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匆匆等閒過,林家有女初長成。
南理,百花谷,在那奼紫嫣紅的阡陌之間,有位女子牽馬北上。她一襲紅裳肌膚勝雪;她手執長劍腰懸玉笛。人馬緩緩而行,馬黑如長夜,人明似皓月。
女子桃李年華,雙燕眉宇含英氣,瑞鳳長眸關秋水,她鼻挺如峰,朱脣飽滿,一張芙蓉面更是國色天香。她若一笑,天地回春百花折腰,她若一怒,萬物蕭瑟江湖微寒。此刻她步伐瀟灑,及腰秀髮隨風而動,出塵堪比月宮嫦娥。
姑娘何許人也?她姓林名若雪,是林嘯天的掌上明珠;是整個林南世家的大小姐。林嘯天何許人也?當今江湖五大高手之一,號稱‘南嘯天’林南世家家主;林南世家有多大?獨尊南理,一家如同一國。
所以林若雪,生來就是天之驕子,從來都是衆星拱月,芸芸衆生舉頭仰望就好。
不過林若雪行走江湖向來不靠身世背景,她性子冷傲獨來獨往,百花谷學醫三年,師姐師妹竟無一人成爲她朋友,她的師父——奪命菩薩杜紅霞——林若雪也只是嘴上喊喊而已,她心裡沒那個女人,那個女人也其實也不喜歡她,衡量它們關係的不過是赤luo裸的利益。
人家說一個女人長得太美不是件好事,它會爲你帶來很多麻煩,但此話放在林若雪身上並不完全正確,因爲所謂麻煩往往會降臨到別人身上。
比如此刻。
林若雪走到了一條潺潺而流的小溪邊,小溪清澈見底,能裝下天上的白雲,也能裝下岸邊的桃花。紅衣姑娘大概是口渴;大概是覺得溪水甘美,於是便彎腰捧水而喝。
然後一顆小石子拋入了水中,水波盪漾有人打破了這裡的寧靜。
“喂!那位姑娘,可知這溪水是從我們白虎寨流出來的?喝了水嘛!是要付錢的。”
林若雪燕眉微蹙,拾起長劍轉身牽馬。
對面站着六個人,一人錦衣華服貴公子打扮,其餘五人身材健碩腰掛刀劍。那些人看見了她的容顏無不呆立當場,過了好一會兒有人才嘖嘖稱奇。
“這娘們長得如此好看!”腰上掛刀的虯髯漢子道。
“我給你說二哥,這種女子蜂腰翹臀牀笫功夫保管很厲害,你我這種身板一個回合就能繳械投降。”有人說
“那是,”另一個塌鼻樑接話道:“她的雙腿能夾死人你們信不?”
這三人目光猥瑣,一邊盯着林若雪一邊嘿嘿直笑。
污言穢語飄入林若雪耳中,不過紅衣姑娘懶得理會,開始往前行走。
“公子,如此尤物豈可放過?”身後有人提醒。
“哼!不堪入耳,”錦衣公子提高音量道,“我們看你們不叫白虎寨應該叫白狗寨——那位姑娘等等!”
錦衣公子立馬快步走到了林若雪的面前躬身抱拳。
“這位姑娘,在下是西雙城少主魏亮。他們都是些山野糙漢子,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如有冒犯之處在下替他們賠個不是,希望姑娘大人不記小人過。”
被擋住了去路的林若雪只能停下腳步,她看都沒看這些人一眼。
“滾開!”她冰冷的突出了兩個字。
“那娘們兒,”有人罵道:“我們公子是何等人物?與你說話便是瞧得上你,別他孃的不識擡舉!”
“就是裝什麼裝?要我說公子也不用和她廢話,這種女人你越給她臉她越自視高傲,壓在牀上還不是一個鳥樣。”
叫魏亮的錦衣公子狠狠的瞪了一眼說話之人,然後回過頭嬉皮笑臉的又道:“姑娘莫要和他們一般見識,倘若他們的話污了姑娘的耳朵,過去扇他們幾個嘴巴子也行。只是.......”
