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楊小濤將新的三輥軋鋼機設計圖修改完,房門再次被敲響。
婁曉娥起身開門,就看到宣傳科的李主任走進來,身後還跟着兩名穿着軍裝的女人。
“楊總!”
李主任走進來對着楊小濤開口,“這兩位是宣傳部話劇團的王曉棠王幹事和陳鳳陳幹事。”
“兩位,這就是我們的楊小濤,楊總,也是你們要找到十送紅軍的編劇。”
李主任說完,兩人走到跟前,領頭的王幹事主動伸手,“你好,楊小濤同志。”
“你好!”
楊小濤伸手簡單握了下,然後看向一旁的李主任。
見此李主任忙解釋着,“楊總,兩位同志專門來見見您,想要跟您聊一些‘十送紅軍’的問題。”
楊小濤點頭,然後看向兩人。
“兩位請坐。”
“曉娥,曉娥?”
“啊,啊!”
婁曉娥有些失神,聽到楊小濤叫她,這才反應過來,“楊總。”
楊小濤看了一眼,“趕緊倒水啊。”
“哦哦。”
楊小濤沒去理會婁曉娥,然後看向王幹事,這時才發現,這人有些眼熟。
只是仔細想的時候,又記不得是誰。
不過,楊小濤也不奇怪了,來到這個世界,見過的名人多了去了,不稀奇。
“楊總。”
王曉棠開口露出潔白的牙齒,“我們這次來是學習取經的。”
“我們在宣傳部看了貴廠的演出,節目非常精彩。尤其是‘十送紅軍’,非常震撼。”
“不僅打動了羣衆,更具有重要的教育意義,我們領導特意囑咐了,一定要將這種精神傳承下去。”
“我們這次來,就是想要跟您聊一下,您是怎麼想到的?”
王曉棠說着,一旁的陳鳳拿出紙筆,看向楊小濤的眼神充滿了好奇。
就是身邊的李主任跟婁曉娥也是看過來,等着楊小濤的答案。
聽到對方問話,楊小濤並沒有急着回答,而是擡起頭,壓低聲音。
“這不是我想到的。”
屋子裡幾人很是驚訝。
隨後就看到楊小濤認真的說道,“因爲,他本來就是事實。”
昏暗的房間中,一盞黃色的吊燈散發着柔和的光。
四周的窗戶被厚厚的窗簾遮住。
哪怕外面陽光明媚,也照不透厚厚的窗簾。
房間裡暖洋洋的,中間位置上,一個略顯單薄的身影披着厚實的大衣,靠在椅子上。
細看去,此人年過半百,臉上帶着滄桑,卻有種殺伐果斷的氣勢。
不過此刻,他的眼神有些飄忽,好像在腦海中搜尋着記憶片段。
在他身邊桌子上,放着一個行軍水壺,還有一把手槍。
而在男人的手上,還有一卷資料,正被握在手裡。
房間後面,一名保衛正坐在放映機前,將畫面投放到前方幕布上。
“首長,已經準備好了。”
保衛做好準備,走到跟前,說話聲音很輕。
回憶被打斷並沒有讓他生氣,只是將身後的呢子大衣緊了緊,不自覺的點點頭。
保衛見此立馬明白,隨後放映機開始播放。
幕布上,很快就出現了畫面,只是聲音不大,明顯被調整過。
看着一個老太太坐在那裡,看着魁梧漢子跪下磕頭,聽着若有若現的聲音,男人感覺心跳在加速。
同時,那種模糊的聲音,讓他覺得厭煩。
“大點聲音,清楚一點。”
大衣下,傳來男人的聲音。
保衛猶豫一秒,最後還是照做。
聲音加大,色彩也更加明亮。
“幾時裡格人馬,介支個再回山,三送裡格紅軍,介支個到哪山”
突然的變化,讓男人不自覺的伸手搭在額前,保衛見了剛要上前,卻發現男人已經將手拿下來。
目光盯着畫面,神情分外專注。
當看到老太太腿上的一頂頂帽子,當看到那哭瞎了眼的老人,男人目光泛起淚花。
一遍放完,保衛將放映機停下,並沒有上前。
聲音在耳朵裡傳開,而他聽到的卻是一陣陣槍聲,一聲聲爆炸,眼前彷彿閃過一道道衝鋒的身影。
那其中,就有自己的影子。
艱苦歲月,戰友情誼,生死相托
淚水終究還是落下。
他,失去了太多。
這纔拿起水壺,扭開灰色的蓋子,輕輕喝了一口。
“再放一遍。”
“是!”
畫面再次開始.
屋子外。
張組長正在一旁等着,在他身邊還有兩人,一男一女,都是面色嚴峻。
“你這事辦的粗糙了。”
女人的聲音響起。
張組長聽到後,並沒有動作,只是嘆息說道,“現在說這個已經晚了,對方明顯不是善茬。”
“要怪,只能怪我大意輕敵了。”
女人聽了卻還是冷哼一聲,“一個大意輕敵就能解釋的過去?”
“人家是有真實力!不然,會有這麼多人替他站臺。”
“還有,你看看找的人,一個被送走了已經丟了老臉,這個更是死的不明不白,現在外面傳什麼腸穿肚爛,是報應。”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搞得我們很是被動。”
張組長張張嘴,卻是沒有多說。
見此,女人也沒有繼續奚落,反而說起這次的事情。
“那邊找你了?”
