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發展,沒有出乎大家所料。
恐懼變成了現實。
到了7月8日,倫敦交易所一開盤,所有的基金都開始瘋搶ARM公司的股票。
倫敦市場便爆發了史上最大的一波軋空行情。
凡是放空ARM的機構,誰也不想被甩在那即將無券可補的10%裡。
空頭們爲了搶先平倉,只能瘋搶股票,即使是比當初放空時高几倍的股價,也在所不惜、忍痛回補。
資金之密集,出手之頻繁,形成了股市上常見的“奪門而出、互相踩踏”的慘狀。
只不過,與以往不同,這種“踩踏”不是把股價往下砸,而是向上頂。
180英鎊、200英鎊、300英鎊……
拜空頭們的瘋狂所賜,ARM公司股價一路飛奔,當天就飆漲了170%,
恆星集團的諸人,猜到了開始,沒有猜到結局。
截止當日收盤,ARM的股價已經從上一個交易日的180英鎊漲到了500英鎊,比翻了一番還要多。
恆星準備的10億美元備用金,全部消耗完,也沒完成任務,只能等下一個工作日繼續爭奪。
而股市的慘狀也嚇壞了楚國威、陳化文幾人,連蘇鵬也爲之駭然,儘管已經有所預料,卻還是低估了市場和人性。
看着股價如火箭飛射,腎上腺素極速分泌,這種軋空,不親身經歷,是感受不到其中的瘋狂與絕望。
而瑞銀華寶(USB)更慘,30億英鎊全部投進市場,只收回了三分之二不到的單子,如果不是人攔着,埃裡克跳樓的心思都有了。
今天股市的表現,徹底打碎了他最後一絲幻想,所有人都在爭奪20%的單子,沒有任何理性可言。
看到如此瘋狂的局面,他才意識到昨天妄想聯合所有基金穩定股價的行爲,有多麼荒謬,在這種情況下,一切逆勢而爲,如同螳臂當車,可笑不自量。
甚至還沒等到倫交所閉市,瑞銀華寶已經電話通知埃裡克,解除他一切職務,等待他人接手,成爲了此次多空大戰的第一個犧牲品。
埃裡克對這種局面,早有預料,此次損失之大,是USB歷史絕無僅有的,必須有人爲其負責。
他還只是一個小卒,後面有更大的黑鍋。
說實話,接到通知時,埃裡克心中反而有一點放鬆,畢竟這只是第一天。
由於倫敦市場不可以無券放空,一旦股價高於空方成本,而空方手中又無券追加,就只能回補空單、認賠離場。
在這種極端軋空的狀態下,可交易的股票少於空單總量,股價便可以飆到無限高。
因爲空頭下單之後,只有履約交割的義務,一旦被軋,即使股價再高也要虧錢買股、全數繳回。
所以,明天的倫敦市場會更加恐怖。
不面對這場面,對於埃裡克來說,也是一種解脫。
果不其然,經過週六週日的艱難煎熬,到了星期一,倫敦證交所開市,ARM的股價又是一輪瘋漲,最後直接達到了1125英鎊的高位。
兩天直接漲了七倍,在這一天,ARM公司的總市值接近2300億英鎊,成爲英國曆史上市值最高的公司。
無數基金經理在哀嚎,甚至有人從高樓一躍而下,爲勝利的皇冠增添了一抹血色。
當埃裡克看到第二天的股市表現,一股涼氣從腳底升起,他馬上聯繫了監管機構,要求介入此次風波之中。
要知道,這種極端的軋空會導致整個市場停擺,因爲大盤指數受ARM股價影響而極度扭曲(試想如果中石油兩天內飆漲5倍,上證指數會成什麼樣)。
英國政府稍加考慮,就順水推舟,決定出面調停此事。
作爲這次風波的東道主,它有這個權利,也有這個義務,避免市場崩盤。
於是繼兩天瘋狂之後,週二倫敦證交所掛上了停牌。
趙子明接到英國政府的邀請時,正要去腦機公司視察新項目,稍加考慮,就電話通知許天瑞,讓他由巴塞羅那市轉道倫敦,代表數字集團和無法平倉的機構一起協商。
外界的紛紛擾擾並沒有影響到趙子明,雖然掌握了ARM公司80%的股份,按現有估值超過了萬億人民幣,對於他來說,並沒有太大的意義。
一方面,萬億估值只是一個泡沫,只要釋放出10%的股份,ARM的股價會迅速跌落至原有水平;
另一方面,ARM公司,重要的不是值多少錢,而是其中的資產,爲了產業佈局,再高的價值,他也不會出售。
“英國政府會怎麼處理此事?”
沈依依在一旁問道,她聽到了剛纔的電話,
“方法只有一個”,趙子明靠在桌子上,語氣平淡,
車內空間巨大,彷彿一個小型會議室,兩個人在裡面,不見半點擁擠。
“什麼?”,沈依依好奇,
隨着多空大戰落幕,數字集團大獲全勝,她也感到與有榮焉。
趙子明:“最終只會讓我們主動釋出10%的股票給空頭平倉,讓ARM股票的交易恢復正常。”
沈依依:“這不是欺負人嗎,之前那麼多家基金做空,怎麼不見英國監管機構出面。”
趙子明笑了笑,他知道沈依依說的是氣話,換成任何國家,也不會坐視不理,任由市場瘋狂下去。
唯一的差別就是什麼時候出手。
這次人爲原因造成的危機,只要政府下定決心,還是很容易平息下去。
沈依依:“那股價怎麼算?”
趙子明:“自然要按照現在的行情價算,能給機會讓他們平倉就不錯了,出點兒血,買個教訓。”
釋放歸釋放,結算價格自然不可能打折,全部要按照現在的市場價結算,也就是1125英鎊的價格。
沈依依:“那許副總去倫敦……”
趙子明:“我們的條件不是白給的,他去換一個承諾,英國政府不插手這次的併購。”
沈依依:“哦,他們會同意嗎?”
