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是一段繁華的商業區,即便不是週末,來往的車輛和人羣也比較多,路況複雜。
車子前行速度驟然下降,從原先得勁的七八十,跌落至龜爬似的二三十。
唐婉坐直腰桿,雙手牢牢握住方向盤的兩端,目視前方,不敢有半分鬆懈。
她不想行人見不到明天的太陽,更不想戴上銀手鐲唱鐵窗淚。
所以,好好開車,既是對他人生命的敬重,也是對自己未來的負責。
陸悠莫名想笑,唐婉這個樣子,比高中考試的時候都要更加的認真嚴肅。
“不是說有我十二分車技的嗎?汗流浹背了吧,老妹!”陸悠揶揄道。
“一邊去!別打擾我開車!”唐婉不留情面的罵道。
她完全不敢有半毫秒的分神,刮花別人的車子還好,起碼能用錢修補,但創死人了,花多少錢也買不回來。
至於二三十的時速會不會創死人,唐婉覺得還是會的。
雖然概率很小,但萬一真有黴逼,她身上可就多了一條人命。
畢竟有的人嘎了,僅僅是因爲打了一個小小的噴嚏,更別說被帕拉梅拉創。
唐婉繃緊神經,保持極其謹慎的姿態,要多小心就有多小心。
車速絕不超過30,車距必須拉開到有足夠的反應時間,有車插隊就讓,有人橫穿就停,後邊按喇叭催促就當沒聽見。
短短一公里的路程,愣是開了十分鐘。
車子駛入環島,從另一條道路駛出,來到一片相對安靜的居民區。
馬路是雙向四車道外加兩條非機動車道,中間有鐵圍欄隔開。
唐婉終於鬆了口氣,有圍欄,就意味着橫穿馬路的人少了,不需要再打起十二分精神,留個八分左右就行了。
“還得是自動擋,要換成手動擋,怕不是腳都踩酸了。”
手動擋的,剎車得踩離合換擋,啓動得踩離合換擋,加速還得踩離合換擋,唐婉想想都覺得累人。
自動擋就不同了,一個剎車就能解決大部分工作,輕鬆無比。
“有何想法?開過一段走走停停的道路,是不是感覺自己進化了?”陸悠笑着問道。
唐婉點了點頭,說道:“進化不至於,只能說小有所得,以後開車能大膽點了。”
“敢不敢上高速?”
“新手可以上高速?”
唐婉還記得科目四里有道題目,大意是拿駕照多久才能單獨上高速,正確答案爲,持證滿一年。
“現在是不可以,你要是想,過兩天我叫咱爸找家裡的司機帶我們。”
交通規則還有寫,駕駛人在實習期內,即拿到駕照未滿一年,駕駛機動車上高速公路行駛,應當由持相應或者更高準駕車型駕駛證三年以上的駕駛人陪同。
唐婉有些心動。
上了高速,就能猛踩油門,合法的飈到120公里每小時,在開闊且沒有電子攝像頭的路段,甚至能去到140。
唐婉印象中有這樣的經歷。
初中假期,一家四口外出自駕遊,在返程路上,唐亦雄見車輛不多,便將油門猜到底,車速一度上到了160。
當然,這種車速並沒有持續多久,大概行駛了十多公里就退回到120。畢竟又不是過年,誰想給交警衝業績。
“新手上高速會不會很危險?”
“你照着規矩來肯定不危險,起碼沒有剛纔人來人往的商場門口危險。”
高速屬於全封閉路段,幾乎不會有行人竄出,即使車速快,出事故的可能性反倒比普通馬路要低。
“那就麻煩叔叔了。”
發自內心的說,唐婉還挺喜歡開車的。
坐在車裡,手握方向盤,不僅安全感拉滿,還用種“天下之大,何處不可去”的豪情。
照着導航,車子拐了個彎,進入另一條街道。
道路中間的圍欄沒有了,兩旁也停放了許多車輛,人行道上出現了各式各樣的小商鋪。
五金店、裝修店、便利店、照相館、快餐店等等,雜七雜八的交錯排列。
“注意點,壓低車速,周圍視野不好,防止有鬼探頭。”陸悠提醒道。
“我懂的。”唐婉不敢怠慢,心裡提高警惕。
這時,前方不遠處的斑馬線前停了一輛公交。
“前面斑馬線最好停一停,極大概率會有人經過。”
“沒這麼巧吧?”
“小心駛得萬年船。”
唐婉也不是頭鐵的人,當即鬆開油門,讓車子自行降速前溜。
就在唐婉踩下油門,剎住車子的同一時刻,一個揹着書包的六七歲毛頭小男生毫無徵兆的竄了出來。
唐婉直接被嚇了一跳,整個人都震了一下,“臥槽!真有鬼探頭!”
“不要命了是吧!”
一位面相年輕,貌似是小男生媽媽的女子緊跟着走出來,朝唐婉點頭彎腰表示歉意,隨後拽住小男生快步走到對面,一腳將他踹倒在地,嘴裡不停的唸叨着什麼。
“這一腳真夠給力!”
