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面面相覷，李主任是誰？
沒聽過！
“我們廠原先的一個領導，號稱三斤不醉酒中仙，等我過幾天去給他打個電話，讓他來一趟。”
李主任現在過得很落魄，自從運動結束後，他就被劉衛東給“送”了進去，幸而他老婆把家裡所有的積蓄都拿出來，上下活動，總算讓他蹲了幾年大牢後混了個保釋出獄，現在正在家面壁思過呢。
接到劉衛東的電話後，李主任喜極而泣！
想不到我老李，李進忠，這輩子還有東山再起的時候！
他馬上和當地居委會打了個報告，申請去長白山旅遊散散心，居委會見他最近沒有做出格的事情，就批准了。
得到自由的李主任馬上坐上火車，一路哼着歌來到長白山腳下的這個名爲鬍子溝的小山村，在這裡他遇到了親手把自己送進去的“仇人”劉衛東！
“好幾年不見，主任的氣色還是那麼好！”劉衛東笑着和他握手，李主任屬於非常識時務的人，馬上和劉衛東哈哈一笑，泯卻前仇，再度合作。
“我們這個酒廠現在發展勢頭不錯，就是現在遇到點困難，在接待諸位前來視察的領導方面做得不到位，屢次被上頭批評，這次請您老出山，就是想讓您把對外接待這方面的工作扛起來，至於待遇麼，一切都按照您在軋鋼廠時來辦咋樣？”
“對外接待？那不就是喝酒陪客？”李主任雖然被關了好幾年，但看問題還是那麼透徹！
一針見血！
“沒錯！”劉衛東點了下頭，“一個月給你兩萬塊錢的預算，你只要用這些錢把這些前來打秋風的活爹們伺候好，不干擾咱們廠的正常生產，就算順利完成任務，咋樣老李，敢接受這個任務不？”
“那必須能啊！”李主任啥時候說過“不”字？
看到劉衛東請來專業“喝手”，把自己從繁重的對外接待任務中解救出來，邢立彪頓覺一陣輕鬆！
不能再喝了，再喝非喝出個胃穿孔來！
不過話又說回來，邢立彪對眼前這個拿腔拿調，總是端着架子，把自己當領導的小老頭很沒信心！
就這？
能喝趴下那些人？
他對李主任的實力表示懷疑！
不過他的懷疑馬上就被打消了，作爲“酒精考驗”的專業技術型人才，李主任剛來就在廠子裡搞出了個大動靜！
邵領導姍姍來遲，剛到酒廠，就把劉衛東和邢立彪一頓批，說他們修路的時候罔顧地方百姓的利益，破壞了不少基本農田，還好由他從中協調，才把事情壓下去！
劉衛東和邢立彪對視一眼，對這個邵領導僅有的那點好感也煙消雲散！
你想讓我們念伱的好，你就直接說嘛！何必繞這麼大的彎子！
“這件事我要對你們提出嚴厲的批評！希望你們能夠引以爲戒，在修路的時候也要合理合法，不要引起百姓們的反感嘛！”
邵領導看着端上來的菜，臉上一喜，嘴裡的話卻還是很硬。
李主任端起酒杯，“領導的批評我們牢記在心，今天也是咱們第一次見面，自我介紹一下，我以前是京鋼集團軋鋼廠的廠長，現在退下來了，過來發揮點餘熱，給廠子再盡一份心力做一份貢獻，在酒廠擔任招待室主任，以後但凡有領導下來視察，就由我作陪了哈哈！”
“原來是李主任，久仰久仰！”邵領導也不知道這位究竟是何許人也，何方神聖，但見此人氣度不凡，頓時上了心，舉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寒暄道。
“客氣客氣！”李主任直接把一杯54度的玉泉酒一飲而盡，看得邵領導一皺眉，此人的酒量，怕是非同小可啊！
邵領導也非易與之輩，見李主任把酒乾了，也豪爽拿起酒瓶，倒了一杯，衝衆人環視一圈，“諸位，咱們酒廠可是鎮上最大的上規模企業，我們這些當領導的就一個目的：全心全意，竭盡所能協助你們把酒廠辦好，把咱們的酒賣到全國，乃至全世界去，讓老百姓都過上好日子！”
