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疑神疑鬼

一綺夢

女人。

“女人是累人。”老魚對“女人”的高見是:“女人有時簡直是淚人。”

“女人有時很害人;”小余比較不那麼偏激,“女人對凡人而言會很煩人,但對不凡的人卻十分可人。”

女人對羅白乃來說簡直是迷人恩物。

女人對三劍一刀僮是稀奇動物。

女人對聶青是一種讓他臉色終於由青轉紅的奇蹟。

女人對無情──至少這一刻的無情而言,除了頭大和頭痛,就是個謎。

──一個疑問和疑團所組成的“謎”。

謎都有謎底。

──謎底要解才能開。

那就像女人的衣服一樣,要解它,除非能讓她徹底瓦解,心甘情願奉獻,否則,女人心思、心事如謎,要解可真不易。

客棧裡的人不多,但女人很多。

這荒山野店,何來這麼多女人?

原因只有一個:

老闆娘。

老闆娘是孫綺夢。

──山東、神槍會、大口、食色孫家中的“一貫堂”總堂主孫三點的掌上明珠:孫綺夢。

凡她去到哪裡,這幾個女子都會忠心不貳的跟着她,這些人,有的是她的婢僕,有的是她的表親,有的是她的手帕交,有的還是她一手養大的人。

對羅白乃而言,這幾個女子在他心底裡面的紀錄是:

李菁菁,大約二十多歲,是負責店裡酒菜的夥計,很勤快的樣子,很好看,但不漂亮。

──好看是看去很順眼。

──不漂亮是不怎麼美麗。

這是羅白乃的詮釋。

言寧寧,也是大約二十來歲,是打掃客房的夥計,很無精打采的樣子,漂亮,但不好看。

──漂亮,她的五官,輪廓都很迷人。

──可是就是她整天一副看人不順眼的樣子,使得別人也看她不順眼。

這是羅白乃的看法。

張切切,不但名字要命,長相也要命,個頭大、塊頭也大,手大,腳大,嗓子大,口氣更大,嘴巴、屁股還有奶子,都要命的大!

羅白乃一見就怕了她。

──怕,是望之生畏,但仍不代表她難看。

她是廚子。

還有個賬房。

總算有了個男人:

何文田。

沒想到,到介紹的時候,孫綺夢就說:“她女扮男妝,其實,她也是個女的。”

──這真要命!

又是女的!

羅白乃一直認爲:能扮男人的女人一定漂亮不到哪兒去,所以,傳說中的花木蘭,還有什麼祝英臺的,能混在男人堆裡久歷時日,居然還沒給認得出來,就一定不會好看、漂亮,更甭說美豔、有女人味了。

同樣,能男扮女妝的男人,也定必沒男子氣概,算不上個英雄角色。

──不過,何文田還算女扮男妝中很女性化也很好看的一個。

“怎麼都是女的?”

在第一次“引介”的時候,羅白乃在介紹到第四個女子的時候,忍不住這樣問了一句。

“她們都是我至親、好友,全是可以信任的人。”孫綺夢當時的解釋是:“在荒山絕谷做生意,我不請信任的人卻請誰?”

“既然請來是女的,何必又要她扮男妝?”羅白乃以問代答:“這不是自欺欺人嗎?”

“不是,何文田太小,只十五歲,我怕她給客人欺負,何況,賬是不能亂的,一亂,生意就得垮了,我們是來做生意的,做生意就是爲了賺錢,可不是嗎?”孫綺夢振振有辭,“何況,自古以來,賬房、掌櫃的,很少會讓女人來當,何況文田只是個少女!”

對對對,她說的總有道理。

羅白乃一向好辯,他連對佩服的人如王小石、長輩師父兼監護人的班是之,他也一樣好辯到底、照駁不誤(詳情請見“說英雄?誰是英雄”故事系列之第六部“朝天一棍”),但對孫綺夢,他還是自願退讓、忍讓六分半,原因是:

在“綺夢客棧”裡唯一個又好看又順眼又漂亮又迷人又教人心動更叫人心軟甚至令人心熱以及使人心邪的女人就是這個:

──孫綺夢。

羅白乃甚至敢對天發誓:

就算他未曾見過她。但都肯定曾在他的夢中(當然是綺夢)見過她。

所以他們似曾相識。

──不,早已相熟了。

他們相逢在夢中:

