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屍156

一番報復完畢,崔鐵全鄭重地把小妹的屍體抱了出來。這屍體已經放了三天,正是異味最大的時候,院子裡滿滿的全是屍臭。而他早就在庭院的櫻桃樹前挖好了坑。他輕輕地,把最後的親人葬了進去。

誰也體會不到崔鐵全當時的心情。喬雪傲掩着鼻子躲在角落,第一次聞這種屍臭,任何人都受不了的。

至於那兩個人渣,崔鐵全直接把他們的胸膛剖開,晾在了離家十幾米遠的地方。他說這竹林烏鴉特別多,就當是給這些嘰嘰喳喳的傢伙一頓飽餐吧。

來來回回又是二十分鐘。總算,崔鐵全重新打開了正門。平復過心情的他,把同伴們——包括瑞因——都請進了屋裡。

瑞因說,現在家裡已經沒有食物了。那胖子來了以後就光吃不幹,每天他負責出門找吃的,找回來的東西根本存不下,就被那胖子吃得精光。

崔鐵全對這片竹林瞭如指掌,他知道在什麼地方更容易找到動物,哪裡的筍冒出來的多,甚至他以前還收集過竹葉,泡過茶。他當即信誓旦旦地拍拍胸脯:“放心,只要等到天明,什麼動物都會出來的。”

話是這麼說,可是現在天黑了,什麼動物都躲起來了。

彥辰揉了揉肚子,癟着嘴說道:“我們已經一整天沒吃飯了。”

晴空和鄭棕邪也都暗自叫苦,閃電更是開始吱吱呀呀地大叫,他也餓了。

崔鐵全去家裡平時放蔥的角落裡翻了翻。隨後,他居然真的掏出兩根大蔥來。

他小妹大概是不知道這個地方還放着蔥,主要是她並不喜歡吃蔥。於是這兩根蔥就倖存了下來。

兩根大蔥,九個人,一整天的口糧。

“好吧,這大概是咱們最後的存糧了。”

九個人團團圍坐在圓桌上,兩根大蔥被隆重地盛在一個大盤子裡。崔鐵全把筷子分給大家,又看了看這倆大蔥,撓了撓頭:“呃,這筷子……就當是儀式感了吧。”

看得出來,大家臉上掛滿了沮喪與難受。看來今晚註定是一場煎熬。

時貝兒勉強笑了笑,慘白色的燈光映在她的臉頰側面,看上去可憐極了。

“大家吃吧,我不能吃辣的。”時貝兒率先說道。

大家相互看看,不置可否。

“我從小就不吃蔥。”緊跟其後的是喬雪傲。她的語氣居然十分平和,既沒有激烈的無理取鬧,也沒有怪異的冷嘲熱諷。

“我也不吃了,嘴裡有味兒,嘿嘿。”彥辰也起身離席,“咱就是說,要是有饅頭有豆瓣醬的話還可以勉強吃點。”

見彥辰離席,本來就沒什麼食慾的晴空也一言未發地跟上了他。

原本九個人湊在一桌,還沒坐到兩分鐘,大家就紛紛離席,到最後只剩下崔鐵全和閃電兩人。

閃電傻乎乎地吮着手指,另一隻手直勾勾地指着崔鐵全,說着些讓人聽不懂的(大概是)取笑的話。

“既然你們都不吃,”崔鐵全探出手,抓住一根蔥的蔥柄,“那我就不給你們留了。”把蔥從盤子裡拿了出來。實際上他也不愛幹吃蔥,他也吃不了辣。

他張開嘴,準備把蔥塞進嘴裡。他拿蔥的手懸在半空,腦袋裡想了又想,最終還是又把蔥放回了盤子裡。

“罷了罷了,不吃了。捱餓這種事還是大家一起吧。”

崔鐵全把大蔥放回原處,一切就當沒發生過。

他回到客廳裡,大家也都在一塊兒。有的人坐在炕沿上,有的人則是搬了個凳子坐,唯獨客廳中央的沙發空着,正是給這個房子的主人留的。

“哈哈,你們這,我都不好意思坐了。”

崔鐵全順手抓起茶几上的遙控器想把電視打開,按了好幾下都沒反應,他才意識到現在根本就沒有電視可看。

“算了,咱們還是直接睡覺吧。”崔鐵全無奈道。

“直接睡覺?”彥辰說道,他可從來沒這麼早睡過。他瞥了一眼牆上的掛鐘,這才七點半。

“或者,也可以交流交流感情——要是無聊的話。”

