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魂吐詞模糊,二人都未能聽清楚,曼舞笑道:“三變兄,你在說什麼呀?”
幽魂緩過神來,尷尬地笑道:“原來有情人終成眷屬,在下是高興,不過這身衣裳都淋溼了,太過失禮,待我換過再來與二位敘舊。”
風流立刻稱好,只因二人渾身被雨淋溼,都難受得很。幽魂離去,風流立刻恢復無賴模樣,道:“好娘子,這可是你相公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來的酒,差點沒給母老虎吃了。”
曼舞白了他一眼道:“只怕你巴不得人家跟你那個,見了三變兄纔不好意思再留下吧?”
“那個是哪個啊?”
風流嬉笑着撲上去,曼舞連忙施展輕功躲出老遠,道:“髒死了,還不快去梳洗,今日有朋友在哩,你還胡來?”
風流可不管不顧,在胭脂樓被‘誘’得‘欲’火焚身,現眼前人兒又千嬌百媚,哪能放過,以凌‘波’微步在屋內與她追逐嬉戲一陣,方纔罷休。
入夜掌燈,店家奉上酒宴,就在風流房裡,三人暢飲。
曼舞原本少沾酒水,自陪了風流一起,還真練出些淺量來。酒過三巡,便有幾分醉意,興致高漲,曼舞笑道:“想當年南華鎮‘紫軒小築’有緣相聚,三變兄臨行贈詞,小妹依然記憶猶新,十分欣賞三變兄的非凡才學,沒想到我們這次返回中原最先見到的故人依然是你呢。”
風流亦道:“我和茹兒前幾日還提起‘凌‘波’微步’,原是承了你的神行步法,況且我們能夠相識,說起來還得感謝三變兄這個大媒人,在下願意相授一套武學作爲禮尚往來,三變兄以爲如何?”
幽魂道:“風流兄好意心領,只是我無心習武,一心一意追求功名,爲江山社稷貢獻自己微薄力量,卻又夙願難嘗!”
說着猛地灌上兩口酒,夫‘婦’二人也不知他怎想的,只得陪喝。
繼續聽他道:“當年你我二人,還有武當派的喻兄弟,雖各自岌岌無名,但都是少年心‘性’,逍遙自在,又有凌姑娘爲我們撫琴助興,何等暢快。近幾年喻兄銷聲匿跡,江湖傳聞風流兄與凌姑娘墜下狐岐山深崖,在下十分難過。”
風流笑道:“煩惱三變兄掛念,感‘激’不盡。我和茹兒僥倖大難不死,已決定待辦完幾件事後就遠離世俗,尋處清靜之地隱居。”
幽魂嘆道:“只可惜在下自負空有幾分才華,卻半身庸碌,實在難以看得開去,今日得見風流兄武藝有成,還覓得知己佳偶,更是自慚形穢。”
對於這件事,風流卻不好作答,心下誤會幽魂對曼舞亦有情意,畢竟幾人同時相識的,而且是在煙‘花’之地,不想再多作說辭,便岔開話題道:“對了,三變兄何以來到這邊陲小鎮,還那般——”
風流話未說完,曼舞卻對他使眼‘色’,和着把話給嚥了回去。
“爲何還那般落魄潦倒對吧?”
幽魂乾笑兩聲,又道:“只因家道中落,財帛散盡,在下連年爲博取一分半毫的功名而四處奔‘波’,終於體嚐了回做一介文弱書生,實在難立足世間生存。我原是神壇中人,本打算倚仗歐陽畫前輩舉薦,另加上自身兩分薄名,投奔陝西節度使范仲淹老先生,結果先生不在家,被管家拒之‘門’外,還道我是沽名釣譽之輩。在下一氣之下便打算離開此地,哪知禍不單行,路途中又遇上匪賊埋伏,奪去兩幅準備送給範先生的古字畫,卻扔給在下五十兩銀子,哼,沒想到連土匪都瞧我不起,還知施捨!”