夢裡結緣。

──相見夢魂中。

“我們本來還有兩個女子,是孖生的,可是──”說到這裡,孫綺夢已不覺垂淚。

她本來率着一班人,好好的在這兒開客棧──這兒雖然荒涼,卻也是一些江湖人、採藥漢、採礦石匠、乃至遠征軍、山野人、奇俠異士的必經之地:這兒好像是一個文明、王土的分界線,再過去就是蠻荒地帶,不是不見人跡,就是野蠻部落、不見天日的世界,當然,也有傳聞那兒有神秘甬道,可以折回官道,直指京師。

因而。在這麼個絕地裡,大家都允許、希望、期待,建立一座驛站,可供他們歇息、駐腳、充飢、可以在此地養精蓄銳、交換情報。回一口氣再走那茫茫的天涯路。迢迢的獨行道。

是故,雖然荒僻了些,但“生意”居然也算不錯。

更重要的是:此地是“重地”。

“重地”是因爲:這兒曾經是“四分半壇”的地盤,但在,“四分半壇”遭受驚怖大將軍攻襲(詳見“少年冷血”故事系列)得無還手之力的時候,爲了向“太平門”求和求援,只好將“綺夢客棧”疑神峰一帶及其他四個地盤割讓給“太平門”樑家。

後來,“四分半壇”重振聲威,也重振旗鼓,一一收回送出去的地盤,只剩下了疑神峰這要塞,大家爭持不休,以致大動干戈,長年鏖戰,結果是平分秋色,讓“太平門”與“四分半壇”的人各管三年,輪流更替。

至於客棧老闆,爲了不影響生意,他們便找了一個“中立”的女子來充當:那當然就是孫綺夢。

那時候,孫綺夢是“四分半壇”五裂神君的心上人,所以對她很信任;但在三年期滿之後,“四分半壇”的總壇主陳放心和陳安慰派了他最得力的也最年輕的“長老”獨孤一味來統管“疑神峰”一路的事,結果,孫綺夢也爲他動了心,獨孤一味可自有他獨到的一套,他既接收了“綺夢客棧”同時也“接收”了綺夢。

孫綺夢就是他的綺夢。

──可是這對五裂神君來說,不啻是一場噩夢!

二獨孤一味不獨沽一味

然而,孫綺夢對五裂神君卻未能忘情。

五裂神君是個怪人,他的形容古怪,而且脾氣暴躁,不解溫柔。

可是他是真心對待綺夢,用心至深。

綺夢喜歡他,是因爲覺得他纔是男子漢。

獨孤一味則完全不一樣。

他細心、他溫柔、他周到、他牀上功夫還非常好。獨孤一味在情場上有過許多女人,決非獨沽一味,但他卻會令她開心.使她覺得自己纔是個真正的女人。

她喜歡他,是因爲他體貼入微,是個好情人。

有些女人奇怪何以有些女人可以同時愛上幾個男人──因爲她們專心,所以她們不能。

可是男人能。

──那就像一壺酒可以分別斟滿幾個杯子一樣,反之不然。

也許,綺夢就像那些不專一的男人一樣,她也能。

──其實,男人能,女人爲什麼就不能?

要是女人也能,看男人自吃其果,如何忍受花心之苦。

五裂神君與獨孤一味都很痛苦。

他們原是好友,也是死敵,各爲其主,曾交過手,一齊對付“大將軍”凌落石的時候,也曾聯過手,是最佳拍檔。

一剛一柔,一攻一守,相爲配合,互爲奧援,天衣無縫,屢建奇功──而今,卻又爲了一個女人,成了仇人。

但他們也都很愛慕、愛護綺夢。

沒辦法,他們只好苦等。

等三年。

──每三年,轉換一次,換的不只是主權的交接,也是感情的更替。

他們對綺夢各不相讓。

──若不是爲了綺夢的勸阻,他們早已捨命也得把對方格斃當堂。

他們都要爭。

──就跟他們的”背景”和“靠山”一樣:

只不過一個荒涼的、鳥不飛豬不肥狐狸狗不理的“疑神峰”和小小、破破、殘殘、舊舊的“綺夢客棧”,這麼一塊“小地盤”,又何必要爭?何苦要鬥?

在聽轉述的時候,無情就忍不住要問。

回答是:

“這是兵家必爭之地。”

“可是這兒只荒涼一片啊。”

“藩兵、鄉兵,乃至異人、奇士,以及逃犯、巨賈,往往經由此地遠遁或折返,故爾地方雖僻,卻是重鎮。”

“那也不值得爲這一點不實際的利益而開戰。”

“不過,他們是爲了面子。”

“面子?”

