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慶坐在一旁桌前椅子上道:“嗐,傻柱哥,沒啥說道的,菜市場賣菜的李老四,昨兒下午上我家糧站買了五斤棒子麪,結果抽獎的時候,一下就把那頭獎的金米抽中了,我正好昨天下午到了糧站,摩托車也就直接給了他。”
傻柱哦了一聲,隨即道:“慶子,那你這算是賠了吧?”
傻柱說着,把勺子反扣在砂鍋沿兒上,走到徐慶身邊,抓起桌上的搪瓷茶缸,拿着沏了杯熱茶,放在徐慶面前。
“慶子,五斤棒子麪就把你摩托車抽走,哥哥我真替你感到不平。”
徐慶抽菸擺手道:“傻柱哥,我開門做生意,話都說出去了,頭獎是摩托車,人家李師傅抽中,我哪能不給,不然以後,生意就沒法做了。”
傻柱翹起二郎腿,左手手肘杵在桌子上,右手揉着脖頸道:
“慶子,做生意是要講誠信,不過.”
傻柱沒像十八九那時候,說話想到啥就說啥,頓了頓,思索着道:“慶子,伱不覺得虧嗎?”
“虧?”徐慶不禁一樂,“傻柱哥,我是去年元旦搞的活動,這都快將近一年了,拉的生意不少,怎麼着也不會虧啊。”
“再說,今天李老四抽中摩托車的事情,又上了咱們四九城的市報,我糧站的名聲又在咱們城裡打響,這哪能說是虧。”
徐慶說完,端起茶缸,趁熱喝了口熱茶,暖和身子。
傻柱呲牙一笑,“慶子,照你這麼說,不會賠本?”
徐慶放下茶缸,嗯聲道:“那是,弟弟我做生意爲的是啥?
賺錢!
要是賠本了,我豈不是要讓咱大院人看笑話了。”
傻柱咧嘴應道:“沒錯,慶子你是當過廠長的人,賠本的生意,許大茂那小子都不會做,你自然也不會。”
徐慶抽了口煙,聽見傻柱說完,問道:
“傻柱哥,你還有其他事嗎?”
傻柱腦袋一晃,“嗐,我就找你問問啥情況,沒其他的。
你小舅子馬解放,還有那吳月梅,倆人下午一下班,騎着自行車就急匆匆地出了廠,跑東單過去找你媳婦問去了,我估摸着,你小舅子今晚上弄不好要上咱們院來。”
傻柱剛說完,中院院裡,響起自行車的聲音,隨之,就聽見秦淮茹的說話聲:
“馬科長,您今兒來我們院是找你五姐跟慶子的吧?”
“淮茹姐,我五姐我見着了,我剛從東單那邊過來,我五姐夫,他回來了沒?”
“慶子啊,回來了好像。”
中院裡,秦淮茹站在自家屋門口,眼神朝傻柱屋門瞥去,擡手向馬解放指着徐慶的自行車道:
“你瞧,慶子的自行車在傻柱家門口,他人應該就在傻柱屋。”
風風火火過來的馬解放,定睛一看,瞧出徐慶的自行車,都沒來的及對秦淮茹道謝,就張嘴喊道:
“慶子哥。”
徐慶在傻柱屋裡,聽見院中馬解放跟秦淮茹的對話,站起身,將傻柱屋門打開。
馬解放推着自行車走到跟前,隨便一停,直接道:
“姐夫,您送摩托車的事上了報紙,糧站那邊今兒都忙翻天了。”
馬解放穿着藍卡嘰布中山裝,面料顏色與工人的一樣,但樣式不同,顯出了身份不同,圍着灰褐色的毛線圍巾,腳上一雙黑皮面的棉鞋,精神頭極佳。
徐慶應聲點了下頭,心中一喜。
他昨天讓妹妹把報社的人叫來,將摩托車抽走的事情登報,要的就是這效果。
徐慶讓小舅子進了傻柱屋,問道:
“解放,傻柱哥剛說你下午下班跟你媳婦上了我家糧站,怎麼你一個人又來大院了。”
馬解放騎了一路自行車,臉讓風吹的又凍又紅,進到傻柱屋裡,摘掉毛線手套,朝雙手呵氣,搓着道:
“慶子哥,我這不是今天看了報紙,見你摩托車被人抽走,本來想問問我姐的,結果她跟曉雅還有麗華姐她們,正忙着招呼生意呢,沒空跟我說話,我就讓我媳婦留在糧站幫忙了,一個人來院裡這邊,問問你。”
徐慶望了自個小舅子一眼,知道他是關心,出聲道:
“沒事,解放,摩托車我騎了一年纔有人抽走,算好的,我的事你別操心,對了,倒是你副廠長的事情,怎麼樣了?”
