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 輪盤

司榴從小被人販子賣到府裡來的,按照習俗女婢出嫁是不能在府裡辦的,又是未出嫁小姐房裡的丫頭,只能出了府去辦,析秋就只能託了來旺家的,在佟宅的附近,找了間民房,是戶經營皮毛的商戶的人家在京城置辦的宅子,夏秋兩季沒有人住,只有留了兩個下人看管宅子,來旺家的給了二兩銀子,對方就租了外院一間小四合院給析秋,前後三天時間。

司杏就帶着宋媽媽和春雁,春柳,將司榴的陪嫁都搬了過去,又花了一天的時間,佈置了喜堂,雖只是出嫁但總歸是嫁女,女人一生一次,總是馬虎不得,又請了佟析硯的奶媽端媽媽做全福人,錢媽媽和外院的一個管事做男女雙方的媒人。

司榴跪在地上,給析秋磕頭:“小姐……”說着就哭了起來,哽咽着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析秋扶起她,用帕子給她擦了眼淚:“還有兩日可就要出嫁了,你若是哭紅了眼睛,倒時候不能漂漂亮亮的嫁出去怎麼辦。”她自己的聲音也哽咽了:“也不是嫁的遠,福貴還在府裡當差,你沒事也能常來看我。”

府裡有規矩,夫妻兩人不能同時在府裡當差,所以福貴留在府裡,司榴就不能再回來了。

司榴泣不成聲,抱着析秋道:“小姐,您一定注意身體,可不能夜夜熬着不睡覺,吃飯也不能吃那麼點,正是長身子的時候,可不能餓壞了身體。”她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堆,析秋始終笑着,等她說完就去逗她:“人家說女人出嫁,母親在一邊絮絮叨叨就怕交代不周,如今我們司榴竟是反過來了。”

司榴破涕爲笑,嘟着嘴道:“小姐就會笑話奴婢。”說完又哭了起來。

司杏和春雁春柳並着喜兒幾個小丫頭,也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一時間院子裡就只剩下嗚嗚的哭泣聲。

佟析硯和佟析玉進來,先是一愣,隨後就笑着進了房,佟析硯笑道:“我當今天是正日子,正哭嫁呢,沒成想這還沒嫁,是不是有人等不及了,竟是提前哭了?”

司榴忙擦了眼淚,屈膝給佟析硯和佟析玉行了禮。

佟析硯就笑着從心竹手裡拿了個荷包遞給司榴:“這十兩銀子是我給的添箱錢。”又拿出另外一個匣子來:“這是我以前置辦的一套頭面,一起給了你,也添個喜慶。”

司榴昨日去給大太太辭別,磕頭時大太太給的是二十兩的添箱錢,佟析硯總不能越過大太太,所以就給了十兩。

司榴忙搖着頭:“奴婢出嫁借了端媽媽,已經給四小姐添了許多不便,哪能再要四小姐的東西。”佟析硯一瞪眼睛,司榴縮了脖子就去看析秋,析秋笑着點頭道:“即是四姐姐給你的,你就拿着吧。”

司榴就接了荷包和匣子,跪在地上給佟析硯磕了頭。

這邊佟析玉也遲疑的拿出個荷包來遞給司榴:“我沒有四姐姐的多,可也是一份心意。”司榴接過,在手裡暗暗掂了掂,略比四小姐輕了點,約莫七八兩的樣子,她笑着給佟析玉磕了頭。

析秋就招呼佟析硯和佟析玉坐進裡面,這邊府裡梅姨娘身邊的彩絹來了,也是給了十兩的添箱錢,夏姨娘的昨晚就讓人送來了,給的也是十兩又送了一套銀頭面,司榴知道夏姨娘除了月例,根本沒有多餘的錢,就是小姐生病那次姨娘那麼着急,可還湊不出錢來,司榴哪肯要她的錢,析秋就笑攔着她讓她收下,總歸是夏姨娘的一片心意……羅姨娘的禮託了人,一早從永州帶回來。