“找了。”“他們正在調查資料的來源。”
“現在已經找到我了,不過被我瞞過去了。”
張組長剛說完,身邊的女人又是冷哼一聲。
“看來這幾年,你們的歲數都活到狗身上了。”
“什麼秘密能說,什麼事不能說,還不清楚?”
“這次更是光明正大的出現在外人桌子上,你們想幹什麼?”
“你以爲人家是不知道嗎?你以爲是你瞞過去了嗎?要不是我.”
就在話說到一半的時候,房門突然打開,男子穿着大衣站在門口。
幾人這才意識到,剛纔說話的聲音有點大,應該是吵到裡面的人了。
“看完了?”
女人看了眼男人,並沒有太多尊敬。
雖然兩人在地位上存在差距,但現在,他們可是合作關係。
男人點頭,然後看向一旁的張組長。
“裡面的放映機拿回去,沒事的時候看看。”
張組長連忙點頭,“是,首長。”
男人又回頭看向女人,“今天開始,機械廠的事,還有這個楊小濤,不準碰。”
說完,緊了下大衣,往外走去。
而在走出兩步後,身邊立馬聚集了四名保衛,前後簇擁着。
女人這才發現,這男人的表情雖然跟以前一樣,但眼眶發紅,分明是哭過的。
等男人走遠後,女人才回過神來,眼中閃過一抹記恨。
這是她今天第三次聽到這句話了,雖然又長又短,但意思是統一的。
女人也知道爲什麼他們會這樣說。
而事實上,她看過那片子後,也明白他們的感受。
尤其是那羣創造奇蹟的人,更是將那段歲月印刻在腦海中。
而這次,這部舞臺劇就將他們這些人腦海中的記憶喚醒,也讓理智情誼佔據上風。
但明白歸明白,她纔不會感情用事呢。
等男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裡,女人這才深吸一口氣,然後看着張組長。
“這四九城你不能待了,你還是去滬上吧。”
聞言,張組長眼中驚慌,身體晃了晃。
可看着對面的神情,他清楚,自己在這四九城是留不住了。
“好,我這就準備。”
雖是不甘,卻也明白利害關係。
“你放心的去,這邊的調查我會替你擺平。”
“去那裡後,現在的工作還要繼續。”
“當然,什麼事高作什麼事不能做,要想好了。”
張組長立馬點頭。
“走吧。”
說完女人往會議室走去,只是前腳剛擡起來邁步出去,卻又停下轉身。
想起剛纔男人說的話,那個人可是說一不二的主,要是手下的人再惹到他,搞不好會牽扯到自己身上。
又想到這些不省心的手下,女人決定還是再囑咐一遍。
“記住,不要碰機械廠,更不準調查楊小濤。”
“這件事,到此爲主。”
“當然,要是你非要調查他,到時候出了事,別怪我沒提醒你。”
說完這次真的離開。
張組長顧不得額頭的冷汗,忙點頭應下。
一旁的中年人也是如此,等只有兩人的時候,這才拉着衣服,“老張,這次你可是害苦我了。”
提供個人資料的人,就是他。
當初老張找到他想要調出檔案,原以爲只是查一下,確定出身什麼的,沒當回事。
卻不想還真出事了。
“唉,我也不知道會這樣啊。”
“老兄弟我都這樣了,唉。”
說完嘆息一聲,很是無奈。
中年人聽了撇嘴,“你這樣咋了,去了滬上還不是大有可爲,可惜我了.”
張組長表情嚴肅,“你放心,有我在,絕不讓你難做.”
紅星機械廠,楊小濤再將創作經過以及要表達的主要思想說完後,王曉棠兩人聽了表示感謝。
而後兩人起身告辭。
她們也看出來了,楊小濤這邊挺忙的,便也沒打擾。
等兩人離開後,婁曉娥興奮的笑着,“楊總,你知道王曉棠是誰嗎?”
“是誰?”
楊小濤走到一旁拿起搪瓷缸子喝了一口,順便問一聲。
“你看過英雄虎膽沒?這位就是扮演那個阿蘭的人。”
“對了,還有去年剛上映的那個,鬥古城也是她演的.”
婁曉娥越說越興奮,目光裡都是追星的小閃閃。
楊小濤經她這麼提醒,倒是想起是誰了。
不過,也只是想想。
“怎麼,你也想當演員?”
婁曉娥聽了認真點頭,“誰不想啊。”
“可惜,這演員也不容易,還得有才藝,能說會唱的,我還是算了吧。”
聽這話,婁曉娥立馬回到座位上,嘴巴嘟嘟着,“我這本事,也就演個老太太了。”
楊小濤聽了,對婁曉娥的自知之明還是很滿意的。
“有自知之明挺好。”
“不過,還是缺了點。”
婁曉娥擡頭,好奇問道,“缺哪點?”
楊小濤拿起桌上的圖紙往外走,“就是老太太吧,最好也別演了。”
說完,人走出辦公室。
身後婁曉娥反應過來,對着楊小濤背影一陣揮舞,“看不起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