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命卻打從心裡發出一聲狂吼:
不能給他!
──決不能給他!
玉玦已拿在上太師手上。
他馬上抓住追命的左手。對了對玦上印鏤着的掌紋,然後他的臉上出現了一種詭笑。
他向追命瞄了一眼。
那眼色彷彿是說:你能抵賴得了麼!我今回就算不借刀,也可名止言順的殺人了。
“這是大將軍賜予他的密令,可見大將軍對他的信重;”上太師說,“你們要不要殺他?再不動手,尚待何時?”
二轉子說:“待你露出狐狸尾巴的時候。”
“什……”上太師詫然,“……麼?”話未說完,阿里已掀住了他。
他掀住上太師的手法很奇特。
他只扯住了他的頭髮,但上太師卻覺得全身至少有十六處穴道似被揪住了,痛苦得眼淚泉涌而出。
“你們要幹什麼!”他嘶聲道,“你們是這樣對待朋友的嗎?”
“你待我們是朋友?”二轉子恨恨地道,“你當我們是傻瓜蛋!”
阿里更正道:“不是傻瓜,是蠢材!”
二轉子反駁:“這又有什麼分別?”
阿里理直氣壯:“傻瓜有時是故作胡塗,有時也傻得可愛;蠢人是真的豬油蒙笨頭笨腦!?”
依指乙把彎刀的弧絳處平放在太師的脖子上,也只說了一句:“他是不是追命?”
上太師只覺得這句話像冰寒的刀子,直扎入他的心裡。
他只有答:
“是。”
依指乙看了他一眼,又說了一句:“他既然是‘四大名捕’中的追命,那麼,你是他的敵人,自然也是我們的敵人了。你利用我們來殺掉他,是不是?”
上太師給他望了一眼,只覺得又多了兩把寒匕直扎入他的心坎裡去,只有答:
“是。”
依指乙又問:“你想不想死?”
上太師馬上答:“不想。”
阿里在旁插口道:“可是,你全身都是病,不如死了好過吧?”
上太師慘笑道:“一個多病的人,越發知道珍惜生命。”
依指乙道:“你要是不想死,趕快替他把毒力祛掉吧。”
上太師猶豫了一下。
刀鋒立刻在他多贅肉的頸上開了一道血口。
上太師搐了一下,嘶聲道:“我沒有解藥,要驅藥力,得要施針炙之術。”
二轉子雙眉一蹙:“要扎幾針?”
上太師道:“十三針。”
“好”二轉子道,“你扎。”
上太師知道自己有一線生機:“我救他,可以,可是你們也得要放了我,饒過我。”
二轉子道:“我跟你本就沒有什麼深仇大恨。”
上太師喜道:“你們三位是不會殺害我的了,是不是?”
他要的顯然是一句話。
他知道江湖上人注重的是一諾千金。
二轉子、儂指乙、阿里都說:
“是。”
“好。”
“可以。”
上太師再進一步:“求求你們,也請這位追命大哥也饒了我的狗命,免得他一旦復元,就要我的命。”
阿里問追命:“喂,你看怎麼樣?”
追命苦於說不出話來。
二轉子頭腦比較靈活,只說:“你聽着了,要是同意,就望向我;要是不同意,就看着阿里。”
追命的目光立時望向二轉子。
阿里怪叫道:“爲什麼不同意才望我?應該是不同意才望向你纔對!不然,望着儂老怪也無妨──”
二轉子不理他,向上太師道:“他是同意了。”
上太師依然搖搖頭。
儂指乙臉色一寒:“你想死不成?”
上太師慘笑道:“我一向貪生怕死。能夠不死,我就儘量不死。這位崔爺既是名捕追命,我自然信得過他言而有信,就是因爲把他的話當話,所以,我要求就算把他給治好了,他也萬萬不要把今晚的事通知大將軍──否則,我就算活得過今晚,也活不過明天,不如趁替崔爺針炙之時,刺他一針,置之死命,我也好歹有個本兒了。
儂指乙怒叱:“你敢──”
二轉子忙勸道:“他說的是實話。”
上太師苦笑道:“你沒在背後說過任何人壞話嗎?話只要一說,就有給人知道你離間中傷的危險。我剛纔以爲你們三位……心腸子直,打算使你們殺了崔爺,再一一毒殺你們,好去大將軍處領功……卻不意反而落在你們手裡。我既然說了那麼多不該說的話,做了這麼多不該做的事,要想活命,自然就得趁還有一點睹本時,好好的搏一搏了。”
二轉子目光已閃動欣賞之色:“你說的對。”轉頭問追命,“今晚的事,一筆勾消。你的身份已暴露,上太師大概也不會再敢留在將軍府,你們倆就不告發,可好?”
追命的眼睛霎了霎,望向二轉子。
二轉子道:“爲證實安全無疑,待會兒這老鬼每扎一針,你要是覺得扎對了,就看向我(阿里大叫:望着我!),如果不對勁,就霎兩下子。”
追命眨了一次眼,然後停了停,又霎一次。
“那天,我們跟你交手後,盜得了玉玦(阿里怪叫:別搶功了,是我偷的,你纔沒這個本領!),猜測你也是名捕,潛到將軍府來臥底。我們雖沒啥見識(阿里抗議:是你自己沒見識!),但這種玉玦卻是在冷血身上見過,所以自無置疑。而今,潛來這裡,也無非是想偷偷還給你。剛纔得見這老鬼以藥制住了你,不知是敵是友,便想試上一試:他故意隱瞞這玉玦所示的身份,顯然是敵非友,我們纔將計就計,以計還計,知曉玉玦辨別所屬者的方法是對照掌紋,這才把這老傢伙擒住了,替你解毒。這老傢伙好話說盡,行事毒辣,真是一個奸的好人!你別看我們笨笨的(阿里這時愣了一下,問儂指乙:我的樣子像笨笨的嗎?)我們可曉得扮豬吃老虎呢!待治好了你身上的毒,我們再來問你冷血下落好了。你同意嗎?記住,同意,霎一下;不同意,眨兩下。”
追命卻眨了三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