佟慎之讓人送了一個觀音送子的玉雕,佟敏之是對胖胖的銀豬,析秋認得是前年蕭延亦給他的新年禮,府裡幾位有頭面的媽媽各添了二兩銀子,幾個玩的好的大丫頭,也都各出了一兩,二房那邊,二太太讓人送了十五兩,佟析佳送了五兩,佟全之則是套銀鎖,像是他以前戴的。

佟析硯看着滿炕上堆着的東西,就笑着對司榴道:“我們姐妹幾個身邊還沒嫁過丫頭,你可是頭一份,嫁過去也要過的好好的才行,這頭一人可是帶個好頭才行。”

司榴紅了臉,垂着頭道:“託四小姐的福!”

佟析玉想說幾句吉利話,可看着滿炕的東西,心裡忍不住酸酸的,又想到死去的彩陶,便張了幾次嘴,終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

析秋心裡高興,也不去管她,給兩人讓了坐,析秋就笑看着心竹和心梅,打趣佟析硯道:“你也不用羨慕,指不定今年你也能經一次這樣的事。”心竹和心梅雙雙臉一紅,就跺着腳去喊佟析硯:“四小姐,您看看六小姐,整日裡就拿我們打趣。”

佟析硯掩袖笑了起來:“你這麼一說到是提醒我了,回頭我便去求母親做主,都配了人打發出去,我也能落個清靜。”

“小姐!”心竹心梅被說的滿臉通紅,嗔了佟析硯一眼,就跑了出去。

一屋子的丫頭也跟着笑了起來,佟析硯就擡手自司杏開始一一指了過去:“你們也彆着急,也就這兩年的功夫罷了,就把你們都嫁出去,便是六妹妹不辦,我也給你們辦了。”

司杏,春雁春柳,俱是臉色一變。

“好了,好了!”析秋就笑着打斷佟析硯,道:“我看不像是我房裡辦喜事,倒像是你房裡有人嫁出去。”

佟析硯樂個不停,顯得很高興的樣子,析秋看着她這樣,就想到大太太這兩天不尋常的舉動。

佟析硯湊到析秋面前,小聲的問道:“三姐姐沒有派人來送添箱錢?”

析秋抿脣笑着,搖了搖頭,看來佟析言是徹底想跟她們幾個姐妹斷絕來往了。

到了下午,析秋又陪着司榴去給大太太磕了頭,又去二房給太太磕頭,便由着宋媽媽陪着,去了租用的宅子裡。

來總管府裡也很熱鬧,聽說從明天開始就有酒席,宴開三天……析秋很高興,來總管對司榴這樣的看中,看來她嫁過去後不會吃苦。

到了出嫁這一日,司杏,春雁和春柳帶着兩個婆子都過去幫忙,就留了喜兒在房裡,府裡面端媽媽和錢媽媽因爲一個是全福人,一個是媒人,寅時就去了那邊,大太太也顯得很高興的樣子,對析秋道:“家裡許久沒有辦喜事了,這樣也熱鬧。”

析秋笑着道:“是母親寬厚,他們纔敢這樣鬧騰。”滿府裡的下人,都暗地裡商量好了,輪着班的去吃酒席,私底下早就爲正日子去,還是次日子去鬧的沸沸揚揚。

大太太笑看了佟析硯一眼,笑容自眼底溢出來:“也是借個喜慶罷了。”並沒有提佟析硯的婚事,析秋暗暗去想,是不是對方和徐天青一樣,等着博取了功名,再行婚嫁?

若是這樣,那最遲明年春天,佟析硯的婚事,是不是就會定下來了?

