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 關護

“大夫開的方子拿來我瞧瞧。”既然佟慎之不走,她總不能硬趕着,接過六福遞過來的藥方細細看了起來,她雖未學中醫,但曾作爲選修課上了一年,簡單的藥方醫理她還是明白的。

也不知是不是那劉大夫年紀太大的緣故,藥方開的太過溫和了些,析秋皺着眉頭道:“去幫我打點溫水來,再拿點燒酒。”

她的話一出,在場除了司杏幾人,俱是一愣,佟慎之疑惑的看着她:“燒酒?”

析秋也顧不得許多,點頭道:“嗯!”又看向傻愣愣發呆的六福,挑眉道:“沒有?”

六福反應過來,呆呆的連連點頭:“有!有!奴婢這就去拿。”她擡腳匆匆出門,迎面正好撞上提着紅漆雙金杜鵑花的食盒進來的秋雲,後者雙眸一瞪:“作死呢,這樣橫衝直撞的。”

六福不想在這裡吵,六小姐說了這幾天無論秋雲做什麼,都要裝作沒看見任她去,過了這幾天自有人會收拾她們!

六福側身出去,秋雲轉過臉迅速換了一副笑面朝佟慎之道:“奴婢去廚房親自燉了蓮子羹,大少爺累了一天,再用些吧。”說完旁若無人自顧自的給他倒了一碗,目光親暱的粘在佟慎之的臉上。

佟慎之眉頭都快擰成了一個疙瘩,拂袖站了起來,看向析秋:“我在隔壁,六妹妹若有事差人去叫我。”話落,頭也不回的出了門,看也沒看秋雲一眼。

秋雲羞的雙頰通紅,咬着的嘴脣囁嚅了半天,終是一跺腳追出了門。

司榴嫌惡的翻了白眼:“這樣輕浮,待在內宅真是屈了才了!”春雁這幾天日日和水香走動,終於知道秋雲春雨每日去王姨娘那裡都聊些什麼,一開始還只是討論女人家的事,然後話題從府裡的少爺轉到主子身上,王姨娘就順勢給她們支招,這男人喜歡什麼樣的女人,什麼樣的手段能留住男人的心,又怎麼樣打扮怎麼樣示好比較巧妙,等等事無鉅細傾囊相授。

她們幾個聽到時咋舌不已,感嘆道:“難怪大老爺寵了王姨娘十幾年。”手段這樣多,青樓女子也不過如此!

“別說了。”司杏捂住司榴的嘴巴,瞪着她道:“小姐正着急呢,你管她作什麼!”

司榴立刻神色一緊,偷眼去看六小姐,就見她正握着佟敏之的手不知在想什麼。

六福小半天才回來,手裡提着熱水壺,卻沒有見她拿酒,析秋正想問,就見她身後一抹天青色的身影走了進來,徐天青單手提着壇酒,俊挺的眉頭微微皺着,第一眼便看到立在牀前的析秋。

她穿着一件芙蓉色的棉紗小襖,外頭一件耦合色的素面褙子,清雅素淡,比起半個月前竹林中,又消瘦了許多。

“表哥!”析秋淡淡的聲音,讓徐天青一愣,收回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淺笑道:“我剛巧路過,見六福滿院子的找燒酒,就想到我哪裡還有壇,就拿了過來。”他將酒遞給司榴問道:“七弟怎麼樣?可還需要什麼?”

析秋目光落在那罈子酒上,這酒封口還很新,是京城有名的“燒刀子”,不是從山東帶來的,他好好的院子裡這麼存了這樣的酒?