風流詫異道:“打劫三變兄的可是個三十多歲的高瘦漢子,頭包紅布巾,穿着藏青袍子,使用的兵器是九音刀?”
幽魂道:“風流兄如何得知?”
風流道:“早知三變兄曾被劫,我便不只毀他兵器了。”
幽魂道:“算了,反正人家範老先生也不領情,換兩斤酒錢也罷,一醉解千愁!”
曼舞想了想,道:“三變兄您可能誤會了,以範老先生平日求賢若渴的風格是不會拒人於千里之外的,何況是三變兄這樣的賢才?所以小妹猜測可能是因爲老先生不在家,而你又攜帶貴重禮物登‘門’求見,那管家定以爲你是以財帛換取功名之輩,事情反倒‘弄’巧成拙了。”
“茹兒說得不無道理,但既然事已至此,大丈夫生於天地間,何愁不能立足,不知三變兄將來有何打算?”風流道。
幽魂道:“說實在,在下亦不知該何去何從!”
二人無話,本意作安慰開解,卻徒令他更加寂寥。
金井梧桐秋葉黃,珠簾不卷夜來霜。熏籠‘玉’枕無顏‘色’,臥聽南宮清漏長。
峨眉金頂大戰,死傷無數,到最後盡是高手對決,風逐明與臨盆在即的妻子王瑾各擋一面,又有聞訊趕至的馭獸齋宗主雲天、銀月四‘女’子助拳,琅嬛島主幽劍鳴方有機會帶着倖存的五位峨眉金頂弟子逃之夭夭。當夜山間便開始起雨,戰至二日晌午,幾人自保堪足,道軍人多勢衆,雖然高手間角逐他們難‘插’上手,但是如鐵桶一圍,幾人‘插’翅難飛。雲飛揚一團憋氣全撒在被圍困幾人身上,瞅準機會便立刻下令放箭。
久戰力竭,急於敗敵,王瑾怒氣攻心,又強運真氣,便動了胎氣,慘呼一聲。風逐明時刻關注這邊,只見王瑾失招被擊退霎那面‘色’鐵青,已知不秒,他最擔心的事發生了,與八大高手賭鬥實屬不易,又因種種牽制不願再與各派結仇,是以一直狠不下心下殺手,而迫在眉睫,倚他‘性’情哪還顧得許多,只見袖裡銀芒暗吐,使出軟劍偷襲,耐以成名的“一陽霸天手”棄之不用,而改作武林人聞風喪膽的詭異功法“溟羅功”。
銀劍一出,必要飲血,場中已有人認出此惡毒功夫大聲驚呼,而一直以剛猛修爲相抵風逐明掌法的馭獸齋二僧首當其衝,鶴仙人大師使出大須彌掌凌厲霸道,龜仙人大師施展伏魔棍法每勢都有千鈞力道。風逐明雙目赤紅,以背抵掌,受了鶴仙人大師連擊,又被琅嬛島主幽劍鳴兩枚暗器打中,而他拼命一劍,如願以償刺入龜仙人大師‘胸’口,炸開一道血‘花’,原來龜仙人大師功夫確實了得,力拔千鈞依然能夠收勢住,勉強橫棍抵擋,本也只會受些輕傷,哪知此劍非彼劍,軟劍注入相當修爲其上它便與常無異,但控制只在一念間,修爲一瀉,劍身就如打蛇上身,纏着棍子繞上人身,正中要害,龜仙人大師當場爆斃。
一切只發生在電念間,龜仙人大師一死,八人陣形也散,趁衆人驚狀,風逐明身形電閃,提起萎頓倒地的妻子猛往外衝。
雲飛揚不在局中,最先醒悟,大呼道:“快截下魔頭,縱虎歸山,後患無窮!”
