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很想快點見到易卜拉欣帕夏口中所說的這些東方人。
這倒不是因爲閒情雅緻,而在於,他希望親眼去看看這魯軍,心裡可以對其做出一定的評估,唯有如此,心裡纔能有底。
他是個雷厲風行的人,一旦下了決心,便隨之行動。
他這邊才吩咐,不多時便帶了禁衛,浩浩蕩蕩地出了宮廷。
奧斯曼的君主,歷來以勇氣爲尊,自奧斯曼建立起來,便滅國無數,想要讓所有人臣服,除了奧斯曼的蘇丹自稱爲哈里法,加強其宗教上的合法性之外,便是彰顯其勇氣。
因此,蘇萊曼幾乎自幼便弓馬嫺熟。此時,他騎着駿馬,渾身披帶着皇袍,腰間插着一柄鑲嵌了寶石的彎刀,一身英氣地抵達了碼頭。
而在這裡,早已是熱鬧無比了。大戰在即,現在無數的軍馬都朝這裡涌來,各地的領主,都帶着軍隊自這裡抵達伊斯坦布爾,整個碼頭,到處都是腰間繫刀和武士以及隨從,人聲鼎沸。
而一隊舟船慢慢靠近碼頭後,無數人見了舟船上的旗幟,頓時便開始嘲諷起來。
原來這旗幟,乃是阿塞拜疆帕夏的船隊,而阿塞拜疆處於奧斯曼西部的邊陲,曾有相當一段時間,受波斯人的影響,何況與奧斯曼土耳其人,本就並非一族,在許多人心裡,這些人雖與自己同一信仰,卻屬於東邊來的蠻子。
艦船靠岸,浩浩蕩蕩的新軍士兵開始列隊登岸,他們顯得極有秩序,每一個人都是全副武裝,嘎吱咯吱地踩着棧橋,宛如長蛇一般,登上了岸。
在這座酷熱的巨城裡,遠處可以看到寺廟的圓頂塔尖,亦可以看到一些東羅馬拜占庭時期的建築,這裡的人膚色各異,服色也是各異,幾乎見不到任何的女子。
在這嘈雜聲中,新軍的官兵,卻是顯得極爲的與衆不同,他們一直保持着沉默,臉上看不到一絲的表情,似乎對於一切的雜音,皆是充耳不聞。
“他們不是阿塞拜疆人,是韃靼人。”
有人高聲道,隨即,許多人的臉上都顯出了複雜的神色。
這裡的人,對於韃靼人是沒有好感的,他們對韃靼人的印象,其實多是從草原上敗退來的民族遷徙而來,在他們認知裡,這些民族被中原王朝打得落花流水,轉過身便索性進入這裡,征伐這裡原有的民族。
別看他們在草原上,被中原王朝打得如喪家之犬,可到了這裡,憑藉着和中原王朝多年的戰爭經驗,在這上千年來,也曾崛起過無數的輝煌的部族,何況上帝之鞭的印象,實在給人過於深刻,起初的匈奴人向西遷徙,便曾讓這裡血流成河,此後,遼國滅亡,西遼開始西遷,更何況還有赫赫有名的蒙古人西征,曾在這附近建立無數的汗國,更是讓人聞之色變。
這裡的人,將一切自東邊來的部族,統統稱之爲韃靼人,在他們心裡,韃靼人殘忍無比,動輒屠城,殺人無數。
現在,他們看到一羣黑頭髮、黑眼睛的韃靼人,便忍不住爭先驚呼起來。
可是……這些人似乎並沒有他們以爲所想象的那般‘野蠻’,這些人太沉默了,自覺地上了碼頭後,依舊沒有散漫下來,安靜而迅速地開始列隊,而後等候後隊的夥伴。
在這酷熱的天氣裡,幾乎所有人都忍不住將大袍子遮住自己的頭臉,可是這些傢伙們,卻在這酷熱的天氣裡,揹着數十斤的各種家當,雖是揮汗如雨,卻沒有人躲在蔭涼之下。
能培養出這樣一支軍隊,不得不說到新軍的操練。
新軍的操練,刻苦得到了極致,甚至完全可以說,在軍營中,是沒有人將士兵當作人來操練的,無休止的操練,使他們早已習慣了任何的嚴寒酷暑。
此時,葉春秋已經登岸,易卜拉欣帕夏尾隨其後。
葉春秋遠遠眺望碼頭數裡之外,這座曾經屹立千年的都城,也忍不住爲之讚歎,他朝身後的易卜拉欣帕夏笑了笑,似是意有所指地道:“這裡便是世界的心臟。”
易卜拉欣帕夏看了葉春秋一眼,點點頭道:“是的,誰奪取了這裡,誰就跨越了東方和西方,成爲世界的主宰。”
這句話是極有道理的,說是世界的心臟,意在這裡的地理位置。
這裡的地理位置確實堪稱中心,它的西部是佛朗機大陸,東部則是大明,而向南,則是非洲。
所以,這裡可謂是整個世界島的樞紐,是世界的中心,誰得到了這裡,便能掌握整個世界。
葉春秋看着那無數斑駁的石牆,腦海裡隱隱能感覺到,在這座屹立千年的城市,那滿朝的歲月裡,有多少王朝和民族在這裡瘋狂地砍殺過。
半響後,葉春秋總算將目光收了回來,朝易卜拉欣帕夏道:“爲何沒有人來迎接?”
不等易卜拉欣帕夏回答,便突然見一隊人馬朝他們而來,無數圍看的人羣則被人用鞭子驅開。
易卜拉欣帕夏看了來人,連忙道:“殿下,蘇丹來了。”
葉春秋只一擡眸,便見一個青年打馬而來。此人顯得十分有威儀,包在頭巾之下的臉,不怒自威,身後呼啦啦的騎隊尾隨着他,而這個人,雖騎在高馬之上,卻也在打量着他。
在馬上的蘇萊曼,其實有些詫異,他想不到,這個從易卜拉欣帕夏口中所知的東方國王,居然是如此的年輕。
他在離此遠遠的時候,已經查探過這一支軍隊,這支軍隊給他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怎麼說呢,太過於靜默了。這便使他心裡反而有些輕視了,在他心底,他自認爲一個所向披靡的軍隊,定當是威武雄壯的,可從這些魯軍身上,他沒有看到這一點。
此時,他已來到的葉春秋面前,隨即落下馬來,打量着葉春秋,同時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