過了兩天,司榴回門,析秋坐在主位上,司榴進門便給她磕了頭,福貴不方便進來就在外面等她,析秋讓人將司榴扶起來,笑着打量着她,圓圓的眼睛依舊笑着如月牙一樣,皮膚比以前紅潤,氣色顯得極好。

司杏幾個人捂嘴直笑,宋媽媽也站在一邊笑道:“這嫁了人可真的不一樣了,奴婢瞧着司榴姑娘……不,福貴家的,可越來越漂亮了。”

司榴臉紅了個徹底,垂着臉都不敢擡起來,析秋就笑拉着她道:“怎麼嫁了人臉皮倒是變薄了。”看她這樣,想必福貴對她應該很好。

因爲是隻是回門,司榴又是從小姐房裡嫁出去的,析秋不便留她飯,待和司榴說過話,就陪着她去大太太那邊磕頭,在大太太那邊析秋終於隔着簾子見到了福貴,長的很壯實,很好的遺傳了來總管和來旺家的優良基因,人顯得很機靈卻又不輕浮。

析秋滿心的安慰,希望她沒有給司榴選錯人。

時間是證明一個人最好的衡量計,到了六月末司榴就查出來懷孕了,府裡都在傳司榴懷孕後,來旺一家不但不讓她做家務事,就連平日裡洗臉洗腳,也是福貴幫着她洗的,宋媽媽還打趣說司榴再好的福氣,那也是析秋會挑人家,福貴那樣好的孩子,不說府裡縱是這世上也難尋一二。

析秋聽到時很高興,就和司杏幾個人整日待在房裡,給她做了滿滿一個箱籠的小衣裳,從出生到五歲,都穿不完,來旺家的看到衣服,就代替司榴進來,給析秋結結實實磕頭行了大禮。

佟析華的過了三個月的危險期,中間回了佟府一趟,由蕭延亦陪同,佟析華把姐妹幾個都喊過去,一人送了一套頭面,又各送了一套乞巧針,滿面歡顏的道:“先不要打開,等到了七夕再拆開,到時候你們投了針,記得把結果告訴我,讓我也聽聽你們都得了什麼。”

去年乞巧節析秋沒有投針,她覺得這樣的事情,不過是個寓意,針落在水裡開了什麼花,就意味結什麼果,以後女兒家的人生也會和這花一樣,其實不過是個樂子,誰的人生還能因爲一根針便決定了?!

只是佟析華如此盛情,她怎麼能拒絕,便和佟析硯,佟析玉一起謝了。

大太太就笑看着佟析華:“女兒節年年都有,你不能因爲幾個妹妹的事,累着自己,也不能爲了這事總去麻煩姑爺!”

佟析華就掩袖而笑,並不在意。

析秋對這樣的節日不以爲意,到了七巧節的那天,滿府的丫頭婆子,都坐在屋檐下洗頭髮曬頭髮,等到中午,佟析硯就拉着析秋去投針,等到屋檐下才知道析秋昨晚根本就沒有準備,她笑着道:“我看着你們投還不是一樣。”

佟析硯瞪了她一眼,就帶着丫鬟們在大太太的院子裡投針,不過她的針剛扔進去就沉了下去,她滿臉不高興的去看佟析玉碗裡的,就看到佟析玉的針落在水裡,先是搖晃了幾下就浮在水面,隨後也沉了下去,析秋是瞧不出像什麼花來,她身邊的大丫頭翠玉卻是高興的道:“八小姐的是蘭花。”

析秋挑了挑眉,又去看代荷幾個人的針,不是浮着再沉就是直接沉了,得出的結論像什麼花卻各不相同。

她雖對這些沒有感覺,但是卻被這樣熱鬧的過節氣氛感染,等到大太太讓房媽媽端了果子等物什出來賞了丫頭們,她也和佟析硯湊在裡面得了一匣子果子,回了院子,晚上司榴讓人帶了一筐橘子進來,司杏幾天就架了桌子,在院子裡吃水果聊天,直到半夜才各自散去。

過了乞巧節,七月半又是鬼節,便就是中秋節,大老爺自永州捎回來許多的月餅,蘇式月餅有的裡面包着豆沙,有的裡面還裹着肉,大太太本也是江南人,自是歡喜的很,析秋得了一盤子月餅,讓司杏拿去分了又給司榴送了一些過去,等司杏回來後,她笑着道:“不過才三個月,肚子都已經能看見了。”

析秋掩袖笑了起來:“我瞧着那不是懷孕顯得,該是她長胖了纔對!”