譁！
現場一片掌聲！
劉衛東乜着眼，看着胡吹一氣的邵領導，心中冷笑你不給我們穿小鞋我們就燒高香了！
“來來來，爲了這個偉大的目標，咱們共同舉杯，預祝酒廠越辦越好！”邵領導的秘書小王也站起來附和，圍坐的衆人見狀也不好意思再坐着，都紛紛起身，舉杯！
美酒入喉，劉衛東哈了口氣，該說不說四叔釀的酒味道就是好，入口綿潤回甘，頗有些陳年古酒的醇香味道。
“抱歉領導，我那邊還有些事沒處理完，李叔，你一定要把領導們陪好，這是廠子交給你的任務！”
不等邵領導開口，邢立彪帶着劉衛東，兩人“一臉歉意”的離席撤走，邵領導一看兩人太不給面子了，剛要開口，李主任哈哈一笑，“走了好，有他們倆在，咱們反倒能放得開了，多喝點！”
邵領導轉念一想，這傢伙說的也對，我們也沒啥公務要處理，無非就是出來找頓酒喝，跟誰喝還不是喝？
“老李說得在理，來來來，滿上滿上，咱們今天一醉方休！”
“不醉不歸！”
李主任又扯過一箱玉泉酒，笑着招呼道。
“呼！”
看着招待室內推杯換盞的衆人，劉衛東長出一口氣，這幫人也太能喝了！
酒量和媳婦有得一拼！
幸虧把李主任弄過來，這才堪堪穩住了局面，要是單憑自己和邢四叔，倆人之間必定喝趴下一個！
“我也是服了！”邢立彪走過來，點燃一根菸咕嘟兩口，“我就納悶了這幫人的酒量咋都那麼好！”
“四叔你不知道？人家都是‘酒精考驗’的嘛！”劉衛東哈哈一笑，邢立彪也笑了，把菸頭掐滅，狠狠踩了一腳，一聲草，起身回了辦公室。
劉衛東徑直回了鬍子溝村，此時小小的村子因爲劉大小姐的到來早已鬧得雞飛狗跳，妍妍領着哥哥、弟弟，在振祿小叔叔的帶領下，領着全屯子大大小小的孩子和狗到處亂竄，活脫脫一個孩子王。
“爸爸你看，我們去山裡撿的大蘑菇！”小不點看到劉衛東過來，一路瘋跑，劉衛東蹲下來，把女兒抱住，擦擦她腦門上的汗水，“別亂跑，摔了咋辦！”
“嗯嗯！”妍妍的小手摟住他的脖子，“爸爸抱！”
得，前世的小情人撒嬌了！
劉衛東把女兒抱起來，小不點手裡提着一個細柳條編成的小筐，裡面裝着大蘑菇，衝哥哥和弟弟得意一挑眉毛，“哥哥大笨蛋，連蘑菇都沒撿到，等下燉蘑菇不給你吃！”
“蘑菇有毒，吃完躺闆闆！”老大也不是白給的，一句話就足以讓妹妹暴走了！
“走啦走啦回家去！”
劉衛東領着這羣孩子們，呼呼啦啦回到家裡，此時邢老太太正在院子裡曬太陽，小不點掙脫劉衛東的懷抱跳下來，提着小柳條筐跑到老太太面前，“老太太你看好大的蘑菇啊！”
“呀，這大紅蘑菇……”邢老太太也高興，她最喜歡這個聰明伶俐的小丫頭，“快給你大奶奶送去，等下讓她弄點肉炒上，咱們中午吃！”
“嗯嗯！”小不點匆匆跑進屋裡，邢老太太看看劉衛東，又往他身後掃了一眼，不見自己的老兒子，嘆了口氣，“又喝上了？”
“這回我們花錢找了個專業代喝的。”劉衛東笑道。
“啥玩意，啥叫代喝？”胖大嫂抱着妍妍從屋裡走出來，對於這個新名詞感到十分好奇。
“就是代替我們喝酒……”劉衛東耐着性子給她們解釋了一遍，兩位農村老太太都是一臉驚愕！
這玩意也能找人代替！
對於這種全新的技術性職業，農村人聽完都都是兩眼茫然，不是很懂的樣子，不過他們懂不懂不重要，重要的是李主任把南來北往的大大小小的客人們陪得非常開心！
領導們一開心，那就意味着有好事來了！
“立彪啊，跟你說個事，經過咱們鎮上反覆向上級申請，給你們特批下來一塊地，作爲未來擴建廠房所用，你看看你看看，我們對你們酒廠的工作還是大力支持的嘛！”
邵領導又來了，這回還自己帶了食材——一串蛤蟆，用繩子拴着，呱呱的叫。
他把批文拍在邢立彪的辦公桌上，哈哈一笑，邢立彪拿起來一看，也是樂得合不攏嘴！