“因爲他們雙方都認爲這原來是他們的地盤──即屬他們所有,就算自己也不想要,卻也不可讓人霸佔,傳出去不好聽。”

聽到這一句,無情便不再問。

他明白了。

領悟了。

──這是“地盤”。

儘管這地盤是狗不叫雞不生蛋鳥不飛貓不拉屎的小小地方,但就像是狼嘴裡的一塊肉似的,管它發黴發臭,它脹飽了啃不下去了,但它就是銜着,不留給其它同類。

因爲它是狼。

──這叫“面子”。

面子很重要,重得可以爲它生、爲它死、爲它要自己令別人不生不死,是爲了其實與人無尤與現實脫節甚至與自己臉上那塊皮也無直接關係的“面子”!

一提到“面子”,其它都得靠邊站。

無情深諸人情世故、官場之道──武林之爭、江湖之鬥亦如是。

所以他便不再問。

因爲已問到結果了。

這客棧裡好像仍缺少了一個“人物”:

這當然便是應該作爲這驛棧的老闆──

獨孤一味。

客棧裡是有一個男人:

這男人很臃腫,很蒼老,很顢頇,背很駝,全身都包裹着布,布很爛,臉上沒包紮的地方,不是傷口,便是疔瘡。

──難道他就是獨孤一味?

當然不是。

“他是我的忠僕,他叫鐵拔。”孫綺夢對他引介的時候,他仍躲在燭光照不着、目光照不到的陰影之中,狺狺的在那兒匿伏着,彷彿見不得光,也不想見人,“我三次出嫁,他都是跟着我。我來這兒開店,自然也帶着他。”

很少人會像鐵拔這樣,像一隻獸多於似一個人。

當然也很少人會像孫綺夢這樣,在說自己“嫁過三次”的時候,會那麼落落大方,甚至沾沾自喜,好像這是很值得炫耀的事似的。

所以,無情也不必客氣,單刀直入的問她一些問題:

“孤獨老闆在哪裡?”

“他在三天前就離開了這裡,”孫綺夢說的時候,表情有點悽然、惘然──許多男人都會爲女人眼裡的這點悽惘之色,而不惜惘惘然、悽悽然過一生,“他說他約了人,就在疑神峰上……可是,他走後的第一天晚上,就出了事。”

無情忽然想起了五裂神君:

──他也不是繞過了“綺夢客棧”,直上疑神峰去的嗎?

只不過,與獨孤一味登疑神,是距離了三天後的事了。

“什麼事?”

“獨孤在三天前,也就是十二的巳時離開了店子,上了山,卻一直沒有回來。過了一天,大概是酉末時分,就有人上了山,入了店,通知我,有個大煞星,就要來到這兒了,叫我們小心應付,要我們多加防備,更要我們一齊配合,打大老虎。”

“大煞星?”無情問,“誰?”

“吳鐵翼。”

“通知你的人是誰?”

“他。”

孫綺夢一指。

她指着的當然就是:

羅白乃。

三酒缸中冒出來的朱殺家

以下的問題是老魚和小余等人輪流問羅白乃的。

老魚是一個資深的捕快。

他有很長的外號。

“鐵馬金戈夜渡關昨夜洞庭今朝漢口明日何處豪唱大江英雄病纏豪傑疾仇彎弓滿月射天狼殺人不過頭點地”。

其實,每一個字,每一句詞,都有它的來歷,例如:

“鐵馬金戈”便是指他曾以一人之力,大戰“鐵馬十四追風騎士”及力戰“金戈七妖”的英雄事蹟,“夜渡關”,則是指他曾隨諸葛小花夜渡關山夜襲“下三濫”高手“病英雄”何手訊的豪勇事蹟,外號那麼長;便是他過去的種種戰績,爲人津津樂道。

餘大目則沒有綽號。

他好像沒有什麼彪炳的戰績。

或許他不好居功,也不愛自炫,以致別人多隻知他眼睛很大,辦事很細心、很得無情、追命乃至諸葛先生重用之外,對他就一無所知了。

有者,也只知他開過一家“壹間書坊”,進一步的情況,便不得而知了。

他彷彿也沒意思要人清楚他。

但他卻很有意思要清楚別人。

尤其是他所思疑的人。

拿眼前而言,當然就是羅白乃:

“你是怎麼樣會知道‘打老虎’案件的?”

“這件事已經通天了,誰都知曉。朝廷爲了表明有打大老虎、肅貪倡廉的決心,所以昭告天下,要剷除像吳鐵翼這等貪官污吏,並要把跟吳知州有勾結的官員都根除──這件事大家奔走相告,或爲之額手稱慶,或即行計議劃清界限,甚或惶惶然獻金求情、逐豕逃命,我們縣裡便有幾人受到株連,怎會不知道?”

