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華月道:“當然也沒有‘金輪鏢局’?”
龍舌蘭道:“有,不過不是在萊陽。”
她吃吃地笑道:“況且,他說話也沒有山東口音。”
餘華月正色道:“就算他身份可疑,但也不見得其他人的話就不可信。”
龍舌蘭笑着,像只小狐狸,一般美,一般媚,一般慧黠可人,道:“假如你給我喝的第一杯茶是有毒的,我會不懷疑接下去第二、三、四杯茶是不是也有毒?”
她吃吃地以纖指向吳中奇等人指笑道:“何況,若這兒真是黑店,那這黑店也可真太大意了。每次做案,總有重要活口留下,倒似生怕人不知道:我家開的是黑店似的,你巴不得叫人代爲宣傳呢!”
餘華月一時默然無語。
那吳中奇氣得恨聲切齒:“你這瘋女人,騷蹄子,看我把你大卸八塊,我宰了你。”
龍舌蘭也不動氣,只叉腰道:“過來呀,大鏢師,我等你宰呢!”
說時,桃花眼兒一瞟,兩綹長髮發稍就含在兩片薄荷葉似的櫻脣間,美煞也媚煞了。
只聽言尖沉聲道:“龍女捕頭,謝謝你。”他說話一向響,就連這番沉聲的幾句話,也還是悶鞭炮似的響。
但這悶炮聲中充滿了誠意和謝意。
他這時已悄沒聲息的走到龍舌蘭身邊,輕快得就像一隻跳蚤。
他全身躬起,將全力都擺在戰鬥上,就像一隻戰蚤。
孫青霞曾見識過他的輕功,故不爲奇,但龍舌蘭卻幾乎沒給他嚇了一跳:他一向步履沉重,聲音響亮,予人莽烈的感覺,卻不意有這麼靈巧的輕功!——可見得世上一切真功夫,都是練出來的,而不是生出來的,更不是看出來的。
此際龍舌蘭、孫青霞、王大維,加上言尖等四人,背並而立,正好對着東西南北四個方向應敵。
只聽程巢皮長槍一抖,又喊了一聲:“三哥——”
餘華月點點頭,和聲的道:“我知道。”
程巢皮的臉色就像剛給鞭炮炸過一般,黑煞神也似的,瞪住餘華月:“餘三哥,咱們總不能給這一男一女的一站出來,才說幾句話,就給嚇退回去吧?你一聲令下,我朝他奶奶的三百一十七個對穿洞!”
餘華月和氣得近乎老氣的應了一聲:“我明白。”
程巢皮吼了一聲:“那你還等個屁?發令啊!”
他憤怒得似連眼邊的皺紋都快脫落下來,持槍的手也氣得快要拗斷了槍——儘管那槍桿子是精鐵打鑄的,看去沉甸甸的,至少也有七八十斤重,但在他手裡就像脆枝枯椏一般易折。
餘華月擡目,這一剎間,孫青霞感覺(抑或是錯覺),他擡的不是那眉下的兩隻眼睛,而是印堂上的那顆“大咸蛋”——彷彿尋顆蛋纔是他真正的“眼睛”。
第三隻眼。
——只不知他的“第三隻眼”是不是也能“通天”?
俗稱成佛後即開“天通眼”,眼前這餘華月,翻眼望人之際,像一個不知從哪顆星宿蒞降的神人異物,多於像一個活在世間的人。
只見那餘華月“怪眼”一翻,向孫青霞等人攤了攤手,道:“想必孫大俠、龍捕頭已看得出來,我餘某人也不好不作交待。”
孫青霞一哂道:“異曲同工。”
大家一時都不明白他此語何所指。
孫青霞道:“不久前我還打了一仗,對方已是先把退路擺好,至少可以自保、免死,他才肯出手一搏——你不是第一位。方式雖然不同,但效果一樣。”
餘華月聽了,居然臉也不紅,只問:“有這樣的人麼,卻不知是誰?”
孫青霞也不隱瞞,只道:“任怨。”
餘華月倒似真的吃了一驚:“‘任氏雙刑’的任怨!?”
