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時,輕歌擦拭乾淚痕,靜靜地道:“風流,往後照顧好自己,我明天早上就離開了。”
說着,轉身離去。風流分明瞧見她又哭了,於心不忍,叫道:“輕歌!”
輕歌身子一顫,停下來,卻並未再轉身,風流嘆道:“謝謝你爲我做過的一切,你也保重罷!”
目送輕歌離開,風流悵茫所失,了卻了心事,但一點都不開心,反覺得無邊的寂寞。
渾然不覺時間已過,何時曼舞走到他身旁,臉兒紅紅地,顯然喝過不少酒,已有醉意。慵懶地扶着他,笑問道:“唐姑娘呢?你跟她說了沒有?”
風流嘆道:“她走了,明天要離開山莊。”
曼舞訝道:“她是不答應?不可能呀!”
風流道:“好茹兒,咱們以後可以不提這件事情了,是我沒跟她說起。”
“什麼?”
曼舞驚醒,急得直跺腳道:“那你還不去追,乘她還在山莊裡,快去她房裡看看!”
風流道:“事情都已經過去了,算了!”
曼舞大急,道:“你要不去算了,唐姑娘萬一想不開,尋處無人地方自盡,你就等着悔恨一輩子吧!”
說完,曼舞竟然氣沖沖地走了,幾年來,這還是她第一次動了怒火。
“自盡?”
風流忽然想起當年在無名山谷時,輕歌向他說起過琅嬛嶼的‘門’規,如今想起來竟有些怕意,自己喜不喜歡輕歌他不清楚,但輕歌愛他有多深就再明顯不過了。
風流原地躊躇,左右爲難,若輕歌真因爲他自盡的話,那他自己肯定會後悔一輩子,想到如此,由不得他不去,自嘲道:“風流你連這點膽量都沒有,唉,死就死吧!”
半夜歡聚,山莊里人大都已經睡去,銀月四‘女’住在一個院落裡,風流怕驚動了其他的人,便施展輕功悄悄地往輕歌的住處去。
到了‘門’口,風流細細聽來,屋裡果然有‘女’子‘抽’泣聲,風流心不在焉,輕輕地敲了兩下‘門’。就聽屋裡輕歌聲道:“是誰?”
風流咳嗽兩聲,道:“是我!”
不時,‘門’吱呀一聲打開,風流愣住了,屋裡除了輕歌,還有菲菲在。風流尷尬道:“白姐姐,你也在呀?”
菲菲笑了笑,道:“晚上睡不着,便來找三妹聊天,我正要回去睡了,你們慢漫談吧!”
“大姐!”輕歌拉住她的手不放。
菲菲握了握她的柔夷,不再說什麼,‘抽’身迅速地離去。
風流一直默默地等菲菲離去,才道:“我可以進來坐坐麼?”
輕歌已經擦乾了淚痕,此時面對風流,卻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風流自行進屋,反手把房‘門’關上,便走到桌邊坐下,廂房不大,但很‘精’致,屋裡沒有掌燈,一任清月光透過窗戶紙,灑在地上。輕歌早就褪去雪白外衣,穿着一身鵝黃衣衫,坐在‘牀’前,就在風流兩步之遙處。
然而兩人的心思也不知差了多少距離,就這樣靜靜地坐着,都不吭聲。
不知道過了幾個時辰,月深夜寒,冷風從窗戶裡灌進來,吹醒了風流,也凍得少‘女’寒意戰慄。
風流見了,站起身來,取了放在妝臺旁邊的大衣,走到‘牀’前,爲她披上,而輕歌則任由他施爲。畢了,少‘女’的嘴角竟然‘露’出一絲笑意,道:“夠了,得君如此送行,輕歌已經此生無憾了,從今往後,無需再可憐我了。”
風流順勢在‘牀’邊坐下,去抓她的手,驚得少‘女’趕忙站起來,有意無意間,小手還是讓他給抓了去,輕輕一拉,輕歌由不得不再次坐下來,嗅着風流的氣息,又急又羞。
只聽風流道:“那樣的話,可是我此生有憾了!”
