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姝一行人出發的時候,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陸新桐開着車,載着莊姝與杜有梅一起往洛城去。
自從學了法術之後,陸新桐感覺到的最大的一個變化就是眼神變好了,具體體現在他能在晚上看到許多從前沒看到的景象。例如,現在正趴在他車窗邊看着他的那位老伯。
那老伯慘白的臉緊緊的貼着車窗,一雙骨瘦如柴的雙手撐在臉旁,嘴裡還不時地發出“嘖嘖”的聲音。
陸新桐握着方向盤的手不斷收緊,假裝冷靜地對坐在副駕駛的莊姝說道:“這樣真沒關係嗎?”
莊姝淡漠地看了一眼那老伯,輕輕說道:“沒關係,也是一個可憐人罷了。”
杜有梅換了一個姿勢繼續玩着手機,頭也不擡地嗤笑道:“陸新桐,不是吧,你怕啦?”
“誰怕啦?我只是擔心這是敖勝派來的間諜而已。”陸新桐嘴硬道。
“哈哈哈,他們雖是鬼,但以前也是人,也是女媧娘娘的子民。你身上有女媧血還怕什麼?”
陸新桐不再糾結窗外的那位老伯,專心地開起了車,但好在在天朦朦亮的時候,那老伯便原地消失了。
當莊姝一行人到達洛城的時候天已經亮了。陸新桐將兩人帶到了早已經預定好的總統套房後,便一頭倒在了牀上補覺去了。
什麼時候該讓莊姝和杜有梅去考一下駕照了,陸新桐睡着前迷迷糊糊的想到。
與陸新桐的疲憊感形成對比的是十分精神的莊姝與杜有梅。莊姝站在總統套房客廳裡的落地窗前,望向遠處的車水馬龍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感受到了什麼嗎?”杜有梅雙手環抱在胸前,靠在牆上,“我自進了洛城就感覺渾身的不舒適,但具體的也說不上是哪裡不舒服。”
莊姝聞言扭頭看了一眼杜有梅,淡淡地說道:“惡念不見了。整座城市很平靜,平靜得讓人感到奇怪。”
“嘶,你這麼一說我倒是知道是哪兒不舒服了,就像是暴雨要來臨前的那種壓抑感。”
“暴雨是要來了,就是不知道我們能不能在暴雨前把遮雨的地方搭建好呢?”
陸新桐醒來時太陽已經下山了。洛城的位置比江城還要更北一些,此時的天空昏昏沉沉的,鵝毛般的雪紛紛揚揚的飄落。
陸新桐揉了揉額角,翻身下牀走到了客廳。客廳內只有杜有梅坐在沙發上刷着手機,莊姝卻不見人影。
“莊姝呢?”陸新桐上前問道。
“房間內休息呢。”杜有梅頭也不擡地回答。
這還是第一次看到莊姝在休息,他還以爲他們這些有神力的人是不需要休息的呢,原來他們也會睡覺呀。
陸新桐邊想邊往杜有梅對面的沙發坐去,倒了一杯水潤了潤乾燥的脣舌:“來到這有什麼發現嗎?”
“現在沒有什麼發現,我們可能還得在等一會,等着‘它’自己跑出來才行。”
陸新桐點了點頭:“等莊姝醒了,我們就去外面逛逛吧!說起來今天還是元宵節呢,洛城的燈會可是被譽爲一絕呢!”
杜有梅聞言一頓,隨後又漫不經心地說道:“要去你和姝姝去吧,我就不去湊這個熱鬧了。”
就在陸新桐想要說服杜有梅一起去時,莊姝從房間內緩緩地走了出來。
“走吧,去外面看看說不定可以找到些什麼。”
“你什麼時候醒的?”陸新桐吃驚地問到。
“沒睡,在裡面調息而已。”
“哦哦,那就走唄,現在出去正是熱鬧的時候。”陸新桐一口喝完杯內的水,帶着莊姝離開了酒店,只留下了杜有梅神情木訥地看着手機屏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洛城的歷史悠久,保留了許許多多的古蹟。它雖不如江城繁華,但也正是如此才使得洛城古老的街道與文化不至於被資本裹挾而變得商業化。
陸新桐帶着莊姝來到了洛城最具有歷史感的街道—青禮街。
青禮街據說是五百年前的一位朝廷重臣所居住的。這位朝廷重臣家大業大,深得龍心,就光是他的府邸佔了這一整條街道。元宵時節,也正值他娶妻之時,就在府邸前搭建了一整條街的青廬讓普通百姓們也可以前來慕禮。人們爲了慶祝他們新婚大喜,紛紛帶來了自家做的紅燈籠掛滿了整條街道。後來,這條街就被叫爲青禮街,而每年的元宵節這裡也會舉辦盛大燈會以此來紀念那一場令世人驚歎的婚禮。
莊姝靜靜地聽着陸新桐講述着這青禮街的來由,一雙清冷的眼睛卻不時地打量着青禮街的環境。
由青石板鋪成的青禮街人聲鼎沸,摩肩接踵。各色各異的燈籠在一個個小攤位上掛着,獲得燈籠的方式也不盡相同,有投壺的、有猜燈謎的、有直接買的……在二十一世紀還能看到這麼極具市井氣息的的地方真是不容易。
青禮街臨湖,湖岸邊栽種了一排排的柳樹,一對對小情侶在柳樹下耳鬢廝磨,訴說着自己的情思。
一個兔子狀的燈籠突然吸引住了莊姝的目光。她擡步往那掛着兔子燈籠的小攤走去,定定地看着那惟妙惟肖的兔子燈籠。
陸新桐第一次看到莊姝居然也有感興趣的東西,便開口道:“喜歡?喜歡便買下來吧!”
