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哥,咱們進去嗎?”
白鐵成看了看趙衛東,遲疑着問出了這麼一句。
他們都來了好一會兒了,眼瞅着飯店裡人都進去好幾撥。
要麼進,要麼走,這大黑天的,在人家門口站着算什麼事兒啊。
倒不是覺得差別的,主要是飯店門口相中着,叫人家瞅了去,還以爲要飯的呢。
再一個,太陽都落山了,齁冷啊!
你想吧,寒冬臘月,數九寒天的,就算是穿了呢子大衣,可往大街上站個把鐘頭也受不了啊。
其他人凍的都跺腳抱膀了,白鐵成今天穿的少,他可受不住了。
趙衛東眼睛還盯着街對面燈火輝煌的大飯店,目光裡有遲疑,也有畏懼,更多的是恨。
他還猶記得十月份,剛剛從邊疆回來,意氣風發,風頭一時無兩。
可誰想到,就因爲在人羣中多看了他一眼,結果這頓揍啊!
趙衛東不覺得左傑有那麼大面子,值得李二疤瘌替他出頭。
在他的概念裡,街頭上混的,瞧你順眼怎麼都行,要是欺負你,多看一眼都揍你!
反正他就是這麼認爲的,上次的捱揍跟他找左傑打架沒什麼關係,完全就是撞小人了。
左傑?
左傑沒那麼大面子,以前他捱揍多了,怎麼沒見有人給他撐面子。
所以冤有頭,債有主,他在哪跌倒的,就要在哪爬起來。
頑主,混的就是個面兒,沒名沒面的,誰跟你混啊。
最近幾個月他真發了狠,愣是沒找左傑的麻煩,記住了這頓打,算是把這座紅星國際飯店的底細摸了個差不多。
只要有閒空了,他就會來這邊轉轉,有的時候坐在對面能看好一陣。
都說怨恨使人盲目,趙衛東有些鑽牛角尖了,可不這麼做,他的勢力就算折戟沉沙,完蛋了。
“曾經失去的,我都要一點一點拿回來!”
趙衛東彈飛了手裡的菸頭,一擺腦袋,道:“走,跟我過去看看,看看這國際飯店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白鐵成跟在身後,叫了那邊正在抽菸的幾個兄弟,示意了趕緊跟上。
可算是動地方了,再特麼蹲下去,他們都凍這了。
對於趙衛東的話,他沒什麼概念,什麼失去的,什麼拿回來,你倒是去啊!
你不過去人家還能給你送過來啊?!
至於說趙衛東帶着他們去找茬這件事,在白鐵成看來,完全是應當的。
大小也算是個頑主,這城裡說話也是有名有面、有頭有臉的,說給揍一頓就給揍一頓?!
今天必須拔份,必須找回面子來!
打的是我們的屁股,可丟的是趙哥的臉!
其實白鐵成這些小崽子還差了一些道行,只看到了表面上的文章。
除了要面子,除了找回場子,趙衛東還想搞點事情做。
回來都有三個多月了,不能說一事無成吧,可跟無所事事沒什麼兩樣。
想要重新找回小崽子們的威風和影響力,就得藉着上面刮下來的風點火。
你只有點着了火,上面纔好繼續扇風,這樣才能撈着好處。
大學習活動進行半年多了,頭腦都已經冷靜了下來,最初的夢想和衝動都化作了現實和利益。
上面在利用他們,他們也要借勢給自己謀求實際利益。
狼狽爲奸不貼切,相輔相成他們更願意講。
反正大西北已經去過了,苦和罪都已經受了,要麼藉着小崽子的勢力往上爬,當個管委會副主任啥的。
要不就是搞點錢,及時享受,不負青春大好年華。
今天來這邊,他也是下了好大的決心,聽說有不少外國人入駐了這裡,好像在搞什麼活動。
這些他不想管,只是就外國人一事,他覺得可以做一點文章。
趙衛東打聽過了,這紅星國際飯店以前就是上次來的六國飯店,歸屬於紅星軋鋼廠。
從“六國”到“國際”,這算是布爾喬亞主義的殘留餘孽了吧!