他突然伸出兩指向她肩胛骨處點去,倘若這個部位一旦被點中,人就會立馬癱軟任人擺佈。
林若雪依然視他爲無物,執劍左手猛第往上一送,只見寒光一閃長劍出鞘,紅衣女子微微一側身,右手捉住劍柄向那幾個口出污言的人飛奔而去。
在寒光出現的那一瞬間,魏亮先是覺得手指一涼,然後食指和中指就離開了自己的右手。一陣劇痛傳來,斷指處血液如同麪條般滴向了地面。
“啊......!”他這才痛得叫出了聲,魏亮立馬捏住自己的斷指出大叫:“給我殺了她!”
然而已飛奔到塌鼻男子面前的林若雪只是輕輕將劍橫着一抹,長劍如同輕風拂面般而來又如輕風般拂面而去,鮮血從塌鼻子的眼眶裡滲了出來,她恰到好處的劃破了他的眼珠,塌鼻男子什麼都看不見了。
在魏亮的喊叫聲鍾,虯髯大漢、敦實大漢、瘦高個和禿子同時祭出武器向林若雪身上招呼過去。
林若雪豎劍胸前,整個人原地一轉如同跳舞一般,紅裙與地上的花瓣齊飛,在叮叮噹噹的聲音當中她化解了四人的攻擊。爾後紅衣姑娘右足點地凌空飛起,她握劍斜掃如同仙女散花;她挺劍連刺好似蜻蜓點水。
身子落地後她提着帶血長劍走向自己的馬兒,而地上有五個瞎子在捂着自己的眼睛哀嚎,那個錦衣公子魏亮一手捏住自己的斷指處,滿臉驚駭的望着林若雪一步步靠近自己。
“你.......你.......要幹什麼?” 他臉上慘白嘴脣顫抖,“姑娘不能殺我,我爹是西雙城城主魏......魏無常。”
林若雪只是借用魏亮的錦衣華服擦了擦劍上的血跡,然後只聽‘唰’的一聲她收劍入鞘。紅衣姑娘繼續牽馬向北而行,表情依舊平靜而漠然,好像剛纔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她接下來要經過的地方就有西雙城,至於那個叫魏無常的城主,林若雪懶得管他是狼還是羊。
晚霞滿天,西雙城在夕陽的餘暉中沐浴,高低屋舍、大小街道、車來人往,彷彿裹了一層金色的糖漿——甜蜜而溫暖。
這座城的確有資格甜蜜而溫暖,就如同其它幾座城池那樣,地處南理西南方的西雙城,從林家開疆闢土到至今,還從未受到過戰爭的摧殘,大不了就是一些市井鬥毆和幫派恩怨,除此之外、來來去去的都是些做買賣和辦雜事的普通人家,因此它的青色城牆倒顯得很多餘。
林若雪牽着她的黑馬走在一條金色的街道上,街道兩邊擺滿了各種鮮花和瓜果,空氣中飄蕩着濃郁的香甜味。她雖性子寡淡,但聞到了花香後步子還是變得輕快了一些。
街上來往的人並不多,又是下午時光做生意的人也沒精打采,可是林若雪打破了那些人的慵懶。一襲紅衣的姑娘如同水墨畫中的仙子一般出塵不染,她從街南走到街北,男人和女人們的眼睛也跟着她從街南移動到街北。
面對各種目光和竊竊私語,林若雪早已見怪不怪,她只是覺得天色不早了,得找個客棧住上一晚明天繼續趕路,直到有好多手執武器的人擋攔住了她。
“前面那位姑娘,咱們還真是冤家路窄啊!”身後有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林若雪停下腳步轉身望向那個被自己削掉兩根手指,已經包紮好傷口的公子哥皺了皺眉,“你想怎樣?”她問。
“小賤人傷了本公子還能一走了之麼?你今天要麼把人留下,要麼把命留下。”
魏亮一招手,有二十幾個手執武器的人便形成一個包圍圈慢慢靠近了林若雪。