過了中秋,重陽,眨眼功夫就是秋闈,今年的秋闈定在九月十一,十二,十三,三天,大太太和姨太太不來往,還聽說姨太太在羊腸衚衕裡置了宅子,讓徐天青搬過去,徐天青卻執意留在府裡,所以到了秋闈前幾天,佟府立刻籠上一層緊張的氣氛,二老爺下了館就會徐天青房裡坐坐,還爲他請了幾位據說當年考的很好的同僚爲徐天青授課,大太太又讓外廚房給徐天青加餐,徐天青整日關在房裡看書。

析秋讓司杏去外院,告訴徐天青,這天氣白天雖還是很熱,可到夜裡卻還有些涼,讓他備一條薄薄的棉褲,若是夜裡涼着也能穿上,徐天青知道是析秋說的,立刻就應了,親自去翻箱籠找了一條棉褲帶上。

到了秋闈這一日,大太太帶着幾個兒女,送徐天青到二門,佟慎之則將徐天青一路送到考場,而姨太太寧願在門外的衚衕口等徐天青,也沒有進府,大太太知道後氣的不行,直說姨太太沒有良心。

房媽媽就安慰大太太:“姨太太生氣,不過是因爲您拒了洪公子的親事,讓徐大人差點因此丟了官職,如今徐大人因爲二老爺的走動,大姑爺從中周旋,也任了山東布政司,她的氣其實早該消了,現在這樣不過是在和大太太堵着一口氣,自家姐妹太太還不瞭解姨太太的個性麼,她和您一樣,都是像極了老夫人,若是能有一方進一步,哪裡就有什麼嫌隙惱恨的。”

大太太冷哼一聲:“難道還要我這做姐姐的去求她?做人要憑良心,洪府的婚事難不成是我不應?徐大人任職若不是因爲大姑爺周旋,他能這麼順利?還有天青,他在府裡住了這麼久,我拿他和慎之一樣看,那一點虧待過他們,現在倒好,有點氣就和我鬧成這樣!”她眯着眼睛暗怒道:“便是沒有這個姐妹,我也不會鬆了這口。”

房媽媽嘆了口氣,也不再說什麼。

知秋院裡,司杏在房裡來回不停的走動,析秋坐在炕上繡花,見她這樣就揉着額頭看她:“你轉了一上午了,難道你這麼轉着,表哥就會考的格外的好?”

“小姐。”司杏停下來坐在析秋的腳邊:“昨晚夜裡我躺在牀上都覺得涼,您表少爺若是染了風寒怎麼辦?還聽說裡面一日三餐都吃的是饅頭,表少爺會不會餓着?”

析秋無奈的看着她:“你睡了被子,他也有被子,又怎麼會冷。”只是睡覺的地方太狹窄了些,析秋笑道:“至於一日三餐,朝廷都是有定例的,那都是學子,又不是囚犯,還全是饅頭,你怎麼不說是餿水呢。”

司杏泄了氣靠在牀沿上,還是緊張的心砰砰的跳,析秋看着她的樣子,暗暗嘆了口氣。

第二天,徐天青終於從考場回來了,依舊是和佟慎之回的外院,他回來時析秋沒有看見,司杏心有餘悸的道:“才三天而已,表少爺就瘦了一圈,臉上鬍子都長出來了,大少爺準備了飯菜他也沒吃,關了門倒頭就睡……”

“別說了。”春雁眼角瞥見宋媽媽進了院子,她若是看到司杏這副樣子,不知又會去大太太跟前說什麼難聽的話:“小姐還沒吃晚飯呢。”

司杏一驚,趕忙擦了眼淚,面露歉意道:“是……是奴婢失態了。”說着幫春雁去擺碗筷。

析秋看着司杏眉頭卻皺了皺,真不知對與她來說,這樣的非分之想,是福是禍!