“多謝表哥!”是什麼原因也不是她能問的,析秋不再說什麼,轉了身讓六福將酒倒在茶碗裡,又親自動手解開佟敏之的衣服,擰了帕子要給佟敏之擦身體散溫……

忽然手裡一輕,徐天青溫潤的臉離她只有寸許的距離,聲音更是淡淡的:“擦身體?我來做吧。”

說着,挽起袖子也不去管析秋的反應,放了紗帳爲佟敏之擦身體。

析秋目光閃了閃,卻沒有推辭輕說了句:“有勞!”便退開一邊,等徐天青擦完,她又將茶盅裡的酒遞給他。

徐天青挑眉看着,顯然不明白她給他酒做什麼。

“給他擦擦腋窩,有助散熱!”又細細講了其它幾處,又吩咐六福:“拿身乾淨的衣服來。”六福應了去找衣服。

徐天青捧着燒酒,眉梢微挑,這樣的退燒方法他還是第一次見,不過他知道析秋略懂醫理,雖方法古怪了些但既然她這樣確定,必是有些道理。

幾個人遞毛巾換水忙活了半天,又換了乾淨的中衣,終於勾了紗帳,析秋再去摸佟敏之的額頭。

依舊是高溫,沒有絲毫的退燒的跡象。

她又嘆了口氣,真是關心則亂……任何的方法也不會立刻見效的。

跳動的燭光下,她長長的睫毛落在面頰上,留下一層陰影,徐天青收回目光,輕聲道:“春天河水涼,怕是受了寒,我小的時候淘氣也落過水,聽母親說燒了三天,人都燒糊塗了,陸陸續續半個月才見了好,現在不也好好的健康的很。”他坐在佟敏之的牀邊看着析秋:“這才擦了身體也不見得立刻有效,我守在在這裡,你也去歇歇吧。”

“我不累!”析秋看着佟敏之堅定的搖搖頭,眉頭緊緊擰在一起。

她心裡有很多疑問,他爲什麼突然心事重重,還獨自一人偷偷喝的酩酊大醉,她瞭解佟敏之,雖看着大大咧咧但心思卻很細膩,他是發現了什麼,還是有什麼人在他耳邊說過什麼,才讓他做出這樣不合常理的事情。

她看着佟敏之睡的不安穩的小臉,心痛如絞。

一定不能讓他出事,她要他健康快樂的長大!

她重新坐在牀邊,握着佟敏之的小手,忽然想到前世看過一本育兒的書,裡面有小兒發燒可用推拿的手法退燒,是哪幾個穴位她依稀記得一些,不確定有沒有效,可這個時候無論什麼辦法,都要試一試。

說做便做,她朝司榴道:“你回去將大太太賞我的那瓶桂花油取來。”司榴已經習慣她有時奇怪的想法和舉動,福身應道:“奴婢這就去!”

析秋也無心應付徐天青,坐在牀邊靜靜的不再說話。

不一會兒司榴便取了油過來:“小姐是要做什麼,讓奴婢做吧,你身子這才養好了些,不能受累。”

“我自己來!”析秋倒了油在手上,擼起佟敏之的衣袖:“再去打些熱水,待會再給他擦擦身子!”已經動手憑着記憶順着手臂的手肘內側,開始自上而下的推拿。

“奴婢去取些碳來。”司杏出了門,司榴又帶着六福去打溫水,一時間房裡安靜下來,只剩下析秋有些氣喘的呼吸聲,這樣按着其實很耗體力,小半會兒她的額頭已經滲出細細的汗來。

徐天青有些擔心的看着她:“你歇會兒,讓我來吧。”作勢要去接過佟敏之的手臂。

析秋一揮手,卻無意間被徐天青伸過來的手按住……

兩人愣住,徐天青腦中嗡的一聲,所有的感覺只剩下手心中單薄而冰涼的小手,他的心驀地的揪了起來。

若是嫡出的小姐,有母親護着,又有一羣丫頭婆子跟着,這樣的事哪用她操心又親自動手。

她不過才十二歲,就負了這樣的重擔……

他手動了動,手心卻忽然一空,徐天青一愣就聽到析秋淡淡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表哥也歇會兒吧,我再按幾次便好了。”

恍惚間他再去看她,只見她依舊專注的看着佟敏之,臉上除了對佟敏之的擔憂,再無其它。

他不由苦笑,這個時候他怎麼能想這些!

徐天青面露尷尬,有些不安的站立起來,露出愧疚的表情:“那……那我去大哥那邊坐會兒,你若有事便着人去喊我。”

析秋隨意的點點頭,便未特意去看他,徐天青深看了她一眼,逃也似的出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