孫青霞淡淡地道:“任勞任怨的任怨。”
餘華月吐舌道:“你們得罪的人也不少呀。”
孫青霞道:“所以纔不在乎再多你一個。”
餘華月鄭重澄清:“我們不止是一個人。”
孫青霞道:“所以我要給你一個交代。”
程巢皮在後大喝道:“留下你的狗頭來,那就是最好的交待。”
餘華月額上的鹹蛋又似是分裂了一下,這一次,彷彿飄出一對鴛鴦來,但又一閃即沒。他舉起了十字槍,但槍頭向下,左右晃了一晃。
和巢皮的眼睛立刻亮了。
黑而亮的眼睛,眼裡好像點燃了一對火炬:黑火。
然後他就出了手。
未出手前,他飛身而起,像一道黑色的旋風。
他自馬上一躍即起,一槍刺向大胃王。
大胃王自客棧飛身躍出之後,就一直盯着這黑漢子程巢皮。
程巢皮一動,他立即就迎了上去。
他的步子很大。
他一步就迎上了那朵“黑雲”。
程巢皮人在半空,如同密雲裡迸出一道閃電:他一槍就戳了下去。
槍搠大胃王的胃。
大胃王手裡的兩支木條一交叉,格住了程巢皮那閃電一槍,且雙手上下一報,前後一扣,已搭架住“天下一般黑”程巢皮手上的槍。
槍在程巢皮手中。
大胃王一招已扣住他的槍,且正發力要把他的槍奪過來。
他用力一扯,槍是拉過來了。
可是槍折了。
槍折爲二。
槍也裂而爲二。
這一剎間,連槍尾也錚地彈出了一截槍尖。
大胃王手上的兩支木條一扳一挑,雖然可以夾得住一支快槍,但當然制不住那斷爲兩截的槍。
也阻不了程巢皮的去勢。
大胃王一愕之間,巢皮已掠到孫青霞的頭頂。
這時,他雙槍又駁成一槍,一槍就向孫青霞的頭皮扎落。
滾滾烏雲中的一道激電。
電殛。
孫青霞沒有擡頭。
他甚至沒有舉目。
他仍看着餘華月。
只看餘華月。
他盯着小妖怪,卻沒理會正飛掠在他頭上發出狠命一擊的“黑神鴉”程巢皮。
程巢皮正一槍刺下。
槍快。
絕。
且厲。
一槍直扎孫青霞之頭頂。
孫青霞沒有動。
他沒有閃躲。
他甚至沒有擡頭。
一槍刺下。
眼看要着——忽然,槍改了向。
槍尖一偏。
槍也改了勢。
槍尖仍刺落,但戳向的在眼看刺着孫青霞天靈蓋之一剎間,改爲刺向龍舌蘭臉頰。
這變化極快。
就像程巢皮本來就是要扎向龍舌蘭而不是刺向孫青霞一樣;然而孫青霞好像也早知道程巢皮這一槍刺的一定是龍舌蘭而不是他一樣。
程巢皮的槍勢一偏。
——龍舌蘭立即遇險。
這電光火石的剎那,孫青霞這才動了。
他動的是手。
也是劍。
劍在手。
手中有劍。
劍是好劍。
手是名劍手的手。
高手的手。
——這劍術高手已然動手。
動劍。
一劍刺出。
槍影迅即沒去。
血光暴現。
這時,天空暴現一蓬血。
“黑雲”忽然一折,像一頭受傷的黑龍,倏地折翼般的蹌踉而去,驟降至餘華月的身邊。
可是餘華月卻在這瞬間已不在他身邊。
他已衝向孫青霞,快的就像霧雨中的一道鬼影,也像大白日裡的一隻戰蚤。
他手中有槍。
這是一把很特殊的槍:十字槍!
他一槍便往孫青霞的胸腹扎去。
——由於他的槍型特別,所以每一出手,就等於在同一時間裡,他的正槍鋒是刺往孫青霞的胸,但上槍尖卻是撩向孫青霞的下頜,下槍口卻是扎向孫青霞的小腹。
一槍三刺。
一出手,同時攻向三個目標:而且是要害。
——只用一招。
高手也有鬆懈的時候。
是人就難免有疏忽:就算是一流頂級高手,在某些特殊的時候,也會有疏失:例如在得意的時候,傷心的時候,疲倦的時候,勝利的時候……孫青霞剛剛纔一招傷了程巢皮,頭向上仰,正是得心應手,這一剎間,餘華月認準了:出手!