崔鐵全說罷,就隨便給大家劃分了房間。

一共九個人,他家有三個房間。三位女生睡一起;彥辰、晴空和閃電,他們朋克接待處的人睡一起;那剩下崔鐵全的同伴就是鄭棕邪和瑞因。擠一擠,牀還算大,豎着睡應該能睡得下。

崔鐵全領着鄭棕邪和瑞因,來到他父親的房間裡。

這房間比其他房間更寬敞一點,屋裡吊着蘭花,擺着幾張茶几,上面各放着一個盛滿了菸頭和垃圾的菸灰缸,以及一個裝滿瓜子皮的小碗——原本碗裡的瓜子是用來招待客人的,也被崔翼靈和瑞因等人嗑光了。

崔鐵全最快躺下,扯了被子,甚至都不用關燈,沒幾分鐘就睡着了。

“他……”

欣賞着崔鐵全毫無美感的睡姿,鄭棕邪嘆了口氣:老崔剛纔可是打架的主力軍,又經歷了與小妹的生離死別,現在精神虛弱,正常。

至於瑞因?

鄭棕邪始終在思考,有關瑞因的一些事情。

爲什麼就這麼巧?

他偷偷瞄了一眼瑞因,瑞因正無所事事地坐在炕頭,倚在牆上出神。

結合這傢伙白天的表現,他確實不像是張連赫派來的受過專業訓練的人,但是,總感覺他來這兒的動機,不足以支撐他的行動。

“瑞因。”

思來想去,鄭棕邪還是開口了。他壓低了聲音,儘量不吵到崔鐵全。

瑞因回過神,四下找找,目光落定在鄭棕邪身上。多日的疲憊令他臉上寫滿了憔悴,他脫力似的嘆了兩口氣,疲憊地應道:“我在我在。”

鄭棕邪直奔主題,問他來這片竹林的真實原因。

“就是覺得這地方荒無人煙,應該沒啥喪屍,就來了唄。”

“真的?”直覺告訴我事情並不簡單。鄭棕邪在心裡想。

“千真萬確。”

瑞因一轉身子,熟練地從櫃頭扯了個枕頭枕上,縮進了被窩裡:“我想睡了。”

“……”鄭棕邪也拿了個枕頭,只是被子不夠多,瑞因把一半棉被讓給他,兩人背靠背睡。

“瑞因。你以後有什麼打算?難道就一直生活在這裡?”

“大概吧。我想不到比這裡更好的地方了。”瑞因的迴應裡流露着無奈。

“好吧,那睡吧。”

鄭棕邪嘴上這麼說,他本人卻是完全睡不着。不是因爲時間早,而是他在問瑞因的時候,想到了自己今後的打算。

是啊,我也想不到比這裡更舒適、更安全的地方了。

就像生命款待的時候,大家一起住在熊洞裡,白天出去採集狩獵,晚上窩在一起開懷狂歡。一切的一切似乎都還很不錯——要不是最後那場該死的暴風雪作祟的話。

今晚,他們雖是聚在一起,卻彼此之間幾乎無話。誰也沒說以後的事,究竟是按照龐恪之前規劃的去省基地,還是就此呆在這裡,或是另謀出路?誰都沒個清楚打算,誰都沒那個本事拍板。

隔壁屋傳來清清淺淺的嚷叫,想必是閃電又鬧了。

嚷叫中間還夾雜着別的聲音,想必正是彥辰和晴空在變着法兒地哄他睡覺,就跟哄孩子似的,而且是個餓了一天的孩子。

鄭棕邪輾轉反側,身邊的瑞因好像也睡着了,他還是睡不下。

真是,難眠。

……

【末日喪屍遊:月光下的悲慟】

蕭玲玲坐在梳妝鏡前的小凳子上。這梳妝鏡的主人如今已經死去了。

她對着鏡子,卻不是在化妝,而是在凝視着自己手中的“法杖”。

靜下心來仔細打量這根神奇的法杖,蕭玲玲發現它雕琢地簡直是神之匠心。這紅木漆的手杖,摸上去毫無砂礫感和黏漆感,完完全全是漆木合一,渾然天成。

而那顆鑲在最上面的紫水晶,在鏡子和燈光耀映下,甚至在閃閃發着青藍色的光芒。水晶四周包饒着一圈褐色的、故意雕刻得很像藤條的木頭。

誰都能看出這是件雕琢精美的裝飾物,但任誰都不可能看出,它居然能爲所有人指引方向。

照這麼說,豈不是連通關圓珠都可以……

“蕭玲玲,你那個寶貝拿來給我看看。”

