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似流光,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時間來到四月下旬,京都之中一切安好,刺殺案的餘波漸漸平息。
幾位成年皇子重歸以前那種老老實實的狀態,被圈禁於王府的四皇子則是身不由己。在開平帝手裡另外一支密衛的阻隔下,他與外界的聯繫被完全切斷,除了皇帝本人之外無人知道他的近況。這也是那支神秘的密衛首次出現在世人面前,其強悍的實力和絕對的忠心令許多朝臣暗自心驚。
朝堂上一片忙碌景象,尤其是五軍都督府和戶部這兩個衙門,緊鑼密鼓地籌備着軍械糧草,信使和車隊不斷往來於京都南邊的官道上。
相較於兵多將廣且佔據世間最佳養馬之地的西吳,偏安一隅的南周似乎唾手可得,只是因爲天滄江這道屏障才能苟延殘喘。這也是朝野上下沒有人唱反調的根本原因,甚至連文官老爺們都迸發出好戰的熱血,盼望着大梁軍隊能夠早日平定南方。
在這片忙碌與振奮之中,開平帝頒下一道聖旨,給予三位成年皇子觀政之權。爲了避免引起朝臣們的抗拒,聖旨中寫得很清楚,三位皇子僅有旁觀之權,不可出手干涉各衙門的具體事務,甚至連諮詢都不允許。
這是一個非常微妙的訊號,而且已經被貶爲鎮國將軍的大皇子沒有被排除在外,足以令羣臣明白皇帝的心意。當然,大部分朝臣都知道大皇子這次委實有些冤枉,他在刺殺案中遭受無妄之災,後續的表現也值得稱道,皇帝只是需要一個時機便會再度加封他爲親王。
在這大半個月的時間裡,裴越的生活充足又悠閒。
將沁園的股子送給陳安以及他代表的後族之後,風聲漸次傳了出去,不斷有權貴富豪捧着銀票上門,想要入股正在建造中的沁園。時至今日,裴越在商道上的天分不再重要,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個年輕權貴在皇帝心中的地位越來越重,甚至有趕超穀梁和王平章的跡象。
尤其是刺殺案的最後關頭,開平帝和四皇子展開一場君臣和父子之間的對話,卻將裴越留在身邊。名義上是讓他守門,其中深意不必贅述。有權有勢以及無人能比的聖眷,裴越就算對商道一竅不通,他的沁園落成之後也會是高朋滿座,等於是一個躺着收錢的金飯碗。
無論是想要賺銀子還是巴結這位新貴,亦或是通過裴越討好開平帝,那些達官貴人幾近踏破中山侯府的門檻。
裴越沒有將任何人拒之門外,但也沒有收下所有人的銀票,略作取捨而已。
大筆銀子入賬,裴越沒有像那些土財主一樣將銀子埋在牀下,而是讓戚閔、楊虎和陳大年各帶一隊人手,分別趕赴靈州、永州和欽州,先行打探各地州治之所的境況並且選擇合適的地方。在裴越的設想中,沁園與祥雲號不同,觸角不會龜縮在京都之內,而是要開遍天下每一座大城。
至於沁園除了斂財之外還能做什麼,除了裴越本人之外,恐怕只有葉七知曉一二。
京都沁園的建造非常順利,目前已經完成大體框架,接下來便是填充細節,此事交由王勇全權負責,裴越只是偶爾過去查看一下細節,他如今最主要的精力還是放在北營四衛的操練上。
雖然藏鋒衛和武定衛纔是裴越的嫡系,但是他對平南衛和泰安衛也稱得上一視同仁,
操典七略所有將官人手一份,並且親自擬定了北營四衛的餉銀和伙食標準,任何人都挑不出他的錯處。
當時間來到四月末,裴越完成了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的人生大事第一步。
與谷蓁、葉七互換婚約,成親之日定在開平六年十二月初六,距今僅有七個多月的時間。
因爲僅僅是婚書定親,故而裴越沒有大張旗鼓,在中山侯府擺了一場宴席,請的都是那些跟隨他出生入死的武將。隨後又去廣平侯府赴宴,席間被穀梁灌得醉醺醺,最後還是趙氏出來打圓場,他才僥倖站着回去。
當然,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是終於能見到谷蓁了。
……
春光惹人醉,芳菲四月天。
廣平侯府,池臺水榭。
四名大丫鬟站在不遠處,時不時看一眼那對在欄杆旁邊坐着的年輕男女,臉上情不自禁地泛起溫柔恬靜的笑意。
谷蓁身着春衫,薄施淡妝,手裡捧着一本詞話,極其淑女地端坐細看。雖然她能感覺到對面那傢伙的目光牢牢鎖在自己臉上,但是打定主意要晾他一會兒,便雙眼只望着書頁上的字,不給他對視的機會。
裴越似乎一點也不着急,在剛開始問話沒有得到迴應之後,他便不再開口,只是靜靜地盯着她看。
起初自然有幾分調侃之意, 然而看着看着便不由自主地入了謎。
鳥語花香,間聞蟲鳴,時光寧靜又美好。
谷蓁右手捧着書卷,潔白的手指漸漸開始用力。
感受着那傢伙越來越放肆又熾熱的目光,一抹紅暈悄悄爬上她的耳垂,細長的睫毛輕輕顫抖着,白皙豐澤的肌膚染上一層粉色。書頁上的字跡變得模糊起來,明明她已經看過很多遍,上面的內容早已爛熟於心,可是在那傢伙目光的侵襲下,腦海中仿若變成一團漿糊。
谷蓁皺了皺鼻尖,似嗔似怒地問道:“看什麼呢?”
裴越感嘆道:“蓁兒姐姐真好看。”
谷蓁心中微喜又羞,面上卻輕哼一聲道:“裴兄弟,你如今愈發輕浮了。”
裴越微微一怔,隨即自責道:“是我不好,我竟然忘了自己的身份,怎麼能稱呼蓁兒姐姐呢?”
谷蓁不解其意,明亮的眼眸中泛起疑惑。
裴越一本正經地道:“你再問我一次?”
谷蓁好奇地問道:“看什麼呢?”
裴越笑道:“看娘子呢。”
“呀!”谷蓁差點就將手中的書卷砸了過去,可惜她終究不是葉七那般爽直的性情,最終只能紅着臉扭過頭。
不遠處的丫鬟們羞得不敢再看這邊,同時心中忍不住驚歎:這位裴侯爺的臉皮可真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