餘華月的十字槍這纔出手,忽見眼前一花。
“花”的是孫青霞忽然不見了。
但“花”的確是開在自己的前面。
只不過,那是“劍花”。
這一朵“劍花”美極了,燦麗極了,冷冽極了,簡直讓人驚豔已極,爲這絕倒。
——接近這“花”,如果要付出任何代價,他都是心甘情願的。
餘華月忽然明白了一件事:——難怪那麼多高手也死在孫青霞的劍下了,他們大概也受不住這一朵“劍花”的誘惑吧?
餘華月當然不想死。
他曾經生了一場大病,連他貧窮的父母也覺得他必死無疑,把他扔棄到鄰鄉路邊了,可是,他又死撐着爬回家裡來了,使父母親都大惑震訝,不忍心再丟棄他。
那時,他纔不過四歲。
他有一次給數十隻惡狗追噬,身上總共有三十一處傷口,幾乎是遍體鱗傷,但他就是不死。
之後,他吃了二十七次狗肉。
——其中有四頭是給他在那一次負傷中當場殺死的,所以不算。
那時,他才八歲。
到他十三歲的時候,給一羣流氓持兇器的圍毆,情形比給狗咬更糟,他簡直是體無完膚,然後,再給扔到溝渠裡,打他的人,都以爲他死了;救他的人,只不過是做善事來埋葬他。
不料,他卻在泥土掩蓋他半身的時候,悠悠的轉醒過來。
——要是那好心人先用泥土覆蓋他臉孔,那他就死定了。
他仍然活着。
不死。
他不肯死。
他覺得只有能活下去,纔是一切,要不然,一切都是徒然。
所以,這之後,他學武功,是爲了保護自己,然後,他又以自己的武力,保護了一大羣人,其實他也需要這一大羣人來保護他,以壯他的聲勢。
他當然不是一開始就加入“流氓軍”,“流氓軍”的老大要等到他一個人做了三百四十二人合起來都幹不成的慘案之後,再候他天涯流亡到頭來無處遁身只好逃入十八星山,再直驅“峻峨山”,“東方蜘蛛”老大這才特別禮待、收容他,把他推舉爲“流氓軍”的三當家。
他所做的一切,都爲了使自己活下去:不受人欺侮但又能欺侮人的活下去。
因此,乍見“劍花”的餘華月,絕對不要做撲火的飛蛾:他不想死。
他一向都不愛美。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自己能更愉快的活下去。
爲了這一點,他不惜“毀容”,在自己臉上裝上了許多“竹籤”,又嵌鑲了一個類近成蛋殼的事物,都是爲了在對敵時可以求存、求勝,乃至讓自己更舒舒服服的活下去。
他甚至揚言:自己喜歡的是醜,而不是美。
因爲但凡“美”的事物,都不長久。
花如是,女子如是,連家庭也如是……所以餘華月揚言:他不要家庭。
——生孩子做什麼?又不便殺了吃了,含辛茹苦養大後又可能叛逆自己,養來做啥?
——娶老婆作什麼?不如見到有美麗動人的女子,奸而殺之可也,又何必娶來養在身邊,一怕她偷人,二怕她報仇,三怕她這不喜來那不順,那多煩!
所以他決定終身不成家。
他只願當強盜。
——只要當了強盜,他所作所爲,就一切都可不必負責任了。
這就是他的想法。
這只是他的想法,但他的殺法,都在這十字槍的槍尖上!
他本要一槍就搠死孫青霞。——他原早就知道,如果跟前這人真的是孫青霞,可不易鬥,決沒那麼容易將之放倒。
是以,他攻出這一槍之前,早已想好了第二招、第三招、第四招……的應變法。
他總共想好了十招,一招比一招狠,一招比一招絕。
但他就算能想到孫青霞及時避得了,也想不到他會立即反攻:“劍花”當頭而開。
餘華月空然用手一拳打在自己的鼻樑上。
“格”的一聲,他的鼻樑發出了仿似折斷的聲響。
——這個要害關頭,這人打斷自己的鼻子幹什麼?