如果能造成混亂,或者在頑主、在小崽子的羣體裡形成討論,大家一起燒了這裡,是不是能搞出點內容來?
就算這把火燒不起來,那也要給他們添添亂,報復十月一那會兒在這受到的屈辱。
至於說再次捱揍或者更嚴重的處罰,他也不是沒有想過。
回來的這三個多月他又不是真的整天閒晃悠,真就做了一些準備。
至少已經恢復了小崽子的身份,在頑主的羣體裡重新樹立了一定的影響力。
一個個的踹了車子,橫衝直撞地來到了對面,國際飯店的大門口。
先是在存車場支了車子,趙衛東很是豪爽地掏了所有人的存車票錢。
只是在管理員的面前,他要表現出自己的決心和威風。
眼睛盯着國際飯店的大廳,手卻數了兩張毛票扔在了桌子上,囂張地說道:“看好車,不然把你腿打斷!”
說完理也沒理管理員的臉色,帶着人便往大院裡走。
存車場的管理員是個歲數不小的老頭,看着這些小崽子們的囂張模樣,無奈地搖了搖頭,選擇息事寧人,不敢招惹。
從去年開始,這大街上但凡穿着板綠,胳膊上帶着尿戒子的,就都惹不起。
甭說是他了,就是老高老高的大幹部,都叫他們收拾了多少。
所以,車看好,那是一定的,不然真有可能被打斷腿。
你說小崽子在四九城就是這麼囂張?
哎!就是這麼囂張!
你沒看見,我沒看見,李學武也少有看見,全是因爲他要看見了,真就要出人命了。
趙衛東帶頭在前面走,白鐵成、謝前進等人在後面晃着棒子跟着,走出了虎虎生風,六親不認的步伐。
國際飯店的大院不算小,可在建設的時候也考慮到了臨街性,所以去正門需要拐個彎。
瞧見這一夥人拽的二五八萬地走了進來,門口迎賓掐着通話器便聯繫了保衛。
正在這邊執勤的周瑤接到通知,便同保衛主管一起走了出來。
“幹什麼的?”
“吃飯!”
白鐵成知道當小弟的責任,有些廢話自然是不能用大哥說。
這會兒瞧見對方擺出了人馬,便也昂着脖子回了一句廢話。
周瑤眯着眼睛打量了對方几眼,沒想着搭理他們,便扭頭示意了保衛主管一句,轉身往後走去。
白鐵成見對方那小娘們“退縮”了,還真以爲怕了他們,這會兒主動上前就要開路。
他也是真的勇,眼瞅着門廳就在眼巴前了,擡手就要推開這些保衛,好給身後的趙哥騰地方。
可誰承想了,這三五個保衛還挺猛,見他來推人,一巴掌就給他推了回來。
白鐵成是什麼人?
這小子就是個愣頭青,跟在趙衛東身後沒多久,可也是從大西北迴來的。
與趙衛東的區別就是,他待的時間更長,得有兩年多了。
那爲啥給趙衛東當小弟?
還用問,趙衛東待半年,他待兩年,自然是身後的背景和實力不如人家。
他也是沒遇着小崽子們在京城做的那些事,不過很是聽了一些,知道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所以這會兒保衛的抗拒和無禮,讓他兇性大發,手一抖,從胳膊裡掉下一根叉子,咬着牙,瞪着眼就要紮了面前幾個混蛋。
雖說是大黑天的,可國際飯店的門前不缺亮光,就盯着他們呢,有銀光一閃,保衛們都往腰上摸去。
這裡還真得講一下軋鋼廠的保衛裝備,不然這些小崽子捱了揍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呢。
國際飯店的前身,六國飯店可是招待過外地進步師生的,當初是什麼保衛級別,現在依舊如此。
也就是說,棉冬帽,軍大衣,黑軍勾,腰上扎着武裝帶,上面可真真實實地卡着大五四的槍套和子彈盒,更有手銬等裝備。
見着這些人撈着不善,真敢掏傢伙,這幾個保衛還能慣着他們?