徐慶岔開話頭,沒想再解釋摩托車的事。
他今天在肉聯廠和二麻子說道一番,下午回來又跟三大爺在前院聊了幾句,剛纔還與傻柱聊了聊,是一點再想說道的心思都沒了。
馬解放聞到傻柱燉雞的香味,皺起鼻子嗅了嗅,走到爐子跟前,眼角餘光瞥了兩眼,雙手下伸,繞爐子烤火道:
“我升副廠長還在考察期間,算是破格提拔吧,應該沒啥大問題,總廠派的人,跟我談了幾次話,我感覺他們對我還算滿意,好歹我也是咱三廠老人了,63年進的廠,這眼看馬上81年,我熬了這麼久,要是不讓我升,我明年就辭職跟你做生意。”
傻柱在旁聽見,嘿嘿一笑道:
“解放,你在廠裡資歷再老,還能有我老?”
馬解放噗嗤笑道:“傻柱哥,我是沒法跟您比資歷,不過您不也今年升食堂主任了,咱們當年從大學深造回了廠,你這都晉升了一次,我這幾年可一直是科長,原地踏步。”
馬解放說完,撇嘴朝傻柱道:
“傻柱哥,趕緊舀兩碗雞湯,夾幾塊雞肉,讓我跟我姐夫嚐嚐鹹淡,這大冷天的,正好也能暖和暖和。”
傻傻聞言,臉上沒露出絲毫介意。
他不是小心眼的人,更不摳門,算計人也少,兩步走到爐子跟前,抓起勺子,在砂鍋內攪動幾下,感覺雞肉燉的火候差不多了,扭頭邊去廚房拿碗筷,邊對馬解放道:
“解放,你上後院把你倆外甥還有愛國家的鴻福,都叫過來,一塊吃點。”
徐慶見狀,說道:
“傻柱哥,我家倆孩子跟我侄子算了,你就燉了一隻雞,自己留着吃吧,解放說笑的,你給他倒杯熱水就好。”
馬解放此時嬉皮笑臉道:
“慶子哥,傻柱哥雞都燉好了,倍香兒!
咱倆要不吃點,這不是太不給面了。”
徐慶白了自個小舅子一眼,示意別逗悶子了。
傻柱一個人過日子,困難倒談不上,但比起結過婚,兩個人掙錢的光景,略微還是有些差距。
馬解放會意,擡手搭在傻柱肩頭道:
“傻柱哥,那就算了,我跟我姐夫就不吃你燉的雞肉了,我倆外甥跟愛國兒子,他們吃點,總沒問題吧?”
馬解放話是對傻柱說,但話外意思也捎帶着問徐慶。
徐慶抽着煙,幽幽地看向自個小舅子。
傻柱一臉無所謂道:“慶子,解放,你倆放心在我這吃,哥哥我廚房鍋裡還熱了饅頭,剛入冬那會兒醃的鹹菜還有,實在不行,我再炒倆菜唄。”馬解放聽傻柱這麼說,目光朝徐慶看去,臉上露笑道:
“姐夫,看到沒,傻柱哥多局氣,我這就上後院把鴻志和巧馨、鴻福,他們三個小傢伙叫來。”
徐慶腦海中暗忖一下,覺得傻柱剛剛話都那麼說了,也不能太駁面,就讓小舅子出了屋,朝後院自家過去。
如果今兒是在許大茂家,那他絕不會客氣。
許大茂來錢門路多,又還有秦京茹,倆人光工資加一塊,每月就將近一百多,
這還不算許大茂整天在外面搗騰營生掙的錢。
傻柱不行,倒是當上三廠的食堂主任了,工資跟以前相比,也漲了不少,可畢竟是一個人,光景再怎麼過,都沒法跟大院其他家相提並論。
賈家現在都好幾個人掙錢,眼看着日子一年年好起來。
只有傻柱,沒結婚,日子還是跟前幾年一樣,談不上好,可也說不上差。
要是婁小娥回來,跟傻柱一結婚,那就不一樣了。
可婁小娥誰知道啥時候回來。
變天結束三年多,改開也已兩年。
上次見婁小娥還是78年的時候,一晃都將近兩年沒見。
徐慶望着馬解放走出去的背影,心中紛雜念頭一拋,暗覺,過幾天從自家肉聯廠和糧站,拿點豬肉和白麪到時給傻柱。
不管怎麼說,當年他拉扯弟弟妹妹熬最難的日子時,傻柱沒少主動幫襯。
現如今,自家條件好起來,弟弟妹妹也各自成家。
大院其他家日子如何,他跟愛國、豐銘可以不理會。