“本公子知道你很能打,可我的這些江湖朋友也不差,”魏亮左手捏着自己的右手手腕,“你要肯放棄抵抗乖乖跟我走,他們便不會傷你,否則......哼哼!休怪刀劍無眼。”
林若雪用緩緩拔劍的動作回答了他。
“給我上!”魏亮大聲命令道。
接下來一堆人如同惡狗撲食一樣撲向了紅衣姑娘。雖然魏公子說過,‘只需制服就行,不可傷她性命。’但這些江湖中人哪管什麼憐香惜玉,將手中的刀槍棍棒只管往林若雪身上招呼。‘打個半死也不算傷她性命啊!’不少人如此想。
只是這姑娘不知使用了什麼功法,在他們的刀槍棍棒間晃來晃去,如同魚兒在水中一般靈動。這些人非但連人家的衣角都摸不到,才過了半盞茶的功夫自己人卻傷了好幾個。
正在這時候後,突然聽得半空中響起一聲‘住手!’有個身影從前面街口處的茶樓上飛出,那身影轉瞬之間就來到了魏亮的旁邊。
“爹!”魏亮怯生生的喊了一聲。
來人擡手就給了魏亮兩個大耳光。
“小畜生你眼睛瞎了?這是小姐——還不跪下!”他衝他吼道。
這人正是西雙城之主魏無常,他已過不惑之年依舊身材健碩,頭上找不到一根銀絲。魏無常人如其名,他面白無鬚猶如白無常,性格也喜怒無常。
“屬下西雙城魏無常拜見小姐!”身穿棕色長袍的中年漢子拱手抱拳單膝下跪。“不知小姐駕臨有失遠迎還望贖罪。”
這時候又有兩人走到了林若雪的身邊,一人是身背一柄金絲大環刀的魁梧大漢;一人頭裹白帕上面鑲有寶石的消瘦老人。
“啊!小姐回來啦!動身前怎麼也不給家裡捎封書信?這樣老爺也能寬心,老奴也好派人前來接你。”白帕老人和藹說完後,立馬將眼光對準了半跪在地上的中年漢子皮笑肉不笑的道:“你魏無常豈止是有失遠迎?只差縱子行兇咯!”
白帕老人名叫喬三更,是林南世家的大管家。在整個南理四方十二城,他代林嘯天行事,權利不可謂不大。此人花甲之年,膚色蠟黃額頭上爬滿了皺紋,看起來是個精明的老頭兒。他有點駝背,那是因爲習武而導致的。
“屬下教子無方,願受小姐責罰!”魏無常大聲說到。
“不用了起來吧。”林若雪淡然的看着地上半跪着的父子二人說完後又對白帕老人道:“喬三伯身體可還好?你怎麼也來西雙城了?”
“有勞小姐掛念,老奴身體康健得很。”喬三更身子微躬笑着回答,“至於這次西雙城之行說來話長,咱們得找個地方慢慢詳,談容我先給小姐介紹下,這位是關刀門俞連誠俞掌門,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金刀客就是他咯!俞掌門可是了不起的英雄好漢。”
“哈哈哈哈.......喬三爺可莫要再說了,你老哥都快把我俞某人的肚皮給吹爆了。”膚色黝黑的魁梧大漢一邊笑一邊連連擺手,隨後俞連誠又客氣的打量了林若雪一番讚道:“這位便是南理的大小姐、林家主的千金麼?果然是出塵脫俗巾幗不讓鬚眉。”
“見過俞掌門!”紅衣姑娘握劍抱拳道。
“好說!好說!”俞連誠抱拳還禮。
不管好的還是不好的,這就是初次見面了,接下來在魏無常的帶領下,林若雪和喬三更他們一起去了他府上。而作爲西雙城少城主的魏亮——不管這個紈絝子弟怎麼想——他也只能跟在自己老子的身後,規規矩矩的看着紅衣姑娘去自家府上作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