這回答合理。

“吳鐵翼入山西取道疑神峰的事,是我們內部幾個人的推算,外人並不知曉──你在小鎮裡當皁快,卻是何以得悉的呢?”

這點最是可疑。

“我本來也一無所知。這種大案要是早交到我手上,早就破了,還用勞師動衆?只是因爲縣裡私釀賣酒者衆,也不經場務課稅,有偷運私酒的,我們逮到一包大戶,姓葉,名利陰,縣太爺叫我們追查下去,才知曉他大本營在山西‘一路山’那兒,配了大量私酒,從不往酒務所繳稅錢。知縣丞便命我和一隻場務詹邁牛及另一隻稅吏孫跑,到山西一路山查辦此事。”

無情等人一聽,便知這羅白乃在霹靂縣味螺鎮當差,必然甚不得志,連查稅私酒的案子,也交給他遠道查辦,雖說私釀刑法可以論處極刑、死罪不等,但爲這種案子山長水遠偵辦,只不過是要貪圖一些歲課,椓酤,就得風塵僕僕,往來兩地,可見在衙內必不受重用,纔會任以這等雜差。

──可是,看來,他也一樣津律樂道,得意洋洋。

小余:“你去查私釀追稅──這跟吳鐵翼有什麼相關?”

羅白乃道:“本來沒有相關。可是我們偷偷溜入葉利陰釀私酒的地窖,打開一罐酒要檢驗之際,卻給嚇了七大跳!”

──七大跳?

爲何不是一大跳,而是“七”大跳?

大家都想聽下去,所以也沒功夫去理會他的數字。

“大罐子裡跳出一團人。”羅白乃繪影圖聲的說,“嘩啦五聲──酒罐里居然浮出了一輪人!”

──“嘩啦”怎會出聲?

──“人”怎麼會用“一團”和“一輪”來計算?

──剛纔,他已經用”一包”或“一隻”人來作算了。

大家初以爲是語誤,現在看來,他是故意爲之,非但不是失口,而是特色。

更令人訝異和不解的是。

酒缸裡怎會浮現了個“人”來?!

那是什麼人?!

“那是什麼人?”

“我初初也不知道。孫跑膽小,三見便遠遠跑開了。詹邁牛跑近去兩看,卻給那人一支手指插在他印堂裡,”羅白乃比手劃腳的道,“死了。”

“死了?!”老魚很意外。

“死了。”羅白乃仍然很悲憤。

無情忽然問:“他是用手指?”

羅白乃道:“是。”

無情問:“只一隻手指?”

羅白乃答,“是的。”

無情再問:“是哪一隻手指。”

“左手,”羅白乃回答,“中指。”

他只要不提起數字,語言還不致那麼混淆、混亂。

無情皺起了眉頭,顯得有點沉重。

“他的樣子?”

“不知道。”

老魚奇道:“你跟他面對面,你怎會看不見他的樣子?”

莫不是那時是在晚上,太暗看不見?”

羅白乃居然答:“非也。”

老魚怒道:“若在白天,你怎會看不見?瞎了不成?”

小余提省道:“釀酒的地窖,縱在白日.也昏暗得很。”

羅白乃竟然說:“也不是。地窖每三五尺即有一火炬,光亮得很。”

小余也沒好氣:“那怎會瞧不見?”

羅白乃道:“酒正發酵,那人自酒中冒出,全身粘了一大堆渣滓,東一堆、西一灘,更可怖是臉上,一塊塊全爛了,連皮帶肉掀翻,連上脣都掀翻往鼻端去了,舌根都是紫藍色的,額上一顆大腫瘤,足有拳頭那麼大,還有三五蛆蟲在那瘡口裡面翻來騰去,進進出出,好不怕人……”

衆人聽了,都愣住了,獨無情疾問:“舌根是藍色還是紫色的?”

羅白乃似沒料無情會追問這個,只聶青目中青光大斂,反而流露出一種少見的心悅誠服之色。

羅白乃的回答卻很肯定:“是藍色,也是紫色的。”

衆人本來對羅白乃這種“一包人”、“一隻人”、“嚇了七跳”、“一支手指”等顛三倒四的話,正覺不耐、不信,但聽無情這般認真的問了,才較認真的聆聽。

無情再追問:“他有沒有眼球?”

──有沒有眼珠?

怎會有這種問題。

回答是:“有。”

無情眉頭一皺。

他思考時候的神情很漂亮,但也很冷肅。

“不過,他的眼珠……”羅白乃補充:“卻是白色的──白朦朦的一層網,貼在他眼珠上似的。”

“那麼,”無情一點也不訝異,反而以爲能證實他的推論而高興起來,“他的眼白反而是黑色的,是不是?”

