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一張底牌】

裴越朗聲道:“陛下,臣認爲孫尚書這是在肆意報復。”

孫大成立刻駁斥:“裴越,休要胡言亂語,戶部只是按律行事。你如今尚未入朝,本官與你往日無仇近日無冤,報復之說從何談起?雖然你年少封爵春風得意,本官也不會妒忌一個毛頭小子,難不成還能像你一樣封爵?文官不封爵乃是國朝祖制,當年林忠武公都沒有破例,更何況我這般才疏學淺的末學後進。”

他斜眼望着裴越,臉上滿是不屑。

林忠武公便是林清源,當年高祖身旁最重要的謀主,見證高祖起事到大勢抵定,雖然在大梁立國前夕過世,仍舊是不折不扣的功勳第一人,比定國公裴元仍要強上幾分。

孫大成這個時候突然引出林清源,除了爲自己佐證之外,未嘗沒有嘲諷裴越的用意。

衆人皆知,裴越的爵位是中山子,而中山又是林清源的桑梓之地。

孫大成自嘲才疏學淺,然而比起裴越卻是淵博之士,自然是暗戳戳地告訴裴越,你哪來的勇氣和臉面接過這個爵位?

文臣隊列略顯騷動,能夠走到正四品甚至更高的位置上,每個人都是飽學大才,不會連孫大成這般近乎於明示的嘲諷都聽不出。至於另一邊的勳貴隊列裡,倒是也有不少人能聽懂,但沒有人在這個時候站出來替裴越說話。

原因很簡單,他們嫉妒裴越——和爵位無關。

去年裴越封爵後,在朝會上痛斥裴戎,很多勳貴對他頗有同情之意。然而自從祥雲商號的蜂窩煤開始席捲京都,裴越日進斗金卻沒有照顧那些手握軍權的勳貴們,他在這個圈子裡的名聲便一天天變差。

勳貴之間相互幫扶纔是常態,裴越選擇的孫琦等人府上早已遠離軍權,那些軍方大佬眼睜睜看着一羣沒落勳貴瘋狂賺銀子,自己卻連一根毛都撈不到,焉能對裴越有個好印象?

裴越舉目望去,滿朝文武竟然無一人幫自己說話。

這一幕自然也落入開平帝眼中,他對此非常滿意,對裴越的態度反而溫和了些:“朕的確聽說你的那個商號出了不少問題,今日便給你一個機會,允你在朝會上自辯。”

孫大成隱隱覺得不妙,搶先說道:“陛下,最近祥雲商號出現諸多問題,例如以次充好、苛待礦工、窩藏罪犯等等,同時在繳稅上也存在蹊蹺之處。臣與戶部兩位侍郎商議後,決定抽調人手對該商號進行稽查,此舉合乎法度,並無不妥。”

開平帝不置可否,神色淡然地望着裴越,言下之意是,朕給你說話的機會,卻不會拉偏架。

裴越心知肚明,不慌不忙地說道:“孫大人,你查了半個月,可曾查出什麼問題?”

孫大成忽然有些想笑,終究是個未入官場的雛兒,一點規矩都不懂,竟然主動將話柄送到自己手上,他勉強掩飾着眼中的得意:“自然查出一些問題,不過茲事體大,還需要時間徹查。”

裴越“哦”了一聲,繼續問道:“這些問題是孫大人自己查出來的嗎?”

孫大成謹慎地說道:“此事由本官主持,

兩位侍郎協助,具體稽查則由戶部主事鄭志榮領隊執行。”

裴越朝開平帝拱手道:“陛下,臣想問那位鄭主事一件事。”

開平帝頷首道:“準。”

旁邊的內監立刻宣號,廷衛迅疾前往戶部衙門傳旨。

絕大多數人都以爲裴越這是不死心,宛如落水之人不顧一切地掙扎,竟然妄想從孫大成的下屬身上找到破綻。其實在他們看來,裴越今天壓根就不該求見,想要在朝會上質問孫大成本就是個愚蠢的選擇。對方是一部尚書,無論從學識、閱歷、應變還是口才諸多方面,哪樣不碾壓你一個大字不識幾個的破家庶子?