莊姝搖搖頭:“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陸新桐正要追問時,旁邊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老闆,這個兔子燈籠麻煩幫我包起來一下。”
聲音來的突兀,驚了陸新桐一下,他扭頭看向了聲音的主人。
只見那是一位穿着黑色長裙的女人,眉眼透露着些許憂傷,一頭長而卷的濃密秀髮在微風地吹動下輕輕地飄動着,伴隨着風而來的還有那淡淡的香味。
“哎,蘇小姐,還以爲你今天不來了呢,我還想着這個兔子燈籠還留不留了。”那攤販的老闆一面將掛着兔子燈籠取下打包,一面看向那位蘇小姐笑道。
那位蘇小姐微微一笑:“怎麼會,我弟弟很喜歡這兔子燈籠,不買給他他可是要和我鬧脾氣的,謝謝您還給我留着。”
老闆將打包好的燈籠交到那蘇小姐的手上,說:“哎,這話說的,我還要謝謝你每年都來光顧我的生意呢!”
蘇小姐笑着接過道了聲謝,看到陸新桐兩人看着她,便也出於禮貌的向兩人點了點頭,隨後轉身消失在了人羣之中。
莊姝看着那消失的背影微微皺眉,轉頭向那老闆打聽道:“老闆,那位蘇小姐每年都會來買這兔子燈嗎?”
“是啊,每年都買,都已經連續買了五年了。聽說是給她弟弟買的,真是一個好姐姐呀!”老闆感慨道。
“已經買了五年了?那這五年裡那位蘇小姐都沒帶過她弟弟親自來這玩一玩嗎?”陸新桐問道。
“沒呢,聽說她弟弟身體不好,常年呆在醫院裡不能出來,而他們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她那弟弟就一直是她帶大的,所以這蘇小姐才儘可能的滿足她弟弟的需求。”
“哦,這樣啊,謝謝老闆了。”陸新桐笑着道了一聲謝,隨後順手買了幾盞燈籠作爲答謝。
“莊姝,我剛剛好像在那爲蘇小姐的身上聞到了一股很奇怪的味道。”陸新桐兩人離開小攤位之後,朝着湖岸人少的地方走去。
“那是死氣。你居然能聞出死氣了,看來杜有梅確實是有好好地教你。”莊姝扭頭看了看陸新桐,點着頭回答道。
陸新桐啞言,回想着這幾天的非人折磨,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雙手環抱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後,纔開口道:“那蘇小姐爲什麼會有死氣呢?是她要死了嗎?”
“不一定。她也有可能去過了墓園,或者其它有死人的地方,從而不小心沾上了。”
“這樣啊。希望那位蘇小姐只是不小心沾染上,若是她也出事了,她那個弟弟該怎麼辦呢?”陸新桐努力扯了一下嘴角,但是從這蘇小姐聯想到了莫如初現在的情況,卻怎麼也是笑不起來。
莊姝察覺到了陸新桐低落的情緒,想到他可能又是在爲莫如初的安危感到擔心,伸手拍了拍陸新桐的肩膀,安慰道:“不會有事兒的。”
陸新桐低頭看向那比自己還要矮上一個頭的女人伸直了手才堪堪可以拍到自己的肩膀,一張小臉滿是鄭重,眼睛裡卻好似星星一般明亮將他的內心照亮。他的耳朵不受控制地紅了起來,嘴脣囁嚅了幾下,最後只是輕輕地“嗯”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