“是灰色的……”羅白乃大爲詫異:“你怎麼知道的?!”

聶青長吸了一口氣,一字一句的問:“也就是說,從酒罐子裡浮現的人,是舌根紫藍色,臉部潰爛,毒瘤在額,且有蛆蟲蠕動,而他眼白呈灰黑色,眼珠反而是白色的?”

“全中。”羅白乃更正道:“但眼珠是乳色的,像塗了層牛奶。”

聶青與無情對望一眼。

“除非是練過‘容光煥法’這等魔功的高人,不然的話……”

“就是着了‘唐門’的‘眼中釘’之淬毒暗器!”

“他的舌根是紫藍色的。”

“聽說這是朱殺家的特徵──也是唯一可以辨認他的方法。

兩人很快的就達成了一致的看法。

其他的人聽了,也大致從他們的話裡整理出一些頭緒:

那在酒罐子裡的人可能是朱殺家。

他中了毒,負了傷。

──傷他和毒他的人可能是蜀中唐門的高手!

更震訝的是羅白乃:“你們怎會知道他就是朱殺家?”

聶青沉住氣問,“你認識朱殺家?”

羅白乃搖頭:“不認識。”

聶青追擊,“那你怎麼知道他是朱殺家?”

羅白乃答,“他自己說的。”

的確是他自己說的。

那自酒罐裡冒出來的爛臉人,一指戳死了詹邁牛。

──詹邁牛雖然只是個場務小吏,但在金寶鄉一帶也孔武有力,頗負盛名,外號人稱“連根拔起”,聽說他醉後拔樹,的確能把樹連根拔起,但不飲酒的時候就似乎沒有這個神力。

──不過,他拔的只是棵剛移植過去不久的小樹,這點,只有三五人知曉,大家都知道他有心表演,也不好讓他下不了臺。

至於他得要在喝了酒之後纔有這等”神功”,也許是因爲沒醉的時候,他也真不好意思呃神騙鬼的搞這一套掩眼手法之故吧!這樣說來,他彷彿也有一點”良知”:

卻不料他現在連還手之力也沒有,已給在酒罐裡驀然冒出來的“怪人”一指戳死!

羅白乃此驚非同小可,馬上備戰。

但在酒罐子裡的人卻無意要打。

他一冒出來,就在劇烈喘息,戳死了詹邁牛後,就更辛苦。

他的脣不往翻動,張大了嘴巴,藍紫色的吊鐘更爲之一揚一抑──他好像已不能用鼻子呼吸。

他的臉好像正在溶解,至少,爛的地方一直在潰爛,額上的毒瘤好像是蛆蟲的大本營,那白色一截截恬不知恥的身子在蠕涌,羅白乃看了就一陣嘔心。

他想吐。

卻忽聽那正在腐朽中的”怪人”艱辛的說:“快……快!”

──快什麼?

“快上山西疑神峰……通知吳鐵翼……我朱殺家……”

──什麼?!吳鐵翼?!那不是朝廷要打的“大老虎”嗎?!

──朱殺家?!那不是一直在保護吳鐵翼的大殺手嗎?!

這人居然是朱殺家?!

他爲什麼會在這裡?他在這兒幹什麼?是他不小心偷喝酒掉進酒缸裡去了?還是他在這裡改行跟葉利陰釀酒營私?

他爲何奄奄一息?怎麼搞得個爛頭潰面?

這一陣震訝與迷惑,使羅白乃忘了嘔吐,只剩下了好奇與惶惑。

“你是朱……朱殺家!”

那人似艱辛極了,全身都在抖哆着,並用手出力的緊握住他自己的咽喉,發出一種格格的可怕聲響來。

“通知──朱勔……朱大人……我朱殺………有負重託……我不能護吳鐵翼……上疑神峰了……”

羅白乃聽他這樣說,更無置疑。

“吳鐵翼……會上疑神峰麼?”

這話一問,羅白乃幾乎就此丟了性命。

四夜夜磨刀的女人

“怎麼了?”