徐天青從下午一直睡到第二日午時,姨太太終於熬不住了,卻死咬着牙關,竟是從二房的門進去,先是拜訪了二太太,然後由二太太陪同去看望徐天青,徐天青沐浴完正在吃飯,佟慎之坐在對面,佟敏之和佟全之中午下了學也直接奔了過來,七嘴八舌的去問徐天青:“表哥,聽說有位考生答不出題,竟用腰帶勒了脖子自殺了?”

徐天青擦了嘴,睡了一覺後起色終於恢復了,他笑道:“嗯!說是被發現時已經嚥氣了,我倒是沒有見着,聽說通知了家裡人,這兩日把屍首擡回去。”

佟敏之聽的膽戰心驚,佟全之卻是一副鄙夷的樣子:“這點苦都受不了,縱是考上了以後做了官,肯定也是沒骨氣的牆頭草。死了也好!”

徐天青笑看着他:“你這話我倒是不反對,若是連這點心理壓力都承受不了,將來也難堪大用。”他說着又去看佟慎之:“大哥,你可是有事找我?”

佟慎之就皺着眉頭點了點頭,對佟全之和佟敏之道:“時辰也不早了,快回去準備準備,下午還要去學堂。”

佟敏之和佟全之頓時耷拉了腦袋,佟全之嘆道:“這才下學呢!大哥就是不想讓我們兩個聽罷了。”佟敏之則拉着他往外走:“先生說的字我還沒寫完,你陪我去寫吧。”將滿臉不憤的佟全之拉出去。

等兩人一走,徐天青看着佟慎之,表情鄭重的問道:“什麼事?”

佟慎之道:“福建戰事有了轉折,侯爺又是半個月沒有戰報回來,聽從那邊回來的百姓說,戰事已經從海里到陸上了……”他頓了頓又道:“能有這樣大手筆的,已不是十幾年前八王爺餘黨能做到的……”

徐天青一怔,這意味着可能會再有一次“八王謀逆”?

佟慎之道:“蔣大人可給你來過信?”徐天青皺着眉頭道:“沒有,上一封信還是七月寄來的,已是一個月前了……怎麼?難道出了什麼事?”

“還不清楚,你今天再給蔣大人去一封信。”聽回來的人說,侯爺身邊有位軍師受了重傷,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蔣士林。

徐天青知道事情的嚴重性,蔣士林雖已經不在朝爲官,但在學子中極有號召力,若他在福建遇難,一旦消息傳回京城,這些還在等待放榜未回鄉的學子,必然不會善罷甘休,掀起一場軒然大波,即時本就暗潮洶涌,局勢不穩的朝政,又將會面臨一場巨大的衝擊。

“我現在就寫!”徐天青說着就去書房,佟慎之負手站在一邊道:“等今晚我去一趟兵部,看看能不能借兵部的郵站,也能快些。”

等佟慎之拿了信離開,二太太便陪着姨太太到了,徐天青看見自己的母親,縱然心裡再不滿,可不能說什麼,將姨太太讓進房裡,二太太借說府裡還有事,略坐了一會兒就離開了,姨太太看着自己的兒子瘦了一圈,心疼道:“讓你回家裡住,你偏住在這裡,如今倒好,竟是瘦成這樣了。”

徐天青眉頭略蹙了蹙,回道:“這裡有大哥,二叔在,我有不懂時也能請教他們,也比在家裡方便些。”他說着一頓去看自己的母親:“洪府的事,我覺得姨母沒有錯,洪公子那樣的身體,她若是將三表妹嫁過去,不就是害了人家……娘,你也不能爲了父親的前程,拿別人的一生去換啊。”

姨太太暗怒,沉了臉道:“這話什麼人告訴你的。”說着就站了起來喝道:“墨菊!”