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

唯有老態龍鍾彷彿睡着的左執政莫蒿禮忽然扭過頭,那雙昏花的老眼看向裴越,目光中流露一抹驚訝與警惕。

站在他側後方的洛庭注意到這個眼神,不禁心中暗自感慨:這位老人能夠歷四朝而不倒,一步步走到現在絕非僥倖。

洛庭本以爲只有自己才能摸透裴越的心思,畢竟那夜長談不僅是確立盟友的關係,更讓他知道裴越不到最後時刻不會拿出來的底牌。

這也是他今日在朝會上始終沒有開口的原因。

時間靜悄悄地流逝,裴越雙腳不丁不八地站在百官中央,這副架勢讓孫大成有些忐忑。只要今日裴越在御前佔不到便宜,那麼接下來戶部的行動會更加從容,足以壓迫得裴越無法喘氣。等他將蜂窩煤的生意拱手讓出,孫大成便可以讓戶部以朝廷的名義入股,無論公私或者名聲都能賺得盆滿鉢滿,這便是他的如意算盤。

從始至終,孫大成都沒有想過傻乎乎地替七寶閣賣命。

他快速地在腦海中思索着,鄭志榮這個人雖然心黑了些,但也是經年老官,應該不至於在御前犯錯,只要他咬死了戶部已經查出問題,裴越又能如何?至於一家商戶究竟有沒有問題,對於戶部的官員來說,這是簡單之極的事情,隨口將賬冊扯上幾個漏洞,誰又能分辨清楚?

開平帝似乎對這件事很感興趣,並沒有提及旁的事情,正殿內的氣氛愈發肅穆。

鄭志榮在這樣一個氛圍中出現,他的臉色不太好看,或許是有些緊張,連孫大成遞給他的眼神都沒有看見。

裴越待他來到跟前,先將之前與孫大成的對話說了一遍,然後問道:“鄭主事,戶部在祥雲商號查了將近二十天,究竟有沒有查出問題?”

那日在首陽山上,裴越對此人厲聲呵斥,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所以他們不禁神色複雜地望着裴越,嘲笑譏諷者居多。

鄭志榮額頭上冒出汗珠,猶豫片刻後對開平帝說道:“陛下,微臣奉命稽查祥雲商號諸事,歷經十七日,最後能夠確認的是這家商號沒有問題,之前的罪名都是遭人陷害。”

開平帝眼神微凝。

正殿內鴉雀無聲。

許多人都震驚地瞪着鄭志榮,心想這傢伙是不是吃錯藥了?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如果他所言非虛,祥雲商號沒有問題,那戶部究竟在查什麼?強行讓一家如此重要的商號閉門歇業,甚至搞出京都百姓無蜂窩煤可買的局面, 如果今年冬天出現嚴寒的話,那會造成怎樣嚴重的後果?

他身爲戶部主事,這短短一句話形成的殺傷力強過裴越無數句。

最重要的是,鄭志榮這句話將他的頂頭主官推向深不見底的懸崖邊。

孫大成艱難地轉頭,看着垂首不敢與自己對視的鄭志榮,這一刻心中只覺得無比荒唐,隨之而來的便是充斥腦海的恐懼。

他有些肥胖的身軀不由自主地輕微顫抖起來。

裴越安靜地站着,雙眼望着地面上的金磚,一如他平時表現出來的那般鎮靜。

或許那些人知道,自己已經查出平安坊命案和首陽山下毒的真相,甚至也弄清楚那些燒炭工鬧事的原因,但他們並不在意,因爲只要戶部還在查,祥雲商號就翻不了身。

只可惜他們不知道,裴越其實從未將戶部放在眼裡過。

因爲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底牌。

眼下突然在朝會上背叛孫大成的鄭志榮便是一張牌,雖然這件事要從很久之前說起。

裴越微微撇嘴,其實他真的不喜歡那些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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