聽羅白乃這樣說,雖然明知他不會有什麼事(至少,他仍活生生的站在這裡),但大家還是爲他捏了一把汗。

──蓋因朱殺家這人的武功非同小可,而且,有關他的神秘傳說委實太多太多了,大家都知道他是個心狠手辣、行蹤詭秘、喜怒無常的人,但誰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我差點送了命!”羅白乃猶有餘悸的道,“我只聞到六股酒氣襲來,罡風撲臉,不禁閉了閉眼──才那麼二剎間,他的手本來是掐在他自己咽喉上的,卻已抓在我脖子上。”

無情嘆息道:“你是不該閉眼的。”

羅白乃說:“可是我──”無情截道,“說下去。”

他也不是很嚴厲,但這麼一說,羅白乃就不敢再辯駁下去了,只指了指他自己的脖子,果然。那兒有三點青紫色的痕印,狀若木紋,陷入甚深,“他差些兒就要了我的命。”

聶青看了看,頷首對無情道:“是朱殺家的‘鬼神指’。”

無情也點了點頭,眼裡憂慮之色更深了。

在那一剎間,羅白乃也原以爲自己死定了。

他只覺呼吸困難,天昏地暗,金星亂冒,其中一兩隻金星,還化作了眥目齜齒的大猩猩,向他張口就噬。

但他並沒有死。

掐住他咽喉的朱殺家,卻在全身發顫,而且抖哆之劇烈,要比羅白乃目睹詹邁牛醉後出盡牛力拔樹時還要爲甚,而且,他的眼睛更爲濃濁,呼吸已急促得像一排悶聲的溼水鞭炮。

“我本來該殺了你……”

羅白乃慶幸聽到“本來”兩個字,但他的頸給人捏着,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不能殺你……你要答應我一件事……”別說一件事,這時候的羅白乃,一百件事也會答允不誤。

但他卻答應不出來。

他發不出聲音。

他也不能點頭。

他的脖子不能動。

幸好朱殺家也“當”他已答應了。

“你去山西,從老豆坑直登疑神峰,那兒有處綺夢谷,谷裡有間綺夢客棧……截住吳大人……跟他說……我朱殺家有負重任……遭受唐化暗算……一定要告訴他……客棧裡的寶藏不可以給破爛王奪去……他要殺人奪寶,是罪魁禍首……一定要會合王飛,只有‘飛月’能制唐化……叫‘太平門”的人念在‘東南王’幫他們……重振聲威的份上……助吳大人過關……重重有賞……你替我轉告此事,朱勔也一定會結你……好處……”

羅白乃一面聽,一面點頭。

聽到後來,頭點愈頻。

他的脖子已可以動了。

原因很簡單:

他的頭既然可以動了,也就是說,朱殺家扼住他的咽喉力量漸小。

力量愈小,表明了朱殺家已是強弩之末,說到愈後來,羅白乃愈是怕朱殺家會殺他,他的頭點得愈起勁,朱殺家手上的力道愈是減弱。

羅白乃怕他反悔,點頭不迭,爲的是要表白:自己一定會替他辦成所託的事。

他怕朱殺家果然改變主意,手上一用力──就不堪設想了!

朱殺家最後狂吼着拋下了一句話:

“你去‘綺夢客棧’,會合王飛,保住鐵翼,記得要找一個夜夜磨刀霍霍的女人,她纔是──”

說到這裡他就死了。

幸好他死了。

死得及時。

不然,死的便是羅白乃了。

“死了?!”

聽的人也都充滿了驚疑與不信。

“是的。那奇毒攻心,朱殺家終無法熬得住,他終於飛身躍入酒缸裡,”羅白乃猶有餘悸、更有疑懼的記敘,“轟的半聲,酒缸就爆炸了,整缸的酒,都變成血紅色,淌了一地,好可怕哦……”

無情聽着,皺起了眉,那好看的笑意已不復見。

聶青沉吟道:“他如果是着了‘破爛王’唐化的暗算,中了他的‘眼中釘’,那就既無破法,也無治法,只有先將自身穴道封閉,浸在未配成的酒缸裡,暫時把毒力鎮往──但也是能保住一時不死。”

老魚道:“聽來,是唐化與朱殺家鬧內鬨了。”

小余道:“‘蜀中唐門’雖與吳鐵翼這大老虎是共謀,但彼此之間,爾虞我詐,且怨多於恩;朱殺家是‘東南王’朱勔父子的近衛,朱家的人在這時候派出高手相助吳鐵翼,也居心叵測。他們兩股人馬互鬥,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一刀僮白可兒道:“這樣看來,吳鐵翼是真的會取道上疑神峰來了。”

四童一向配合無間,白可兒先表了態,其他三僮也不閒着。何梵道:如此推論,這‘綺夢客棧’確是本來吳鐵翼帶同朱殺家,跟唐化及王飛會合之處。”

陰陽白骨劍陳日月的興趣倒在另一個要點上:“重要的是,吳鐵翼那批不義之財,看來縱不是在‘綺夢客棧’裡,也在疑神峰上。”

陰山鐵劍葉告道:“最好吳鐵翼、唐化、王飛、朱殺家全在互鬥,鬥死一個少一個,省事多了。”

聶青問:“你來疑神峰便只是爲了要通知吳鐵翼:朱殺家死於唐化之手?”