酒廠周邊，方圓五公里內，總計兩千五百畝國營林地的五十年使用權！
真不錯！
“那個誰，小陳，抓緊把這串蛤蟆拿到廚房收拾了，把老李叫過來！”邢立彪小心翼翼把批文放進文件夾裡，衝外邊吆喝起來。
邵領導喉結動了一下，老子費勁巴力幫你們弄批文，爲的是啥，還不是爲了上你們這喝點小酒散散心？
“李主任！”
“邵領導！”
幾天不見，兩位“酒友”熱情握手，一起來到餐廳裡，李主任拿過菜單點了幾個東北特色小菜，不一會菜紛至沓來，一盤盤擺在桌子上，色香味俱全，饞得邵領導直嚥唾沫。
一盤爆炒林蛙放在邵領導面前，白嫩的蛙腿肉被佐料滷透了，散發出誘人的油光，邵領導匆忙抓起筷子，夾起一塊放進嘴裡，連連點頭，“好吃，好吃，要不說城裡人都喜歡咱大山裡的野味，軟滑香嫩還彈牙，不錯不錯！當真是人間美味！”
“我也嚐嚐！”李主任夾了一條蛙腿，仔細品了品，也是讚不絕口，“這肉真嫩！”
“那指定的，這可是大山裡長出來的林蛙，味道那是甭提了，來咱哥倆走一個！”
邵領導和李主任推杯換盞，一口氣喝到下午三點多，最後醉醺醺的被秘書小王扶了出去，上車，一溜煙跑了。
“這一頓又造了一百多……”邢立彪看着遠去的小吉普車，氣得直罵！
王八羔子，咋不撐死你！
“算了四叔，犯不着和這種人生氣。”劉衛東倒是看得開，“那張土地批文，比不上幾頓飯錢？”
“那張批文別說他，我自己也能弄來！”邢立彪抓起一根草莖叼在嘴裡，眼望着遠處的鬍子溝，“現在天天有人求着我讓我安排他進廠上班，可是咱們一個酒廠再多能容多少人？總不至於弄一些吃閒飯的吧！”
“理解，農村畢竟打工的機會少，廠子也少，大傢伙謀生不容易……”劉衛東來來回回也跑了好幾次了，這邊大山裡的老百姓是啥生活狀態他是一清二楚。
這邊的生活條件遠不如黃龍府那邊，人家黃龍府是全國排名前五的產糧大縣，當地有句老話說得好：東跑西顛不離老農安，縱然不富裕，但吃飽飯還是沒問題的。
這邊大山裡可就不行了，全都是山坡地不打糧，山貨便宜，山路崎嶇收山貨的人也少，有時候只能爛在庫房裡。
山農們賴以爲生的人蔘行業也受到了嚴重衝擊，參廠子黃鋪子，人蔘賣不出去，把老百姓一個個愁得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只能找拉下臉來去找邢立彪這個能人，希望能進廠子混口飯吃。
雖然開放的東風早已席捲整個神州大地，但大山裡的百姓生活依舊困苦，未見有多少改善。
“要我說……”劉衛東看着草地上亂跳的小蛤蟆，“你們就是守着聚寶盆，偏拿討飯棍……”
“啥意思？”
“想要發家致富，關鍵就在這個小東西上！”劉衛東抓起一隻小蛤蟆，遞給他，“認識這玩意叫啥不？”
“這不是……蛤蟆？”邢立彪接過來，看了好幾眼，有些疑惑的點點頭，難道衛東以爲我老糊塗了，連蛤蟆都不認識了？
“學名呢，這玩意學名叫啥？”對於這個答案，劉衛東並不滿意。
“林蛙？”
“對啊，這玩意身上有件東西，可是寶貝，想起是啥了嗎？”劉衛東用手撓着小蛤蟆的白肚皮，嚇得小蛤蟆慌忙用小爪子抱住他的手。
“你是說……林蛙油！”
“對麼！”劉衛東指着身後的林子，“這幾天我沒事轉悠了幾圈，我發現這山裡的小河溝裡到處都是這玩意，要是能把……”
“都抓起來？”邢立彪眼珠子鋥亮鋥亮的，他一拍大腿，衛東說得對啊！
林蛙油又叫雪蛤，可是古代上供給皇帝的貢品！
“四叔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劉衛東把眼珠子一瞪，斥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