輕歌冷靜下來,道:“我所做過的一切都是自願,所以你不用覺得自己有虧欠過我什麼。”
風流嘆了口氣,道:“你知道的,我這個人優柔寡斷,經歷了這麼多事,還是改不了這個‘毛’病。”
輕歌沉默不語,但風流能清楚地感覺到她的手在顫抖,便接着道:“輕歌,你還記不記得神農頂的‘半月風雨樓’,那一夜的事直到今時今日,我都忘不掉,要是放你離開,我怕我這輩子會後悔莫及。”
“大哥——”
風流捂住她的嘴,不讓她說話,繼續道:“因爲姐姐的事,我悄悄離開,你便不顧傷勢,棄了比武大會追出來,甚至與你父親反目相向。從那時候起,我就逃避你,因爲我怕自己會忍不住喜歡你,也是因爲姐姐的關係,當時我的心裡只有她。那現在又是爲了什麼?茹兒通情達理,從來都沒怪過我們,想起來,我真是個自‘私’的人,天底下,也只有你這樣的傻丫頭纔會愛上我!”
“風流!”
輕歌再也止不住悲,豆大的淚珠奪眶而出,扶在風流懷裡痛哭起來,是爲自己所愛的人受盡艱辛委屈,無數辛酸往事如洪‘潮’涌出來,是爲宣泄心中長久的鬱積。
風流抱住她,替她擦試眼淚,自己卻也忍不住哭了,道:“答應我,留在我身邊,風流粗枝大葉,需要你時時提醒照顧,從此我也不會再讓你受委屈了。”
輕歌在他懷裡,不管不顧,直哭得更大聲,兩人相擁得更緊。
二日清早,風流從輕歌房裡出來,渾身輕鬆,愉快地哼起小曲來,與‘玉’冰撞了個正着,她是幾個月前被血鬼尊者所傷,雖然身體復原,但每早都得在院子裡行功活絡。
‘玉’冰道:“風流早,這麼早就來看三姐姐啊?”
風流含笑點點頭,卻不說話,匆匆地離去。
‘玉’冰‘摸’不着頭腦,納悶道:“風流怪怪地,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
正這時,就見菲菲和煙霞從各自的房裡出了來,就往輕歌房間去。
‘玉’冰叫道:“大姐、二姐,早啊!”
這兩人都沒搭理她,‘玉’冰感到奇怪,就跟了上去,輕歌的房‘門’被菲菲大力推開,入到房裡,卻見她正坐在梳妝檯前梳妝,滿面‘春’意,起身迎道:“大姐、二姐、四妹,早啊!”
菲菲劈頭就問道:“妹妹,你沒事吧?”
輕歌粉面刷地就紅透了,蚊聲道:“我,我哪裡有什麼事啊?”
‘玉’冰驚呼道:“不對,三姐你有事,你這兩年來都不曾笑過,剛纔竟然笑了!可是會是什麼事呀?”
“哦,我知道了,大姐、二姐,今天早晨風流主動來探望過輕歌姐姐,這就難怪了,她今天這麼開心!”‘玉’冰拍手叫道。
煙霞道:“今天早上?四妹你昨夜不在房中麼?”
‘玉’冰道:“在呀,宴席後我就回房啦,還一覺睡到天亮呢!”
煙霞故作嘆息道:“你可好了,我和大姐呀,可是一夜都沒睡着呢,待會兒還得去補瞌睡,困死了!”
‘玉’冰驚道:“二姐和大姐那麼晚都做什麼去了?”
“咱們呀?聽戲去嘍!”煙霞咯咯笑道。
“聽戲?聽哪一齣戲?哎呀,遭了,都怨我自己喝了太多酒,暈沉沉地,你們聽戲也不叫醒我!”
輕歌現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羞道:“你們啊,不跟你們說了!”
