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的大雪突如其來,沒有絲毫的先兆,沒日沒夜地便降了下來,打地突厥上下一個措手不及。
在這個節骨眼上,無論頡利多麼好戰,,他都得收起他的野心,將整個汗庭的重心放在如何應付雪災上,而在這個節骨眼上,頡利突然要見李恪,爲的是什麼,李恪倒也不難猜到。
連日的大雪已經將整個突厥淹沒,遠方的高聳的金山也已經是雪白的一片,彷彿裹上了一層白衣。
而在山腳之下,原本深綠的草地還未來得及褪色,便被瞬間染作了白色,白茫茫的一片
李恪得了頡利的傳見後,穿好冬襖,披上了狐皮大氅,帶上王玄策與蘇定方兩人便頂着刺人如刀割般的風雪出了大帳,往汗帳的方向而去。
“頡利詔地急,想必這是要病急亂投醫了。”李恪踩着鬆軟的雪地,聽着耳邊踩在雪上“咯吱、咯吱”的聲音,對王玄策道。
王玄策點了點頭,對李恪道:“我等居於汗庭,尚且如此,更何況是那些遊牧在外的突厥百姓,這場大雪來的突然,也不知早先那些外出遊牧的牧民還能回來幾成。”
金山雖大,但金山腳下的草場依舊有限,這附近肥沃的草場大多爲汗庭所有,亦或是那些突厥貴族,而普通的突厥百姓要想牧羊,要麼選擇成爲貴族們的奴隸,要麼只能是跟着風吹的方向,趕着自己的牛羊,帶着自家的帳篷遠行遊牧。
而這些牧民大多春日離去,等到了秋末便回,所以他們大多會備些秋日的厚衣裳,但卻未必會早早地備上過冬用的皮襖,所以在這場突入起來的大雪之下,被凍死的突厥牧民絕對不在少數,當然,還有那些來不及回到山下的牛羊。
一場風雪,幾乎將整個突厥大半年的積攢吹地乾乾淨淨,不只是普通話人家,就連汗庭之中的用度都變地緊張了起來,這也是李恪親身能夠感受到的。
突厥的雪一旦下了,便幾乎不會再有回暖的可能,可以預見地,從此時到來年的春天,這樣窘境都不會得到緩解,頡利終於坐不住,動了向大唐借糧的心思。
而向大唐借糧,沒有誰開口會比李恪這個三皇子來地更好了,頡利這次找來李恪,多半就是爲了此事。
李恪擡頭看了看天上,漫天的大雪依舊沒有半分要停下來的意思。
李恪對王玄策道:“人難勝天,更何況是在這貧瘠的漠北,面對這場大雪,頡利必定也是無計可施了。”
王玄策問道:“那殿下的意思呢?”
王玄策問的自然不會是如何幫助突厥走出眼下的困境,而是李恪對頡利向大唐借糧的態度。
李恪想了想回道:“且管這些作甚,本王且先一口應下便是。本王借與不借在本王,但父皇的意思卻不是本王能夠左右的了。”
聽李恪的意思,自然就是準備敷衍頡利,而後在重新計議了。
畢竟李恪此時身在突厥,他若是此時貿然拒絕了頡利借糧的要求,頡利一定不會放過他,李恪大可以先應下來,不過當李恪的書信到了長安,借與不借就與李恪無關了。
王玄策道:“殿下之言極是,殿下身在突厥沒有必要爲一時意氣,將自己陷於困境。”
王玄策知道李恪的性子,也相信李恪會做出正確的選擇,但身爲李恪身邊的謀臣,王玄策還是做了他該做的事情。
當李恪來到汗帳中時,汗帳中竟出奇地安靜,沒有李恪想象中人聲鼎沸的樣子,反而顯得很是冷清。
偌大的汗帳中除了可汗頡利,便只有帕夏趙德言一人。
“李恪參加可汗。”李恪走到大帳中,對頡利俯身道。
“三皇子來了,坐。”頡利今日的態度倒是比以往要和藹上一些,指着他身旁的胡凳對李恪道。
李恪順着李恪所指的胡凳坐了下去,與頡利還有趙德言圍着火堆坐成了一圈。
“三皇子在此,可還住的慣?”頡利烤着火,對李恪問道。
頡利方一開口,李恪便猜到了頡利的意思,李恪識趣地回道:“除了冷了些,其他倒是還好。”
頡利見李恪接了自己的話頭,於是出言嘆道:“三皇子來突厥尚未滿一年,恐怕不知,今歲不只是三皇子覺得冷,就連突厥的百姓也覺得冷啊,今歲的雪,來地比去歲早了許多,若是擱在去歲,現在還是牧羊放馬的時候啊。”
李恪看着頡利一副故作感嘆的樣子,心中不禁暗自發笑。
今歲大雪來地早,李恪自然是知道的,若是去歲也是如此,他哪來的精力南下侵唐,李恪也就不會出現在這裡了。
自然了,李恪心裡雖是這麼想,但還應景地搓了搓手,回道:“我道是爲何,便是這短短數日,氣候竟冷地這般快。”
這時,一旁趙德言適時地插嘴道:“三皇子有所不知,這短短几日內氣候驟變,受凍的又何止是三皇子一人,我突厥百姓凍死凍傷已近三成,放牧在外的牛羊馬匹更是損失無數,今年突厥百姓的冬天怕是難過了。”
李恪聞言,皺了皺眉道:“這場雪竟如此嚴重?”
趙德言道:“突厥不比大唐,突厥百姓家中本就存糧不多,過冬所靠的無非就是那些牛羊,可眼下這些牛羊尚未餵養長成,便盡數凍死,突厥的百姓恐怕連果腹都成難題了。”
李恪聽着趙德言的話,心中竟也猛地一沉,趙德言的話雖是別有用心,但說的卻是事情。
兩國對敵,是兩國君臣與將士之間的爭鬥,尋常的百姓終歸是無辜的,百姓凍死餓死,李恪的心裡也不會太好受。
李恪幽幽嘆道:“天公無情,向來如此。我大唐雖無風雪之災,但旱澇爲患也是有的,我雖非突厥人,卻也能感同身受。”
頡利對李恪道:“趙先生方纔與本汗有言,提及唐若是關中遇災,便會自地方多加稅賦,以供養中樞,不知可有此事?”
李恪不知頡利爲何會突然這麼問,但還是如實回道:“確有此事,如是我大唐關中欠收,便會自淮南、河北、山南等地加賦,多徵糧稅,以緩解關中缺糧之危。”
李恪說着,突然想起了什麼,於是問道:“可汗突然這麼問,莫非也有此意?”
頡利點頭道:“不錯,本汗也欲納趙先生之言,自突厥各部雙倍徵賦,已解汗庭危急。”
頡利竟想自各部加賦?李恪聽了頡利的話,心中微微一震。
可還沒等李恪緩過來,一旁的趙德言便已經開口道:“可汗仁愛百姓,欲自各部加徵稅賦,已救汗庭百姓,只是各地徵收尚需時日,恐怕難解眼下燃眉之急。不知殿下否則書信一封,待可汗前往唐庭借糧,已全兩國盟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