“是。”羅白乃回答有兩個:“不是。”

聶青臉上一青:“到底是也不是?”

“既是,”羅白乃還是這樣回答:“也不是。”

“怎地又是又不是?”聶青臉色已青得發寒,“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我來疑神峰是要通知吳鐵翼這件事──“我答應過朱殺家,答應過的話總要守諾。”羅白乃理直氣壯的道,“但我來‘綺夢客棧’便決不是隻爲了這件事──我只答應通風報訊,並沒應承會幫他。吳鐵翼是個大惡霸、大壞蛋,朝廷正要打大老虎,我也要抓他!”

老魚卻在旁冷冷加了一句:“抓到他,那也是大功一件了。”

羅白乃也直認不諱:“對呀。如果是我逮着了他,那我可真的是‘天下第一捕快’了!哇哈,那我可威風了……看我那師父還敢小覷我不!”

他一臉異想天開的樣子。

無情忽爾道:“除了‘天下第一捕快’之外,‘朝天大將軍’,‘武林十八煞之首’,‘江湖散發雙絕峰’等綽號也是你自己取的了?”

他不問案情,卻問這個,人人都有點愕然。

羅白乃難得也有點赧然:“嘻嘻。”

無情道:“你幾時成爲大將軍了?”

羅白乃充滿自我期許的道:“那是遲早的事。”

無情道,“武林十八煞?誰是其他十七煞呀?”

羅白乃期艾了半晌,道:“還沒湊夠,只是一時興起,隨便起了個數字。不過,其中一煞是我師父班是之──他是敬陪末座。”

“對了,”無情似剛想起來似的,“你每次說話時候,所用的數目,或數字後的量詞,都有點問題:什麼‘一回人’、“一件惡霸’、‘六股酒味’,‘轟的半聲’,都不大對板──這是怎麼回事啊?”

羅白乃有點尷尬的道:“我……我跟小石頭逃亡的時候,受過了傷……”

──受傷又怎麼會使他數字混亂,量詞混淆呢?但羅白乃這樣說了,無情也沒就這點追問下去。(這段前因後果,請見“說英雄誰是英雄”故事系列)

他倒是問:“江湖散發雙絕峰……第一‘峰’是‘捕神’劉獨峰嗎?第二峰……那大概就是你罷?”

羅白乃連忙澄清:“不,我是第一峰,劉捕神殿後。”

無情倒是一怔,隧後淡淡笑道:“你比我想像中更自大。”

羅白乃笑嘻嘻。

無情忽然正式提問:“你是幾時纔來到‘綺夢客棧’的?”

羅白乃也正式的回答:“前天傍晚。”

無情正色的問:“那你找到那夜夜磨刀的女人沒有?”

“沒有。”羅白乃也正色的答,“我只找到一個夜夜磨牙的女人。”

五磨刀霍霍的**

是的,夜夜磨牙的女子。

羅白乃是昨天入暮之際,才千辛萬苦的爬上了疑神峰,千山萬水的來到了這裡。

他原已跟其師班是之有約,一齊來”老豆坑”這一帶辦這宗大案,打一隻大老虎,好好幹一番事業。

他總比他師父先到。

他遠遠看到破破爛爛的“綺夢客棧”,先是大失所望:一路上他都以爲綺夢、綺夢,必然甚爲綺麗,如夢似幻,沒想到卻是這樣一間看來既不夠遮風也不太擋雨的破舊客棧。

他死一步、活一步的到了客棧門口,那時,荒山冷月,照得他心也有點慌惶,背後好像有什麼事物一閃而過似的,他霍然返身,卻只見將盈的皓月,有幾抹暗影浮動,他忙三步並作一步,急急要去推開那扇客棧的門。

雖然纔剛入暮,客棧的門卻是閉掩着的,青白布的酒旗迎風獵獵飄飛,不知是豺狼還是野猿,慘嗥數聲,似遠似近。

羅白乃只覺心頭髮毛,毛髮寒,寒從腳飈升,頭皮也發了麻,於是步履愈急。

說實在的,他這個人,除了天不怕、地不怕之外,確是什麼東西都怕。

他只想快些兒入屋。

──且不管那是什麼屋子。

他本來想急急的去敲門,可是手舉了起來,卻敲不下去:

因爲他聽到讓他牙爲之酸的聲響。

那是磨刀的聲音。

他尋聲望去,就看見了一個人:

一個人。

──一個在地上蹲着的人。

這是個女人。

──個女人,半夜三更的,蹲在這荒嶺寒山的野店前,在幹什麼?