趙子明:“英國脫歐風波愈演愈烈,他們是焦頭爛額,哪有心情插手此事,大家心裡都明白,英國自己已經撐不起ARM公司的輝煌了,不賣給我們,也會出售給其他人,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政治問題。”
沈依依點點頭,最大的阻礙依舊是美國政府。
經過這次“多空大戰”,英國政府的阻礙差不多掃清,而最終的結果,要等美國大選落定,才能確定。
當然,不管是希拉里上臺還是川普勝出,兩人支持併購的可能性很小,必須提前做好準備。
趙子明:“我們這次不過是借用信息不對稱,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如果空頭基金小心一點,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爲什麼如此衆多的金融老手,一起輸給了行外之人?
表面看起來,成功的關鍵在於數字集團地利用了期權交易規則。
也許有人會覺得奇怪,爲什麼所有參與放空ARM公司的避險基金經理,無一例外全都忽略了那條要命的交易規則呢?
趙子明喝了一口水,繼續說道:“平心而論,這也不能全怪那幫基金經理們有眼無珠,因爲那條規則自從有期權交易以來,就從來沒人用過。”
沈依依莞爾一笑,如果不是有實例再前,大家仍然不會想到這條規則有什麼用。
趙子明:“樑俊超是個人才啊。”
之前會議上議定,用“股權掉期”的方式秘密收購“ARM”公司的股票,雖然不失爲一種辦法,但是風險較大,在實際操作中容易引起對方的訴訟反彈。
如果沒有其他選擇,數字集團硬着頭皮也要走下去,然而負責此事的樑俊超,不甘於這麼就此作罷。
雖然“股權掉期”本身就是他提出來的,但對於一個精英來說,不斷挑戰自我,超越自我,就是其固有的本質,經過一番思苦想,在絕境中找到出路,發現了這條早被人遺忘的規則。
雖然兩者有點相似,卻有實質不同。
一個是擦邊球,“股權掉期”專爲規避“信息披露”義務,而發明出來的,帶有風險性。
另一個是法律明文規定所允許的,全款支付期權價格。
沈依依接過話:“是啊,能想起它的人,那心思得有多深吶。”
從事選擇權交易的,大部分都是機構,也就是玩對衝的這幫避險基金們,對於他們來說,倉位一般都很大,而且要儘可能地放大,哪有不使用融資槓桿的道理呢?
一億帶十億是常規操作,沒有人全額購買期權,所以這條規則自從設立以來,就從未有人啓用,完全形同虛設,早已被人淡忘。
趙子明怔了一下,“心思深”,不像是誇獎之詞,不過他也沒多說什麼。
女人有時候的心思,太過感性。
雖然樑俊超有點激進,上下尊卑的觀念不強,有想法不找頂頭上司,直接彙報到他這裡。
但是能把這塵封已久的規則挖掘出來並加以利用,沒有非凡的眼力、敏銳的洞察是辦不到的,只憑這一點,趙子明就會給與最大限度的容忍。
恃才傲物是人才的固有通病,不說樑俊超在他面前還算恭敬,即使眼高於頂,他也不會在意,只要能帶來利益,其他的都是小事。
沈依依看了男人並不在意,也就沒有多說什麼,以後打交道的時間長着呢。
她從別的渠道瞭解到,樑俊超故意表現出恃才傲物的性格,心裡深沉,就是爲了迎合老闆的喜好,趙子明雖然對高層行政管理人員比較嚴厲,對於技術專業人才,向來厚愛有加。
樑俊超投其所好,果不其然,一舉在領導心裡,留下深刻印象。
這叫簡在帝心,隨着人工智能影響力開始發酵,數字集團現正式員工超過兩千人,像樑俊超這種級別,沒有五百,也有三百。
越往上走,位子越少,一個在領導心中沒有印象的人,怎麼會有升職的可能。
壞印象也是印象,再說了恃才傲物,不就是人才的代名詞嗎?
沒有才能,怎麼傲物!
趙子明:“這次併購結束,我準備拿出10%的受益進行論功行賞,你先提前準備一下名單。”
沈依依呆了一下,沒有多說什麼。
她知道男人向來在金錢上比較大方,卻沒想到如此大手筆,按照目前的價位,釋放手中10%的ARM公司股份,可以獲利超過百億美金。
當然最終受益不是這麼算的,但10%依舊不是一個小數目。
趙子明:“注意保密,免得有人眼紅,這次多空對決,損失者太多,我們也要小心有人狗急跳牆,你也知道金融圈的慣例是‘贏了吹牛逼,輸了講道理’,做好輿論上的準備,防止被人潑髒水,往陰謀論的方向上帶。”
沈依依點了點頭,
在敵人哀嚎的時候,最好不要彈冠相慶,她瞭解到的消息,因爲此次虧損,沒有到最後勝負局,已經有兩個基金經理跳樓自殺。很多對衝基金在這一筆交易之後就傾家蕩產,直接關門了。
在這個時刻,一切以低調爲宜!
趙子明:“還有一點,雖然這次我們勝利了,但是不得已爲之,金融市場風險太大,如非必要,我們集團以後不要參與多空投機,這要作爲公司一條戰略執行下去。”
他也是剛剛得到消息,英國財富排名第五、《福布斯》富豪榜位列第90名的億萬富翁,維斯特公爵,在做空ARM公司上鉅額虧損,已經在2016年7月9日上午,跳橋自殺。
她唯恐愛人迷戀上這種快感,從而把自己拖向深淵,世上沒有常勝的將軍,勝敗乃兵家常事,然而像金融市場這麼慘烈的,並不多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