但傻柱,他兄弟三人不可能說坐視不管。
沒一會兒,馬解放就抱着徐巧馨,帶徐鴻志和徐鴻福來了傻柱屋。
這時候,徐慶跟傻柱把碗筷、菜碟、饅頭,從廚房端到了前屋桌上。
砂鍋內頓的雞肉,傻柱正分別往徐慶遞的陶瓷碗裡舀。
徐鴻志學校留的作業都沒寫完,見小舅叫他上傻柱屋裡吃雞肉,激動壞了,鉛筆往作業本上一丟,嘴角嚼着的鉛筆頭上紅色橡皮一吐,揣到棉襖口袋裡,就跟着來了中院。
這會兒,徐鴻志站在傻柱身邊,小臉蛋透着喜色道:
“何叔,您把碗給我,我幫您端到桌子上去。”
傻柱見小傢伙懂事的沒話說,擰身把碗給了徐鴻志道:
“小子,小心點。”
徐鴻志笑嘻嘻道:“放心啦何叔,我在家經常幫馮奶奶端,一點事沒有。”
傻柱撇嘴道“喲,小子,可以啊,那你接着。”
傻柱將手裡剛舀了雞肉和雞湯的陶瓷碗,遞給徐鴻志。
徐鴻志忙把毛線手套一戴,捧着就轉身往自個父親跟前的桌子上放。
馬解放將懷中的徐巧馨放在地上後,洗過手,抓起兩個碗,走向爐子跟前,嘴裡的話卻對徐慶道:
“姐夫,愛國跟豐銘今兒還沒下班回來嗎?”
徐慶聞聲道:“你在後院沒見着?”
馬解放看到傻柱接過了碗,嗯聲道:“沒見,就在你屋見着了愛倩跟秀娟。”
傻柱站在爐子跟前,舀着雞肉搭茬道:“愛國跟豐銘早下班了,他們又出去買蜂窩煤了,昨天不是又下雪了,煤站那邊推脫不送,讓自個拉。”
徐慶恍然,馬解放哦了一聲。
傻柱把砂鍋內的雞肉、雞湯,舀了三大碗,三小碗。
小碗滿滿的,大碗都只有小半碗。
衆人圍着桌子,吃了起來。
傻柱捏着饅頭,咬了一口,用筷子夾着雞肉,塞進嘴裡嚼着道:
“解放,你說今兒慶子糧站那邊生意特好是嗎?”
馬解放點頭:“是啊,好的沒邊兒了都,我跟我媳婦過去的時候,那買糧食的人叫一個多,我倆差點沒擠進去。”
傻柱嚼着嘴裡的雞肉和饅頭,望向徐慶,張開嘴,露出一口天天刷的白牙,舌頭將粘在牙上的白麪一卷,嘿笑起來。
“慶子,有你的!”
馬解放不知所然,有些懵,“傻柱哥,你笑啥?”
傻柱腦袋一低,捏筷子的右手擺了擺,笑的直咳嗽起來,緩了緩才扭頭朝馬解放道:
“解放,你沒頭前,我正跟慶子說他那摩托車登報的事情,你說慶子,去年用摩托車做頭獎搞活動,元旦那天,夠熱鬧的吧。
今兒,他摩托車被抽走的消息一上報紙,又能紅火,這要是換做別人,能做到嗎?!”
馬解放向徐慶看了看,對傻柱眉飛色舞道:
“傻柱哥,您這話說的是一點沒錯,我姐夫誰啊,當過廠長的人,自然不一般!”
徐慶照顧着閨女巧馨在吃飯,聽見小舅子和傻柱一唱一和,無奈笑道:
“解放,傻柱哥,你倆別給我戴高帽了,不然,待會不喝幾盅都不行了。”
傻柱撇嘴樂道:“慶子,解放,要不咱哥仨兒,喝點?”
徐慶搖頭道:“今兒就算了,待會解放還得回去,喝了酒,這晚上在路上騎車出個啥事,萬一影響他副廠長的考覈就麻煩了。
以後咱們再找機會。”
馬解放對喝酒很有興致,但聽見徐慶的話,覺得在這裉節上,還是少喝爲妙,贊同道:
“傻柱哥,下次吧,下次我請你跟慶子哥,到時候再把愛國和豐銘叫上。”
傻柱應聲道:“成,我沒啥的,啥時候都行。”
半個小時後,徐慶帶着美美地吃了頓燉雞的兒子和閨女,連同侄子鴻福,與小舅子馬解放走出傻柱屋,推着自行車準備朝後院回去。
臨走前,徐慶對兒子使了個眼色。
肚皮撐溜圓的徐鴻志拉着妹妹巧馨和堂弟鴻福,三個小傢伙齊聲對傻柱道:
“謝謝何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