鼻樑斷了,會疼。
但看餘華月的模樣,痛的絕對不會是他,而是他的敵人。
他的鼻子就像一個機括。
一個樞紐。
——那就是說,往那兒一按,某種機關就會即時發動。
對餘華月的敵人而言,這通常就是他們喪命、喪生的時刻。
因爲餘華月這往自己鼻上擂一拳,竟把他原鑲嵌在耳上、頷下、脣上、眼上的竹籤,一股腦兒一蓬銀針斜雨似的全迸噴出來。
全激射向孫青霞。
6.我已認輸這一下遽變,令在旁觀戰的大胃王、言尖、龍舌蘭等,莫不爲之大驚失色:大家都知道餘華月臉上嵌着銀晃晃的竹籤。
這是一個事實。
大家也都只以爲這只是“小妖怪”鑲置的飾物——正如一些保持了遠古風俗的民族一樣,喜把金銀珠寶、乃至避邪助威的“飾品”(甚至是人骨、骷髏)往臉上、脖上、身上佩掛似的。
沒想到,這絕非飾物,而是暗器。
而且是極其厲害的暗器。
一發不可收拾。
“小妖怪”餘華月就是這個樣子,他不怕醜,也不怕難看,更不怕難堪,他的一切所作所爲,都是要爲了存身、活命、奪得勝利、成功。
所以他成功了。
他成功的暗算着了孫青霞。
孫青霞大叫一聲,全身一躬,仰天倒下。
“流氓軍”的人,頓時齊喝了一聲轟天彩來。
——他們都跟隨這“餘三當家”出征打仗多次、久矣,自然心裡清楚他的殺手銅,他們內心也早就期待三當家的能使殺手把那態度囂張的傢伙幹掉。
果然得手。
餘華月一向是待人態度越是謙遜,下手就越重、越是厲害、毒辣。
他一直以來都認爲:要害一個人,就得對他友善;若是待對方不夠友善,那就是對敵狀態了,那又如何成功的害得了對方?
因此,他常常得到成功。
正如這一次,他也取得了勝利。
孫青霞倒下了。
——他的“飛籤一殺”自是支支淬毒。
由於餘華月姓“餘”,武林中正有一個著名的幫派“飛斧隊”,隊員大多是“餘”姓高手,組合而成的,餘華月一度加入成爲其中一員,在七次戰役中奪過功,兩度使用過這“奪命飛籤”。
但他卻受到“飛斧隊”副隊長“飛斧神幢”餘銘鈴的責難:“你怎麼在暗器上淬此厲毒?”
“既然用暗器對付人,那就是旨在殺人了——既要殺人,何不淬毒?”
“就算淬毒,也不必動用這種‘拉柴’之毒。”
“這毒只是夠毒,也沒啥不好?”
“還說沒什麼不好!這毒只要沾了,不死的人也得要變成半身不遂,或雙手、雙腳、四肢都不受人的控制,這樣對一個武林高手而言,形同廢人,未兔殘忍。”
“毒藥本是殘忍的。毒死的最好,毒不死的,最多,我加一槍搠死算了。”
“可是……我們‘飛斧隊’的暗器是從不淬毒的。”
“你們用的是斧——我用的纔是暗器。”
“你!——你不配用斧!”
終於,餘銘鈴不知激於義憤,還是實在瞧不順眼這個心狠手辣而又離經叛道、自私自利但又有過人之能的同宗,到底還是逼餘華月退出了“飛斧隊”。
這使得餘華月到頭來還是加入了“流氓軍”。
他的方式依然不改。
風格依舊。
他的“飛籤一殺”依樣淬毒。
——淬的依然是“拉柴”之毒。
一種專門破壞人的腦神經中樞,使人的心、肌、神智全遭徹底破壞的毒。
惡毒的毒!
好毒!
至少,這毒已毒倒了孫青霞!
