情,總有那麼點兒尷尬的意味。

董文學自然知道李學武的想法,他當年也是這麼過來的,所以給不了李學武多少意見。

說了兩句私事,董文學便問起了軋鋼廠的情況。

雖然保衛處每天都有簡報發過來,但文字終究帶着侷限,他還是想聽聽李學武這個當事人的解釋。

“去年咱們種下的種子開花了”

李學武給董文學說了一下前天領導來調研時的情況,着重講了自己的安全體系和應用。

董文學點點頭,說道:“沒想到啊,這顆種子還能開花結果,我當時都沒有什麼信心”。

“這要感謝師母的辛苦付出了”

李學武意有所指地說了韓殊在這項工作裡的付出和努力,倒是讓董文學笑了笑。

“是你有能力”

董文學在菸灰缸裡彈了彈菸灰,感慨地說道:“當時你說在保衛科搞,以後在全廠搞,我還想着呢,就是全處搞雙預案,不也得個五年八年的啊”。

感慨完,董文學搖了搖頭,道:“時也命也,兜兜轉轉,倒是讓你搞成了”。

“是咱們一起的”

李學武雖然笑着,但也是認真地說道:“無論是雙預案,還是即將上交的工作報告,您都是領導者”。

“其實大可不必”

董文學謙遜地擺了擺手,道:“當初調來鋼城的時候我就跟你說過,我的重心不在軋鋼廠了,你越穩才越好”。

“我倒是覺得有您在保衛處,我們心裡踏實”

李學武笑着奉承了一句他心裡的大實話,隨後又挑着眉毛道:“我現在還是棵小草,經不起大風大浪,只能躲在您這兒了”。

董文學笑着點了點李學武,這話說得可不是雙預案功勞的事兒了。

有時候董文學想到李學武這個學生也是感慨莫名,當初是什麼樣的緣分讓兩人“一見鍾情”的?

絕不僅僅是謝大姐的幾句話就能促成軋鋼廠的這一段師徒和的佳話。

有李學武的謙虛和能力,也許還有自己的閃轉騰挪吧。

“軋鋼廠的情況很嚴重?”

“應該說是李副廠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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