馭獸齋宗主雲天、王瑾力戰柳青冥和胡楊,神秘莫測的柳青冥被已故陽月、真如二位師太斷一臂且打成重傷,王瑾退走,若非柳青冥顧及紫陽引魂咒、追魂劍雙寶對他造成的傷害是不可復原的,早就撲上來蠻扛了,而胡楊看似少年,修爲竟然不在馭獸齋宗主雲天之下,越戰越勇,令他心中餘悸,不過到底是少年人,太不會運用,馭獸齋宗主雲天才能獨自支持數招不敗。而見場中死了個和尚,胡楊果然失‘色’,毅然跳出圈外,朝元兇風逐明追去,全不顧與柳青冥攻防一體,互助安危,他這一走,馭獸齋宗主雲天哪能放過機會,古琴浮空,毫音大作,另一手揮追魂劍斬下,柳青冥駭得魂飛天外,躲過身軀,卻躲不過肩臂,被毀掉的右肩自三焦經絡被狠狠地斬上一劍。
柳青冥失了平衡,栽倒下去,慘叫迭起,如喪考妣,只見肩臂處被雨水一淋,輕煙氳起,已有血水滲出。血祭開光過的追魂劍果然厲害,馭獸齋宗主雲天知了,柳青冥後面靠山就算是大羅神仙,也難再將他斷臂續接了。總算爲故人討過公道,多呆無益,馭獸齋宗主雲天晃身也往後山追去。
銀月四‘女’見勢不妙,菲菲打了個暗哨,四條身影殺開周圍剩餘不多的道軍,朝與追兵相反方向的前山道逃去。
此刻無論是戰至一日一夜的七位長輩,還是諸如楊凡、連夜、唐雲等年輕高手,都朝風逐明逃去的後山道追去,然而山道狹窄,雲飛揚率領的衆多道軍在前堵塞住,反而給了風逐明殺出條血路逃走的機會。
半柱香不到,便只餘下風逐明、風逐明兩兄弟及被解過‘穴’道後一直不言語的曼舞,她永遠都無法忘記風韻望向她那般複雜的眼神,曾經‘交’情非淺的好姐妹,竟然見死不救,倘若她毫不猶豫,早些出手,席沫兒會死?
山下喊殺連天,山上卻寂靜得可怖,風逐明代兄長照顧身受重傷的玄晦大師,暫時被安置在峨眉金頂大殿‘門’口避雨,不知爲何,曾不下幾千人,卻無誰膽敢踏入大殿半步。滿地都是雨血水侵泡的死屍。曼舞虛脫無力,萎頓在地,內心痛苦,卻‘欲’哭無淚,只是牢牢抓緊手中長劍。
風逐明上前扶她,卻被掙扎着甩開,只聽她道:“如果換作琅嬛嶼任何一位將士,他們就算捨命,都會先救下無辜的人,原來我們這麼懦弱啊!”
風逐明臉‘色’難看至極,在少‘女’面前還要裝樣強笑道:“你也是爲整個琅嬛嶼立場着想的,畢竟站在朝廷這邊沒有錯!”
曼舞回眼瞪着他,問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你分得清?”
“曼舞!”
曼舞不再理會,拄劍而起,哀傷地道:“你也,保重吧!”
望着少‘女’模糊身影消失在雨裡,那樣倔強,風逐明突然想狂吼,想發泄,但是,他現在仍是中原正道的武林盟主。
這場追殺並沒很快地結束,反倒愈演愈烈,武林同盟中一死一重傷兩位前輩,輕傷者不計其數,而柳青冥和雲飛揚因失掉峨眉金頂殘餘弟子,未尋到神州萬物譜碎片,也只好拼了‘性’命追殺三人,好有‘交’待。
峨眉金頂滅派之血海深仇已不可解,參與事者心中都萬分清楚,索‘性’吃了秤砣鐵了心,斬草除根,追殺起紫陽、風逐明、王瑾三人反而齊心協力。縱使風逐明輕功再高,倦累下揹負着待產的妻子也跑不了多遠,何況自以爲獨‘女’曼舞死後,王瑾腹中骨‘肉’是他最後的血脈了,怎能不顧忌?
又過一夜,便只剩七大高手、柳青冥、雲飛揚緊追不放,就連胡楊等人都被遠遠甩在後邊,更別說注重軍儀隊仗的正規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