見她這般小‘女’兒態,菲菲總算放下懸了一夜的心,笑道:“好三妹,他昨夜沒欺負你吧?我和二妹可是差些就衝了進來呢!”
輕歌點點頭,又搖搖頭,也不說話,只顧在那兒傻笑。
菲菲道:“早知道這樣,咱們還‘操’哪‘門’子心來着,就該學四妹‘蒙’頭大睡纔是,萬一當時衝了進來,豈不是好心做了壞事,那才冤枉呢!”
‘玉’冰給‘蒙’在鼓裡,連忙問道:“什麼事啊,我怎麼不知道,快說說呀!”
煙霞笑道:“我的傻妹子,你三姐姐就快做柳夫人了,你還真是傻啊。”
“啊,是真的?”
菲菲道:“傻妹子,這種事能拿來開玩笑麼?”
得聞如此天大的喜訊,‘玉’冰如同個小‘女’孩,拉住輕歌的手高興得又蹦又跳,高興得語無倫次,道:“恭喜你呀,三姐姐,真是守得雲開見月明,我真是太高興了,三姐笑起來真好看,肯定會是天下最美的新娘子,妹妹一定要爲你準備份最特別的禮物!”
輕歌紅着臉道:“哪有啊,大哥都還沒來提過!”
煙霞笑道:“三妹你就放心好了,時才我在‘門’縫裡見風流出來的時候心情愉悅,他肯定會很快來迎娶你過‘門’的,你就等着做新娘子吧!”
四姐妹歡喜不說,風流回到住處,感情的事情得到完美瞭解,他整個人都變得輕鬆了,暗歎自己後悔‘藥’買得早。
曼舞慵臥在‘牀’上還沒起來,昨夜衝着風流發脾氣,結果他徹夜未回房,她是翻來覆去都睡不着,也在後悔自己再怎樣都不應該對他發火,萬一‘弄’巧成拙不是更糟?
正想要起‘牀’梳洗,好出去看看輕歌是否真的要走,卻見風流笑着走進來,道:“茹兒,你醒了?”
曼舞心頭有氣,也不答腔,由得自己被抱住,風流道:“好茹兒別生氣嘛,我都聽你的,將輕歌妹妹給留住了,從此就有你們兩個在我身邊。”
曼舞聽了,瞥眼道:“你可別騙我!”
風流笑道:“我哪敢啊,我這不是勸說一夜纔將輕歌留下嘛,瞧你,眼圈黑黑的,擔心一夜了吧,肯定沒睡醒,讓爲夫替你‘揉’‘揉’!”
曼舞聽了,這才放心得下,嗔道:“你呀,得了便宜還賣乖,真是白讓我‘操’心,都還沒睡下,何來睡醒之說?”
風流哄道:“好茹兒,待會兒我就親自給你端些早點過來,你用過後再補補瞌睡!”
曼舞笑道:“就你嘴滑,補瞌睡還早呢,既然輕歌姑娘答應嫁給你了,那你就更得送她回家去一次,接下來幾個月要做的事情可多了!”
“爲什麼?”風流不解道。
曼舞道:“我的苯哥哥,輕歌的父母姊妹全都健在,你要娶人家‘女’兒,怎麼都得三書六禮,明媒正娶一樣都少不得,否則人家會怎麼想?”
風流‘摸’‘摸’頭腦,道:“要這麼麻煩啊?輕歌她肯定不會在意這些世俗的繁文縟節,何況我跟你成親的時候也沒有這些個聘啊禮啊什麼的,還不是一樣過得很好?”
曼舞杏眼一瞪,道:“輕歌妹妹那麼愛你,就算不成親,她還不是一樣跟了你?咱們那時候還在谷底,能不能安全出來都是未知之數,情形自然有所不同,要知道‘女’兒家最重要的就是關乎終身幸福的名節,你既然愛輕歌,就要給她光明正大的名分,何況你的身份一旦公諸於世,江湖地位自然顯赫,所以迎娶輕歌,再麻煩的事都得去做,知道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