帕拉梅拉的隔音效果很好,陸悠聽不見女子訓話的內容,但不妨礙他腦補兼吐槽。
“想必這個當媽的一定是年輕人,最多不超過三十。”
唐婉心有餘悸,掌心也滲出細密的汗珠。
好在聽了陸悠的話,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老公,你是怎麼知道會有小孩出來的?未卜先知?”
“簡單的防禦性駕駛。”陸悠輕擡下巴,點向右前方尚未離去的公交,解釋道:“先前我注意到這邊有個公交站臺,恰好又有公交車停在這,前邊還是斑馬線,十有八九會有乘客下車過馬路。”
“原來如此,受教了。”
滴滴——
兩道喇叭聲從後方傳來。
“走吧,擋着人家的路了。”
“好的。”
唐婉踩下油門,重新啓動車子向前方駛去。
接下來又是一段路況很好的大馬路,唐婉得以分出心神和陸悠聊天。
“老公,我們幾號去首都?”
“伱想幾號?”
“聽你的,我都行。”
唐婉在陸悠家吃住有挺長時間了,自家沒人,趙慧娟又沒有回來的打算,無牽無掛的,想幾時去學校就幾時去學校。
陸悠思索片刻,問道:“通知上寫幾號註冊來着?”
“29、30、31三天,早上八點到下午五點。”
“我們29號去註冊吧。新生開學,要整理的行李比較多,還得搞宿舍衛生,越早到越好。”
“嗯?我們不是有房嗎,還住宿舍?”唐婉皺起眉頭問道。
她不想住學校宿舍,一來不知道宿友是什麼樣的人,要是遇到三觀不合的,四年怕是折磨得夠嗆。
二來不希望和陸悠分開。近一年多和陸悠同吃同睡,早習慣了,晚上沒有他陪着,很難入睡。
“大學默認住宿,我們扣的學費裡就有一部分是住宿費。”
“可以不住嗎?”
“要走手續寫申請,挺麻煩的。”
“我不怕麻煩。”
陸悠知道唐婉捨不得和自己分開,柔聲說道:“可我希望你住宿舍。”
唐婉癟了癟嘴,不高興的說道:“你嫌棄我了,怕我晚上和你搶被子,所以把我趕走對不對?”
陸悠輕笑兩聲,伸手想要摸摸唐婉的臉蛋,想到她還在開車,不便有肢體接觸,只好把手收了回來。
“你沒上過大學你不瞭解。大學宿舍不僅是居住的場所,還是建立社交圈子的注意地點。
大學上課沒有固定的座位安排,你想認識朋友,基本只有在宿舍樓,尤其是同一宿舍的舍友。
同吃同住四年,一點點積累下來的革命友誼可是非常深厚的。”
陸悠回想起上一輩子的大學生涯。當時的自己,年齡小,前進腳步又快,人都沒混熟就飛去國外進入更高層次的學習。
導致評上博士了,依舊是孤零零一人,能稱得上朋友的,三根手指都嫌多。
唐婉沉默半晌,小聲回道:“我不需要朋友,我有你,有年年,有菱花就夠了。”
“不,你需要。”
陸悠看着唐婉的側臉,嚴肅認真的說道:“進入大學後,我們讀的專業全都不一樣,假如遇到問題,我們幫不了你。你得有學業上的同道中人,和你一起前進。”
“說得好像要把我送給別的男生似的。”唐婉噘着嘴巴嘟囔道。
“我喜歡你還來不及,怎麼會送給其他人?”陸悠哭笑不得。
“就是像嘛!”唐婉煩躁的喊道。
她能理解陸悠是爲她的前途着想,但理解是一回事,接受又是一回事。
“別生氣。”
陸悠輕聲安撫道:“也就週一到週五住宿舍,週末房間,我們還是能回家裡住的。”
“不能中午住宿舍,晚上回家嗎?”唐婉不甘心的問道。
“我是沒問題,可你能接受早八課,六點半要起牀趕路搭地鐵去學校嗎?”
陸悠在首都的房子離首都大學不遠,但各種行程加起來,最少也得四十分鐘。
特別是大學門口到教室門口,這段路程可是很有說法的。
唐婉無話可說。
放在高中,她能拍着胸脯說,六點起牀有手就行。
如今經過長時間的奢靡生活,能八點起牀就算成功。
“要是第二天沒有早八,晚上能回家睡嗎?”
“大一就別想了,大課很多的,基本每天都要早八。”
“捏麻麻滴!大學不讀了!回家當富太太去!”唐婉氣憤的說道。
“你確定?我是不介意的。”陸悠似笑非笑的說道。
唐婉頓時蔫了。
辛辛苦苦考上的首都大學,不可能說不讀就不讀。
事業還是要有的,不然別說陸家人看不起,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晚上沒有你,我睡不着。”
“我送你一本《數學分析講義》,你把它放在枕頭邊當作是我,睡不着就看兩眼,保管你安然入眠。”
唐婉:……
“算了,我自己睡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