徐天青滿臉的無奈:“娘,我已經長大了,凡事難道不會自己去看,去想?你卻還像從前一樣,但凡有事便喝斥丫頭婆子。”

“說的什麼胡話,主子做錯了事,便就是下人們沒有服侍好,在身邊亂嚼舌頭,這幾個丫頭我瞧着年紀也大了,改明兒都打發出去,跟着你時間長了,還不知心裡存了什麼心思。”

徐天青搖了搖頭:“娘,您是長輩,您和姨母之間的事,我本不該妄言,但您和姨母一母同胞,感情向來很好,如今爲了一點事情就這樣避而不見,若是外祖母泉下有知,該多失望……姨母爲人雖好強,但對您對我們全家,一向是照顧有加,便說父親這次述職,洪大人惱了你連帶父親也一併不加理睬,可最後山東布政使之位,還不是父親所得,這其中是誰的功勞,難道您看不明白嗎?”

他說的語重心長,又走到姨太太身邊蹲下,握住她的手道:“便是這些您都不看,也要想想往後,您就生我一子,無幫無助,可佟府卻有三位公子,您也瞧見大哥的爲人和才學,將來絕非池中之物,我若將來與他們同朝爲官,卻因爲彼此母親的矛盾,而互不相認,這到底是兒子的損失,還是他們的損失,您可想過?”

這些道理姨太太都明白,只是心裡一口氣難以嚥下,洪府的婚事反覆便反覆了,洪大人惱了老爺她也認了,可大姐倒好,一句歉意的話都沒有,彷彿這件事她就是跳樑小醜,最後沒有得一分好,還落得裡外不是人,連老爺都怨她做事有欠周到。

她憑什麼受了這樣的氣,還要主動去找她說和,自小到大哪一樣好處不是她得,便是做了新衣服,也是她先挑了才輪到她,她咽不下這口氣!

徐天青見姨太太這樣,他目光一轉,就貼到姨太太耳邊,耳語了幾句。

姨太太目光一亮,露出興奮的表情來:“你說的是真的?”徐天青就煞有其事的點點頭:“母親隨意在府裡找個婆子問問就清楚了!”

“這可是要仔細問問纔好。”姨太太不同剛纔的意難平,頓時露出滿臉的笑意,原來她不在的這段時間,發生了這麼多事,可大姐信裡卻什麼都沒有對她說……哼哼,便是不說她也能打聽得到。

徐天青就鬆了口氣,端起茶杯慢慢的喝了口茶,母親和姨母這樣僵持着總不是好事,等明年春闈之後,他便要母親和姨母提親,若她們之間關係不好轉,他的親事就更加的難了!

“小姐!”司杏興沖沖的跑進來,看着析秋道:“表少爺中了,八十四名!”

析秋絲毫不覺得意外,以徐天青的學識考秋闈自是不在話下,她在意的只是明年的秋闈罷了。

“您怎麼一點也不高興。”司杏滿臉的笑:“姨太太來了,和大太太關着門說了半日的話,這會兒大太太紅着眼睛出來,說是今日府裡上下全部加菜,且每人賞五百錢。”

析秋眉梢一挑,沒想到姨太太和大太太和好了,不知道是誰的功勞,竟能說服姨太太。

佟府熱鬧了兩日,終於安靜下來,徐天青又關了門讀書備戰明年春闈,到是佟慎之日見忙碌起來,便是下了館也常常夜半纔回府,析秋心裡有些隱隱的不安,總覺得有大事發生。

進了十月,天氣驟然冷了許多,段閣老再次病倒了,不過這一次卻沒有前一次幸運,在他病了三日之後,段府在十月初九的夜裡傳出了喪聲,這一次朝堂徹底沸騰了,兩位皇子在一番爭鬥之下,三皇子佔了上峰,於是佟正川在一番角逐之後,升任爲吏部侍郎官拜四品,並封東閣大學士,成功進入內閣。

二房水漲船高,整日裡賓客盈門,連帶大房也受了一定的好處。

十一月中,京城下了第一場雪,析秋指揮着司杏幾人將窗戶上掛上棉布簾子,炕也重新燒了起來,她坐在炕上看着牀腳上縮着的佟析硯道:“蔣公子還沒有信回來嗎?”