手槍直接從腰上掏了出來,還沒等白鐵成衝上來呢,槍口頂腦門上了。
七步之外,槍快,七步之內,槍又快又準。
你敢妄動?
保衛主管的眼睛一立,看樣子是要把這幾個人都留下的樣子。
趙衛東心裡一突,手按在了白鐵成的肩膀上,不讓他冒失。
其實他這一動作有些多餘了,手上明顯感覺到白鐵成身子在打顫。
沒法不打顫,槍口頂你腦門上你試試!
一般來說,工廠也好,學校也罷,有持槍站崗的,一般都是裝備長槍。
尤其是和平時期,槍里根本沒有子彈。
但你瞅瞅這些人,趙衛東差點把自己撂這。
持短槍的保衛,還特麼敢在這種情況下掏槍,動作連貫,不輸他們大院的警衛排,專業程度可想而知。
廢話,執行特殊保衛任務,不專業能行?
軋鋼廠保衛處有幾個部門可是實打實練兵的,包括護衛隊、巡邏隊、保衛股等。
門崗實彈、巡邏實彈、保衛執行任務實彈,你敢玩命,我們就不嫌給你一槍。
“一邊玩去,這裡不招待你們”
保衛隊長很有分寸地控制住了局面,如果是平常,他早就動手了。
但今天不成,從羊城來的外商旅行團今天結束培訓任務,廠管委會主任一會便要帶着廠領導來參加晚宴。
真要是拿了這幾個小崽子,惹了外面的風波,可謂是得不償失。
尤其外事部和調查部的人都在這看着呢,有了問題就是大問題。
所以,驅逐便成爲了最好的問題解決辦法。
“你們這不是飯店?”
謝前進倒是不怕他們來硬的,這會兒擡起頭看了看頭頂的霓虹燈,冷笑道:“你們就是這麼開門做生意的?”
“還是?”
他冷笑熱哈哈地說道:“怕我們付不起錢啊,還是這裡的本身就是資本窩子?”
“我再說一遍”
保衛隊長根本不接他的下茬,在這邊執行任務,都是接受過特訓的。
任由對方說什麼,他只是強調道:“這裡不歡迎你們,請馬上離開”。
“艹!”
謝前進嘴角一撇,拽了白鐵成腦門上的槍口頂在了自己腦門上,瞪着眼珠子說道:“我今天就要在這裡吃,有能耐你就打死我!”
他也是想過了,自己等人沒找事呢,就是進門口吃個飯,對方真要敢開槍,那就一定是個事。
至於說白鐵成手裡的傢伙,到時候怎麼都能說過去。
白鐵成拿的刀,你打死我算怎麼回事!
保衛隊長晃了晃下巴,眯着眼睛看着頂着槍口走過來的謝前進。
“你不想惹麻煩的,所以別給自己找不痛快……”
“哎!今天我就是不痛快了!”
謝前進又往前邁了一步,看着他說道:“我餓了,我要吃飯!”
“吃飯是吧?”
不知什麼時候,周瑤又回來了,可能是瞧見這邊動了傢伙。
領導們都要來了,事情還沒有解決,這不是給自己上眼藥嘛。
所以她一邊說着話,一邊走到了跟前,撞開了保衛,擡起手一個大巴掌直接呼在了謝前進的臉上。
啪!
這一巴掌打的這個響啊!
就連存車處的管理員都聽見了,這會兒正偷偷瞧熱鬧呢。
“給你臉了是吧!”
周瑤冷着臉,打完了謝前進,又推開了白鐵成,手指點着趙衛東的鼻子問道:“你想找事是吧?”