問題是,就算餘華月的竹籤沒淬毒,孫青霞也一樣不會好過。
因爲他已着了餘華月的“飛籤”——小妖怪發射竹籤的方式和手法是直接而了當,竹籤自他臉上什麼部位射出來,就射打向敵人的同樣部位去:沒有比這更直截。
沒有比這更具殺傷力。
孫青霞既然着了,就一定倒。
餘華月一招得手,心中得意,但卻絲毫不大意。
他將十字槍一綽,神龍擔水式,左右逢源格,左手勒馬點兵訣,馬上聚神留意:孫青霞的同黨有沒有趁此攻來?是不是要乘此迎救他?有沒有什麼動靜——他不想這頭跑了個孫青霞,那頭則反而受其他敵手所趁。
沒有。
沒有動靜。
許是因爲孫青霞明明已站了優勢,但卻遽變猝然,爲他所擊倒,言尖、龍舌蘭等一時還接受不過來,而不及有所行動。
餘華月覺得自己很應該在這場合先說一些話,把場面鎮下去再說:“我奉勸大家別打了,這姓孫的是自找——”
話在說。
未說完。
話未說完劍光起。
劍光寒。
如雪。
劍光鋒利得雪亮,又雪亮得鋒利的劍,已指着他的咽喉。
他先看見劍光。
然後纔看到劍。
劍尖。
那時劍尖已抵在他的咽喉上了。
——就真的只輕輕的、帶點微癢的點觸在他特別突露出來的喉核上。
之後他纔看到人。
人:高、瘦、雪衣。
脣薄如劍,眉直如劍,目亮如劍,英挺如劍,整個人就像一把出了鞘的劍。
好一個劍手和他的劍:孫青霞。
餘華月只嚥了一口唾液,他甚至可以感覺到吞下唾液的過程裡還曾滑過孫青霞手裡的劍鋒上。
——那把劍雖還未刺入他的身體,但彷彿已切割入他的靈魂裡,甚至亦跟他的元神混爲一體。
這感覺太可怕。
但餘華月依然在說話。
他依然能把話說下去——儘管那已不一定就是他原來想說的話:“——孫大俠找上我的麻煩,那是我的榮幸,所以明知是不自量力,爲了要給叫天王和大當家作個交代,只好自取其辱也得要硬着頭皮受孫大俠賜教、饒命了,我現在就已經認輸了。”
孫青霞沒有表情。
“你不是還有法寶沒使出來的麼?”
“是。”
然後餘華月突然做了一件事。
他這件事是既沒動手、也沒動腳、甚至全身不動——事實上,只要他一動,孫青霞的劍尖只要往前一送,便可以輕易要了他的命。
他不動,但他的臉卻動了。
動的是他的額。
不,其實是他額前的那粒“鹹蛋”。
——那顆“鹹蛋”好像完全受臉肌控制,就像眩眼、張口、呼息等五官一樣,忽然又“裂”了開來。
乍見時,在那“鹹蛋”裡飛出的好像是一對“蝴蝶”,後來,再飛出來的似是一雙“鴛鴦”:這一次,飛出來的卻又是什麼?
沒有。
在那看來似是瓷器打造的又像是有磁性的“蛋形物體”上,開了一開,但沒有,沒有任何事物自那裡邊飛出來。
可是孫青霞立即好像見了鬼一樣,整個人倏然後翻,竄了開去。
他匆忙得連劍勢往前一紮就可以要了餘華月的命——他也沒能顧及。
的確是沒有東西自那灰白的蛋形物體內飛出來,要換作別人,稍掉以輕心,早就橫死當堂。
但餘華月對上的是孫青霞。
孫青霞這一剎間已判定:一,是沒有暗器自“蛋”裡打出來。
二,但卻有比暗器更可怕的東西自“蛋”裡射出來。
三,那是氣體。
——毒氣!
什麼毒氣?
孫青霞一時也還是摸不着、弄不清楚,只知道它只是一小口的氣,無色無味,也無形無狀,但一旦着了,或嗅了一小小口,立即就無命無救。
所以他立即翻了出去。
他才向後彈出,後面卻已多了一人。
不。
多了一柄槍。
這個人就在這一剎間持衝殺了過來。
由於他的衝勢是那麼勇、那麼猛,他的槍勢是那麼銳。那麼盛,以致他的人和槍已幾乎合成一體了,分不出槍和人。
他的“黑煞槍”已紮了出去——向着孫青霞的背後!
他雖在第一次動手時已傷在孫青霞的劍下,但他仍沒有氣餒,他還要等着呼應餘華月,前後夾擊。
而今他等着了。
他立即出擊。
義無返顧!
他一槍扎向孫青霞,孫青霞忽然仰身出劍!
快!
槍快!
突擊更快!
——這是程巢皮的狙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