佟析硯木訥的搖了搖頭:“都已經一個半月了,我去問過表哥,表哥也說沒有聯繫上他。”析秋也嘆了口氣,福建一戰,起初之時不過是幾百倭寇作亂,朝廷大材小用派了宣寧侯去,卻沒有想到戰事打了一年,竟是有越演越烈之勢。

侯爺已是第二次失去聯繫,就連蔣士林也失了消息,福建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析秋正要說話,端媽媽掀了雅青色的棉布簾子進來了,面色不好的對佟析硯道:“小姐,錢夫人來了,太太喊您去。”佟析硯有氣無力的擺擺手道:“不去,去和母親說我病了!”

端媽媽急了,道:“我的小姐啊,如今到了這步,您可不能還一心放在那個什麼蔣公子身上啊,不論太太是否同意你們成親,單說他如今生死未卜,難不成您要沒名沒分的爲他守一輩子?”端媽媽有些恨鐵不成鋼的道:“奴婢也聽說了,錢夫人這次來可是爲了她孃家的侄兒提親的,據說那位周公子一表人才,雖說現在不過是個舉人,但京城裡可有許多太太有意與周家結親,太太費盡心思爲您尋了這門親事,您可不能爲了個不知死活的蔣公子耽誤了自己終身大事啊。”

原來佟析硯早就知道了。

析秋暗暗挑眉,錢夫人與大太太接觸也不是一兩日,一直沒什麼動靜,怎麼突然就上門提親了?難道也是因爲二老爺的升遷,她覺察到佟氏的興起,亟不可待的想把這門親事定下來?

佟析硯將頭蒙在毯子裡,悶悶的道:“便是不能守一輩子,我也要等到他的消息,我怎麼能在他生死未卜之時訂了親事,若是他回來我要怎麼和他交代。”

端媽媽氣的沒話說,直拍着蒙在被子裡的佟析硯後背,道:“你……你,若是被太太知道,這可怎麼好啊。”

析秋朝端媽媽搖搖頭,示意她不要說了,佟析硯心中一門心思等着蔣士林,只要沒有他的消息,若是大太太硬訂了親事,還不定會發生什麼無法想象的事。

端媽媽沒有辦法,只能去前院回了大太太,大太太聽到時眉頭狠狠的皺了皺,卻又不敢在錢夫人面前露了底,惹她懷疑,只能笑着道:“這天突然冷了下來,怕是受了涼了。”

錢夫人目光一轉,滿臉的笑:“身子可要擔心些,即是病了也不能拖,還是請了大夫的好。”

大太太就認同的點頭對端媽媽囑咐道:“去請了胡大夫來!”端媽媽滿嘴的苦味,只能屈膝應了。

等錢夫人走後,大太太將佟析硯找去,發了一頓怒,佟析硯卻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大太太看着更加的生氣,就指着她道:“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哪一件事不是爲你考慮周到的,這門親事可是我思慮再三的,那位周公子也是百裡挑一一表人才,不管你什麼心思,都把它給我收起來,若再有這樣的事,我便稟了你父親,將你送去保定去守祠堂。”

佟析硯垂着臉,無論大太太說什麼她也都不反駁,大太太見她這樣,彷彿一拳打在棉花上氣的不行,就揮着手讓端媽媽扶着她回去。

第二日,原在館裡的佟慎之匆匆回府換了衣裳,連午飯也沒有吃,便又急急忙忙的離開了,直到第二日也沒有回來,大太太着了急讓人去找,佟慎之卻是滿臉鬍渣的回府了。

大太太拉着他,心疼的問道:“這是怎麼了?好好的怎麼成了這樣?”

佟慎之面無表情的搖了搖頭,沉着聲音道:“蔣士林回來了。”

大太太眉頭一挑,不解道:“就是去福建的蔣探花?與你有什麼關係?”佟慎之看了眼大太太,回道:“受了重傷,昏迷不醒!”

“重傷?”大太太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那侯爺如今怎麼樣?”