“我就想吃飯~”
趙衛東微微往後仰了仰腦袋,想要躲着指到鼻尖的手指。
乾淨利落的短髮,一身制服英姿颯爽,尤其是現在橫眉冷對,頗有種女中豪傑之氣。
不過他沒時間欣賞對方的氣質了,一巴掌打過來,謝前進懵了,他也有點懵。
可週瑤沒放過他,手指點了他的胸口,道:“你要是找事,後面地方大,我跟你練練!”
這麼說着,冷冽的目光掃過所有人,尤其是瞥見白鐵成手裡的叉子,嘴角一撇,道:“你想持械行兇?”
說完冷笑道:“要真是給我們送功勞的,那我可就接着了”。
“我兄弟餓了,糊塗了”
趙衛東攬住了白鐵成的肩膀,突然嬉皮笑臉道:“我們真就是想進去吃個飯,絕對不惹事”。
“我跟你鬧着玩呢是吧?”
周瑤瞪着他說道:“現在立即離開,別逼我動手”。
“周科長!”
調查部此次執行任務的帶隊幹部從大廳走了出來,一身的中山裝,小平頭,顯得很是精幹。
這會便往這邊走,便問道:“有事?”
周瑤卻是沒有回答,而是看着趙衛東,眼神裡給出了詢問。
那意思是,你餓了,想吃飯,要不要跟他們談談,看調查部的飯香不香。
趙衛東眼睛不瞎,已經瞧見了對方胸口彆着的徽章,臉上再沒了笑意。
“不讓吃就不吃,我們換個地方”
他服軟的很堅決,一拉謝前進和白鐵成,後退着說道:“打擾了,周科長是吧,有空咱們再聊”。
很自來熟地打過招呼,轉回身,拉着兩人,帶着其他小弟快步往大門方向走去。
來的時候多囂張,走的時候就有多慌張。
那位調查部的幹部緩步走着,目光掃了周瑤一眼,隨即微微一笑,道:“看來有人想要搞點事情啊”。
周瑤擡了擡眉毛,轉頭看向門口,她今天的任務就是確保廠裡的招待會順利完成。
至於說其他層面的問題,她管不住,也沒有那個能力。
直看到那些人離開,她這才轉回身,對着保衛隊長交代道:“安排兩個便衣崗去門口,別再出事了”。
“是”
保衛隊長面對着領導的話很是不好意思,這都是他的工作,還得周科長來幫他擦屁股。
尤其是剛剛掏槍的舉動,有些衝動了,怕影響了活動,還是讓人家看了熱鬧。
周瑤沒再說他,給調查部的人點點頭,往大廳去了。
調查部的那位笑着打量了保衛隊長一眼,也跟着進了大廳。
“艹特麼!”
保衛隊長真是恨,十天一輪換,廠裡的保衛都是流動的,怎麼偏偏在自己當班的時候出了事。
別看領導沒說什麼,可對他有意見是一定的了。
執行任務期間,領導怎麼可能輕易當着外人的面罵人,這句交代已經是很嚴肅的批評了。
他揮揮手,帶着保衛往門口走,看看那些小崽子走了沒有。
當然要走了,這裡有調查部的存在,還能留?
別的且不說,保衛也好,女科長也罷,打也打了,罵也罵了,他們鬧事都有了理由。
但唯獨調查部惹不得,這裡正在辦的活動背後說不定有多少牽扯或者干係。
他們的父親都不敢亂來,更何況是他們了。
至於說謝前進捱了打,就他自己來說,都無所謂。
取了車子出門的時候,謝前進還說呢,以後要是落在強力部門手裡,都讓女警來執行就好了。
頑主,就是要有死皮不要臉的覺悟,不然還能混社會?