喬雪傲也正無聊,想起蕭玲玲白天拿出來的那個神奇的寶貝,就伸手想管她要過來。

“喏。”蕭玲玲大方地遞過去。

時貝兒坐在一旁看着兩人,她們三個女孩子今晚要睡在一起。

喬雪傲接過法杖,一手握住它的手柄,端詳着看了好一會兒。接着她又故作虔誠地、學着蕭玲玲白天的樣子去使用這根法杖。

過了好一會兒,她眉頭稍皺,把法杖不輕不重地放在桌子上:“切,根本就沒用。你白天是靠運氣帶我們來的吧?”

“那是你沒用對方法。”

蕭玲玲說罷,又看向時貝兒。後者見狀,馬上把視線偏移開來,轉向窗外明媚的月亮。

蕭玲玲起身走到時貝兒身邊,跟她並排坐一起,法杖塞進時貝兒手中。

“玲玲姐?”

“貝兒,你是不是又在擔心龐恪了?”

蕭玲玲看見她那滿臉憂鬱的模樣,一下子就猜到了問題所在。

坐在旁邊的喬雪傲添油加醋道:“那不然呢?她跟龐恪兩個人,以前在班裡可就整天膩歪在一起,哎喲,那感情多好呀。”

“喬雪傲你少說兩句,”蕭玲玲喝了喬雪傲一聲,然後認真地抓住時貝兒的手,真摯道:“貝兒,你若真是放心不下他,就用這法杖,探探他離你有多遠,在什麼方向吧。”

“可是,我怕。”

“怕什麼?”蕭玲玲脫口而出,腦子在話說完以後同時反應過來,她才意識到時貝兒口中的“怕”是指什麼。

她怕探測到的距離,是個一成不變的數字。

時貝兒抓着這根法杖,往炕裡頭縮了縮身子。蕭玲玲能看到她渾身都在抖。

月光灑進屋內,窄窄的窗臺鍍上了一層銀輝。喬雪傲早就累了,坐在炕上以後就一直捶打自己的小腿,這些天的勞累整得她渾身不舒服。

一邊錘腿痛吟,喬雪傲還在悄悄地關注着時貝兒這邊。

不知怎的,她現在也有點希望龐恪能活下來,然後回來找他們,帶他們趕緊結束這望不到邊的世界末日。

“要是你真不敢,那就我來幫你一把。”

說罷,蕭玲玲作勢要把法杖從時貝兒手裡拿回。

“不,別……”

時貝兒趕緊攥住了法杖,低着眉,也低下頭來,一秒鐘的時間,她已然下定了決心:“請讓我自己來吧。……”

時貝兒合上她那雙星雲般朦朧的眸子,雙手握住杖柄,心裡開始一點點拼湊出她心心念唸的那人的模樣——那俊氣的臉龐,那凌厲的氣質,那俏皮的性子,那完美的身型……

緊接着,紅木漆的杖柄開始閃起點點光芒,彷彿有什麼東西要從這之間涌上去。這東西涌到上面那顆紫水晶周圍,水晶那原本黯淡的紫逐漸恢復了亮澤,甚至開始散發出星星點點的光。這光不過分奪目,甚至灑在人身上,都有種溫暖的感覺。

緊接着,一個方向,一個數字,一齊從那顆閃着光的紫水晶中浮現出來,神奇極了。

蕭玲玲雖說用過這法杖,她卻從來沒親眼看到這方向和數字是如何涌出的。如此神奇的器具,一定是來自規則者之手!

只是,規則者爲何要幫助他們,又爲何要通過小龍來幫,一切都不得而知。

對了,小龍當時說,這法杖是一個自稱“匪王”的男人交給他的。

如此說來,倘若那“匪王”即是規則者,是否就可以說,規則者是個男人了?

蕭玲玲不禁陷入頭腦風暴,直到她發現四周安靜地有些不詳,她才睜開眼,卻發現時貝兒此時此刻眼眶裡已經噙滿了淚,委屈地,盯着紫水晶上的數字。

蕭玲玲不知道剛纔自己思考的時候時間過去了多久,只知道那顆紫水晶上的數字,自始至終都好像沒有變化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