羅白乃先是疑惑,但再看之下,卻令他的心忽地一跳,“譁”地要叫,幸給他自己及時捂住了嘴巴,不讓聲音發出來。

磨刀罷了,女人而已。

何以他會那麼驚?

爲何他竟那麼奇?

──是什麼讓他那麼驚奇?

月尚未全圓。不過,在荒山野地,仍分外清明,特別的亮。

夜涼如水。

“綺夢客棧”的門前,真有一桶水。

水桶邊蹲着一個女人。

女人的頭髮好長。

好黑。

而且很卷,很蓬鬆,像一蓬黑色瀑布,不過,卻似激流從狹隘的河谷,奔流到了斷崖,但崖口面積突然擴大,寬且闊,它就從湍流分散或寬闊的薄瀑,倒瀉下來。驟然看去,像一蓬大恥毛多於像一瀑烏髮。

她在磨刀。

旁有白骨。

──那是一副骷髏骨骼,就擺在她身伴。

她是以刀磨在骷髏腿骨上,霍霍有聲,耳爲之刺,牙爲之酸。

先映入羅白乃眼簾的,除了那一蓬**般的卷卷曲曲的烏髮之外,就是她那一身子的白!

雪也似的白。

蒼白而柔美的肌膚。

她的手很細長,從手背到手腕至手臂;都皓皓的白,蒼白如刀,蒼寒如月。

羅白乃看到她的時候;是側身的:所以使他最難忘的是她的大腿。

她的小腿細而白,大腿柔美而白,一切都白得那麼勻,跟黑夜和黑髮形成了怵目的對比。

先映入眼裡的是白雪雪的臂和腿,然後轉爲心裡的衝擊:

難道這女子是沒有穿衣服的?!

對。

這半夜披髮磨刀的女子,竟是**的:通身上下,決無寸縷。

他甚至可以看到她筍型的乳側。

──這女子居然是沒有穿衣服的發現,只怕要比發現一個女子在荒山之夜裡在一副白骨上磨刀更令他震驚。

不知怎的,他很想走上前去看清楚她的樣貌。

所以他悄悄的走近去。

走前去。

他經過一半掩的窗子,正躡手躡足走到門前,門邊便是那磨刀霍霍的女子。

她仍以側面背向着他,他彷彿瞥見她背上隱約有些圖形,而她那蓬黑髮就像要掩藏着她胴體上那妖豔的紋身。

紋身若隱若現,像冷月上的陰影。

羅白乃已愈迫愈近,眼看使可以看個清楚──他正準備驟然大喝一聲,把那女子嚇得五魄去了三魂半,那一定是件很要命很好玩的事了。

他正擬“嗚譁”大叫一聲。

那凹着的女子這時停止了磨刀。

手還壓着刀面。

刀還壓在白骨上。

她彷彿也發覺有人迫近。

她似乎也正準備回過頭來。

他們眼看就要面對面,看個清楚。

就在這時,這然,門“吱呀”霍地打了開來!

一人嬌叱一聲:

“何方妖孽,裝鬼弄神,殺!”

羅白乃一轉身,就驚了一個豔:

不是人。

而是槍。

槍也豔。

──槍尖很利、很尖!

──槍鋒很亮、很閃!

──槍花很美、槍穗很紅!

驚是羅白乃這剎間的狀況。

豔是這一槍和使這一槍的人!

這一槍自幽暗的門內劈面刺來!

這一槍很突然。

這時候,羅白乃的心思,全放注在那蹲在門邊磨刀的那女子身上。

這一槍突如其來。

如果不是刺出那一槍之前半瞬,那門“伊呀──”作響的話,羅乃白一定已埋在黃土紅葉裡當蘿蔔去了。

聲一響,他就及時省覺。

他本來正躡足躡手,潛近**之後,而今,乍地遇襲,心中一慌,一步倒退,腳已踩入木桶裡。

木桶有水。

半桶水。

他情急生智,頓時飛起一腳。

腳一起,木桶飛出,桶裡的水也灑潑出來。

月色一映,水珠如晶石一般,妖豔而美,灑向來人!

木桶擋過一槍!

出手的人以爲水是暗器,連忙揮槍自守。

本來要一起出擊、狙襲的人,也紛紛在叱喝聲中,退回店裡。

只在這一剎瞬間,本來蹲在地上磨刀的女人,已然不見。

只剩下一些水漬。

她始終未回過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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