趙衛東也不覺得今晚丟了人,他就是來試探試探,看看自己的判斷是否正確。
還得說多虧來了,不然一頭扎進來,少說半條命沒了。
其實他已經查到了一些東西,包括六國飯店騰房的時候鬧的那些事,還有外地進步師生的事。
反正就是找茬唄,真沒想過這裡住着外國人,還有調查部的人在。
今日這麼一遭,他至少清楚,這裡的外國人並不是瞭解的那麼簡單,可能有其他牽扯。
說要走,還沒走的時候,趙衛東等人剛說上兩句話,便見幾臺車開了過來。
他們有想躲一下的,沒想到車速不慢,直接拐進了大院。
他也是賊心不死,就站在大門口望着。
這一望不要緊,卻是讓他看見了一個人,或者說一段逝去的青春。
十幾個青春靚麗的女孩從車上下來,嬉笑着快步往側樓走,趙衛東認出了其中的幾個人。
最讓他矚目的,便是女大十八變的周苗苗。
說不上來的成熟氣質,道不出的別樣年華,一時間讓他有些愣住了。
這還是曾經跟在自己身後玩耍的那個姑娘嘛,怎麼變得這麼……
“還不走?”
保衛隊長冷着臉走了出來,看着幾人說道:“有能耐你們幾個明天過來,咱們好好嘮嘮”。
“誰說不走了,這不是瞧見熟人了嘛!”
趙衛東習慣地耍了貧嘴,示意了側樓方向問道:“我進去找個人行不行,就我一個人”。
“找誰,我給你叫”
保衛隊長聽見他這麼說,眼睛微微一眯,心道是有牽扯就好。
不怕這些人找人找事,就怕摸不清他們的底細。
真把人找出來,這件事就跟保衛沒關係了,都是那人把這些混蛋招惹來的。
到時候怎麼處理,還不得是一鍋糊塗賬啊。
趙衛東見他如此說,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咂麼咂麼嘴,只覺得沒意思。
“沒勁,走了”
他對着謝前進幾人一揮手說道:“東風餐廳二樓,我請客!”
謝前進等人瞪了保衛隊長一眼,紛紛上了自行車,蹬着便往遠處去了。
——
國際飯店門前,再一次恢復了相對的平靜。
爲什麼說是相對的平靜?
因爲隨着時間的臨近,大廳的入口門被打開了,熱氣噴涌而出,在門口形成了一團白霧。
有保衛從門裡出來往外散開,佔據了有力的位置,防止問題再一次發生。
門口保衛翹腳張望着,見着廠裡的車隊臨近,小跑着給院裡送了消息。
這邊張鬆英等人提前迎了出來,翹首以盼,目光的方向便是大門處。
少時,一臺熟悉的指揮車開路,李主任的伏爾加M24緊隨其後,再後面便是景副主任的魔都,以及其他廠領導的車。
不算大的車隊還是很有氣勢的停在了大門口。
有保衛快速站到了相應的位置,幫着領導們打開了車門。
李學武是同李懷德在一臺車上,這會從另一邊下了車,擡頭打量了國際飯店的夜景,笑着對下車的李懷德說道:“蠻好看的”。
李懷德聽見了張鬆英的招呼,這會兒先是順着李學武的話看了一眼大樓夜景,這纔看向張鬆英,同她握了握手。
“同志們辛苦了”。
“職責所在,不敢言苦”
張鬆英太適合這樣的崗位了,尤其是鍛鍊了這一年,待人接物,愈加熟練。
在笑着答覆了李懷德,隨後看了李學武一眼,擡手簡單介紹了幾句大樓的情況,這邊請領導們進門。
相比於廠裡招待所,國際飯店這邊條件顯然優渥太多了。
無論是大理石結構的門廳,還是大廳內部的燈光和服務,都給人一種雍容大氣之感。
不然外商爲何來了京城,對比外事接待招待部門,紛紛選擇搬到這邊來居住呢。
首先這裡距離辦公地點近,居住條件優秀,服務設施齊全,服務理念更加的先進。