佟慎之回道:“侯爺沒事,只是福建的戰事一時只怕難以控制,朝廷已經派了鎮威將軍領兵二十萬增援,如今滿朝正在商議何時發兵。”

不過幾個倭寇,怎麼鬧的這樣大了?大太太不明白,再去問佟慎之,就見他已經進了房,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他換了衣服又出來,對大太太道:“我去館裡。”

蔣士林對於佟府來說,並不熟悉,所以這個消息並沒有多大的影響,但析秋聽到時,卻是心裡一跳,立刻站了起來對司杏道:“走,我們去四小姐那裡。”

司杏面露猶豫的看了看外面道:“正下着雪,小姐要不要再等一等。”她話音未落,析秋已經掀開簾子走了出去。

“小姐。”司杏只能跟在後面,兩個人深一腳淺一腳的冒着大雪去了佟析硯的院子裡。

沒有她所預料的情緒激烈,佟析硯很平靜的坐在炕上,看到她進來還笑盈盈起來打招呼:“六妹妹快坐。”析秋滿臉疑惑的看着她,在判斷她到底知不知道蔣士林的事。

豈料佟析硯卻笑着道:“蔣公子送信來了,說他平安無事,讓我不要擔心!”

析秋一愣,佟析硯果然不知道蔣士林已經昏迷不醒的消息。

她擡眼去看端媽媽,端媽媽就揹着佟析硯直對她搖頭,示意她不要說,析秋會意就笑着道:“這可真是大福,人沒事就好。”

佟析硯就笑眯眯的點頭道:“他說他年前回來,等他回來就會去和母親提親!”析秋一愣,可不待她說話佟析硯又笑着道:“六妹妹我查了福建回京城的水道和陸路,若是走水路大概一個月左右,要是走陸路時間會稍微長些,約莫兩個月不到。”她拉着析秋的手,笑的很開心:“六妹妹,我要不要先寫信先將這事告訴父親?若是有父親做主,母親便是不同意,也沒有辦法的吧?”

析秋無話可說,她回握着佟析硯的手道:“這封信可有署名日期,哪一日寄出來的?”

佟析硯回道:“是十月初寄出來的,也不知爲何路上耽誤了這麼久,反正收到了總是好事,他沒事就好!”

端媽媽聽不下去了,噙着眼淚飛快的掀了簾子出了門,析秋心底直嘆氣:“這件事你不要着急給父親寫信,等蔣公回來也不遲的,至於母親那邊,你也不要說,若是提了母親一怒之下提前將你和周公子的婚事定了,那便得不償失了。”

佟析硯覺得析秋說的很有道理,就認真的點了點頭:“那好,我等他回來再說。”門外端媽媽斷斷續續的哭泣聲傳了進來,佟析硯一驚就從炕上掀了簾子出去。

端媽媽避之不及,佟析硯看着她問道:“奶孃,您好好的怎麼哭了。”

端媽媽強擦了眼淚,笑道:“奴婢是替小姐高興。”佟析硯也笑了起來:“我也很高興!”她又回頭去看析秋:“時間不早了,我們去母親那邊吧。”

析秋怕她出了院子,難保不會聽到下人們談起蔣士林的事,可是這件事她早晚都會知道的,析秋無奈只能點了點頭道:“我出來的急,回去換件衣裳,你先去吧!”

“那你快去快回,路上也擔心,若不然讓司杏取了來,你在我這裡換了也罷!”佟析硯說着一頓又道:“你就是太瘦了,若不然穿我的衣服也行。”

析秋抿脣笑着道:“可不見得,也不知昨日是誰穿我的衣服尺寸剛剛好的。”佟析硯這一個月瘦了許多,臉色也變的蠟黃沒有精神。

“快走,快走!”佟析硯推她出門:“總比你肉多的。”析秋就笑着出去,一轉過身她的臉色便沉了下來,看來她低估了佟析硯和蔣士林之間的感情了。

她忐忑的不安的去換了衣服,還未等她出門,心竹就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拉着析秋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六小姐……我們小姐她……”

析秋神情一凜將心竹拽了起來,問道:“到底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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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電腦我自己拆開後,用吹風吹一吹,竟然又好了,啊啊啊啊~我就是個修理工。

感謝菩薩,阿門!感謝ibm,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