這京城還沒見着幾家全天候提供熱水,提供汽車接送服務的。
李學武陪在幾位廠領導的身側,笑着看了大廳裡的招待和佈置。
今天是有活動,這裡的宣傳和佈局自然是依照主題來設置的。
當初廠裡搞汽車宣傳時的展板和海報形式被用於這邊的宣傳。
文字和圖案主要介紹了軋鋼廠的雄厚實力和底蘊,從生產力到人文精神,吹的很是厲害。
該說不說,宣傳部門經過李學武的幾次帶動,很有進步,至少不是紅色底紙粘貼白色方塊寫黑字了。
從進門開始,由着張鬆英的引領,幾位領導一路往會客廳走,邊走邊將外面的大衣交給了隨行的服務人員。
外事部和調查部來支援幫扶的主管幹部也在大廳內等候來着。
在張鬆英的介紹下同李懷德,同主管領導李學武握了握手,算是認識了。
他們這是往會客廳走,去見外商,外事部和調查部的人就是來露個臉,刷一下存在感。
簡單握手過後,都沒耽誤走路,他們便閃人了。
李懷德同前面走着的張鬆英說笑了幾句,點評了服務人員的着裝優雅大氣,很符合時代需要。
主要是藍色的制服款式服裝很有時尚感,尤其是領巾和小皮鞋,很能提升服務品質。
聽見李懷德誇服務好,張鬆英笑着介紹了國際飯店的服務員正在對外辦的組織下學習外語呢。
“哦?是嘛!”
李懷德適當地表現出了驚訝,隨後笑着看了跟隨的沙器之一眼,點點頭說道:“響應時代進步的號召,你們作爲服務崗位,也跟上進嘛!”
“是聽您的號召”
張鬆英走到會客室門前,做了請的手勢,半開着的大門被打開,裡面有很多外商已經就位了。
“諸位來賓,諸位朋友們,我們廠的李主任攜廠領導來看望大家了”。
其實這裡用看望是不對的,遠來是客,出於對外商的尊重,這裡用會見比較好,體現身份平等。
但在哪座山頭唱哪裡的山歌。
這裡是軋鋼廠,自然是要以軋鋼廠的領導爲主,在開場的第一句話,便將今晚的主旋律給定下了。
不過外商身邊的翻譯都是外事部給配備的,他們知道如何翻譯不會引起對方的反感。
這個時期的對外工作基本上就是這個套路,你說你的,我說我的。
真有國際性質的談判,除非要發公報,不然對內宣傳都是對自己有利的。
前幾年李學武打的那場仗,咱們都知道是自己贏了,把對方驅逐出了領土範圍,打擊了對方的囂張氣焰,繳獲了對方的裝備無數。
但你知道阿三們是如何宣傳的嗎?
能猜到,是的,他們贏了。
就是這麼奇葩,就是這麼個宣傳意思。
反正現在李懷德是以主人的身份來接待他們的,自然是怎麼說都行了。
外商們也是很客氣,在李懷德等人進屋後,便都站起身來,由着對外辦的安排,一一與走過來的軋鋼廠幾位領導握手寒暄。
對外辦負責接待的幹部站在李懷德的身側,給他介紹對方的身份和簡單信息。
李懷德先是與對方握手,說上一兩句客氣話,再去下一位。
而跟在他身後的谷維潔則是重複他的動作,只是說話不同。
程開元、景玉農、薛直夫等人依次如此。
這一次外事活動,李懷德很大方地邀請了程開元參加。
這是他最近一段時間爲數不多的對外活動,很是體現了李主任對他的“特殊照顧”。
今天來的外商不僅僅有從羊城來的商業旅行團,還有軋鋼廠在船舶製造方面合作商,意大利商人安德魯。
更有軋鋼廠在五金和電子工業方面的合作商,日商辦事處代表桃谷繪里香。
很簡單的見面會,握手一圈,大家基本上就都跟熟悉了。
軋鋼廠的領導就這麼幾位,外商則是有十幾位,隨行人員都在外一圈坐着。
先是由負責貿易協調工作的委辦副主任李學武做了簡單的歡迎介紹。
很是輕鬆隨意的,挨個問候了大家來這裡的路上見聞,同時也表達了歡迎宴會他和李主任沒有出席。
很友好地,他沒有主動提起這半個月的思想正治培訓過程,相信這些人都已經麻木了。
不過這一次的學習不是軋鋼廠安排的,是外事部遵照上面制定的對外政策執行的。
所以軋鋼廠不用說抱歉,也不能表現出這一層的意思。
大家心照不宣,我不問,你不說,這半個月就當舟車勞頓,修養身心了。
見面會上其他人還有些拘謹,怕說錯什麼話。
不過已經很熟悉軋鋼廠情況的安德魯同奈吉士談起了在內地的見聞,算是打開了衆人的防備之心。
兩人都是意大利籍的,本就是認識,有他們主動開始交談,其他人也都跟着說了起來。
翻譯在給李懷德介紹着他們都說了些什麼,他說話要慢半拍,不過今天他是主人,他說了話,其他翻譯都要同步翻譯的。
所以見面會的話題還是在李懷德的掌控之中,也在李學武刻意的引導下,保持了比較輕鬆愉悅的氛圍。
也就半個多小時,當大家基本上消除了初次見面的隔閡和陌生感以後,沙器之便通知張鬆英來請諸位領導和外賓移步餐廳就餐了。
老外其實也懂禮儀,知道客隨主便,李懷德走在前面,同安德魯說着什麼。
身後一連串的,較爲鬆散的隊伍裡,廠領導們分別應付一個到兩個外商,還算是禮儀周到。
晚餐會被安排在了宴會廳,這是國際飯店較大的多功能廳了。
大理石地磚,牆面掛了些國畫,牆角有綠植和功能櫃子。
宴會廳一端已經佈置了宣傳語和紅旗,很是具有時代特色。
宴會採用了長桌環形圍繞,瓷器統一爲白瓷,典雅肅穆。
餐桌上已經按照對應的身份用能識別的文字標註了位置。
很巧妙的,軋鋼廠的領導分散來,中間隔着外賓,充分體現了合作融洽的氣氛。
外事部和調查部對接的負責人也被邀請參會,不過調查部的負責人比較謹慎,沒有前來。
倒是外事部的負責人來了,就坐在末尾,顯得很是配合。
李學武本來應該是坐在末尾的,不過當他進來的時候便發現,自己的位置就在李懷德的旁邊。
這倒是不難理解,可能是李懷德特別交代委辦如此處理的。
他是負責貿易和協調的負責人,在舉行外事活動的時候,自然要隨時溝通。
尤其是李學武會的外語比較多,跟外商交流起來更顯方便。
今天的座位是穿插開來的,並不存在地位等級,所以他的座位沒有引起什麼注意。
衆人落座後,便發現面前的餐桌上已經開始上菜,是冷餐拼盤。
所說今天是要用中餐來招待外商,可還是充分尊重了對方的飲食習慣,在菜式做了微調。
今天主廚可謂是調集了軋鋼廠所有核心力量了。
錢師傅、傻柱、商師傅,三人各顯其能,貴精不貴多,真正將宴會菜的標準拔高了不少。
叮~叮~
按照用餐禮儀和預先準備,在冷餐拼盤上來的時候,軋鋼廠這邊由景玉農副主任作爲宴會開場代表進行發言。
景玉農也是很有才華和能力的,一口流利標準的倫敦腔,直接讓現場不少人瞪大了雙眼。
李學武也是認真傾聽她的發言,從部裡下來的幹部,發言稿自然是不會差的。
遣詞造句不用細聽,只聽其中的含義和意境,便知功底。
很自然的,景副主任的發言獲得了現場所有人的掌聲。
苗條高冷的氣質,一副小巧的金絲眼鏡,搭配女士襯衫和灰色格子西褲,很難不讓人注意到她,欣賞她。
就連李學武都在想,下一次一定要試試英文模式,他還沒試過倫敦風情呢。
軋鋼廠領導發言過後,便是外商代表發言。
首先是商業旅行團的組織者,也是李學武第一個邀請的外商,意大利商人奈吉士做發言。
他在今天的宴會上有些激動,面對迥然不同的招待,相比於半個月的冷漠,軋鋼廠給了他們不一樣的感官。
這是必然的,前半個月負責招待他們的是外事部和調查部,對方只覺得外商來內地是給他們找麻煩的。
軋鋼廠則是不然,看這些人都是老鄉,是來送豬牛羊的。
財神哪有不招待好的,只要能合作,只要能送錢,哪怕是讓李懷德上臺唱首歌他都願意。
奈吉士講話結束,現場衆人再一次鼓掌,有服務人員開始上熱菜了。
而安德魯作爲第三位代表,也是與軋鋼廠達成合作協議的外商代表進行了發言。
他從內地的風土人情出發,同軋鋼廠的合作趣事談起,幾句話便將現場有些尷尬的氛圍緩解了不少。
一等說起營城的合作,他還點了李學武的名,說了些在合作上的溝通,算是給在座的外商打了個樣。
李學武也是很主動地,在他講話結束下臺的時候,同他握手,並親切地進行了擁抱。
這老東西很配合廠裡的宣傳需要,算是很大程度上消除了這些外商對內地合作的謹慎態度。
別說給他一個擁抱了,就是這種逢場作戲般的友誼動作,讓他抱一抱桃谷繪里香又能怎麼樣,他不在乎,爲了工廠都可以奉獻的。
這種親密的動作和隨意的交談方式,讓其他外商看到了友誼般的合作現狀。
當然了,他們都是老鬼了,不會被眼前的舉動所迷惑。
但至少說明安德魯在同內地的合作上是有所突破的。
從奈吉士與安德魯的交談中便可得知,對方也是很有實力的大商人,不至於爲了內地的一個工廠背書。
所以當宴會正式開始後,這些外商便在翻譯的幫助下,與鄰近的軋鋼廠領導開展了對話。
翻譯外事部配備了一部分,軋鋼廠自己聯繫華清大學配備了一部分。
主要是怕外事部的翻譯太過於謹慎,有些問題表達不清楚。
商業合作,容不得半點馬虎,一個小數點有可能造成上億的損失。
當然了,今天的宴會現場是不會談論商業內容的,更多的是風土人情,風花雪月。
今天見面,就是爲了交流感情,爲接下來的合作談判打基礎。
軋鋼廠是主人,要給對方熟悉和了解的過程。
按照李學武的指示,對外辦做的接待流程很寬鬆。
今天的宴會結束,明天也沒有會談,甚至給出了半個月的旅遊時間,爬爬長城,看看故宮,吃一吃中華美食。
反正就是要讓這些人對內地產生一定的印象,方便接下來的對等談判。
這些人都是好奇內地,希望挖掘內地貿易潛力而來的。
真按着他們談,他們也是謹慎過多,不利於大的項目溝通。
李學武甚至有心安排他們體驗一下澡堂子的快樂,可惜了,滿京城的找,沒有哪家澡堂子敢接待這麼多的外賓。
到時候恐怕要惹來很多麻煩。
不過大洗浴文化確實值得體驗,比小鬼咂那邊的湯池更豐富多彩。
當然了,你要說整幾個娘們扔裡搞曖昧,內地自然是不如小鬼咂會整活兒的。
內地更講究文化標註,更在底蘊上做文章。
比如宴會上邊吃邊聊,沒人主動開口談貿易,那就都不談,只說一說國際形勢,談一談未來的展望。
酒足飯飽之後,自然是不能上樓的,而是在對外辦的引導下,衆人來到了小禮堂。
吃飯看歌舞,不比泡澡看娘們有意思的多?
民族的纔是特色的!
李懷德像是離不開爸爸的孩子,面對這些老外總有些信心不足。
在安排座位上,李學武發現自己又是在他旁邊,看錶演也怕露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