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恕心裡十分感激,沒想到這點小事還是讓邢嫂子上了心的,可見雖然自己來這邊的時日還不算太長,可她待自己跟齊玫早就如同自己人了。
邢嫂子將那一小碗混了藕粉的蛋清塗到了她的傷處,又吹乾了之後,安恕也咕嚕嚕地轉了轉眼珠子,笑謔道:“嫂子憐香惜玉的手段那纔是一等一的,你若是個男子,還沒婚娶啊,那我肯定就嫁與你了。”
這一句話倒把邢嫂子惹得拍腹大笑,她又捏了捏安恕尖尖的小下頜,越發地不正經了起來。
“嫁我作甚,都這樣的年歲了,按說要嫁就該嫁到我們家當兒媳婦的,不過只可惜了我們家英子也是個閨女,如若英子是個小子的話,我肯定就把你給私自昧下來了,到時候給我們家當個童養媳,叫外頭營子裡的那幫臭老爺們們眼紅去吧,哈哈。怎麼樣,恕丫頭,要是我這張肚皮還爭氣,一年半載的生下了個大胖小子來,咱這樁親事是訂不訂啊。。。”
安恕被她的話又鬧了個大紅臉,現在是整張麪皮都已經緋紅了,她將頭垂得低低的,眸中閃動着的光華也被藏了起來。眼下她的這分嬌羞倒是真的,心裡面直嘆道:好歹自己也活過了三十歲,怎的現在反而真的跟個剛及笄的姑娘家一樣,聽了這些嫁娶之類的話還竟然真的有模似樣地害羞起來了。
邢嫂子見時候不早了,也不便多久留了,玩笑歸玩笑,輕重緩急她還拎得清,畢竟安恕明日還需得早早起來,下地裡去幹活,現在能讓她多休息一刻便多休息一刻。
邢嫂子告辭之後,安恕跟齊玫沒過多久就熄了燈歇下了,雖然勞碌了一整天,可安恕躺到牀上卻沒有很快地睡着,因爲她在想着邵敬潭,即使這次又成功地見到了他,可依然沒能真正意義上的跟他接觸到,甚至忙得她都沒有好好地看對方一眼,偶爾地幾次幹活地間隙她想擡頭去打量一下他的,可每次留給她的也都只是他的背影,基本上還都被重重的人羣阻隔着,就連個背影看得也都不是很分明,他是胖了還是瘦了,傷勢確定已經好了沒有?這次調他來監督屯田,會不會代表着他的傷情太過嚴重,會不會留下了什麼後遺症,以後都上不了戰場了?
安恕越想就越心浮氣躁,自己又披衣下牀,到桌邊倒了碗涼茶一飲而盡,這纔算是勉強壓下了心頭那股浮躁的感覺。不過好在她還有不少的時間可以看到他,機會。。。總還是會有的吧。。。
她拂開了所有不利的因素,執意地抓緊那個微小的可能,堅信着這一世他依然會愛上她的這麼個臆測,伴着窗外時斷時續的蟬鳴聲,漸漸地睡着了。。。
第二日清早,要不是身旁的齊玫使勁的推着自己,安恕估計肯定是會遲了,她很快地穿衣下地,儘管時間緊迫,可還是坐到那盞銅鏡旁,細細地打量着自己臉頰上的那塊曬傷。
邢嫂子給的土辦法果然是很管用的,等她用手輕輕揭了昨日塗的那層東西之後,發現之前還是焮紅乾燥的那處皮膚,除了褪了些幹皮之外,倒還是跟從前一樣,再去用手觸碰也不會感覺到痛了。“女爲悅己者容”,哪怕是這麼個處境,可爲了等會兒就能見到邵敬潭,安恕還是費了些心思在妝扮上,至少不能給她看到自己狼狽凌亂的模樣吧。。。
第二天再下到地裡的時候,每個人竟然被分發了一頂大大的草帽,安恕在驚訝之餘,腦子裡就轉了個彎,會不會是他在心疼自己呢?會嗎?
她將腦後的長髮仔細地盤進了草帽裡,就隨着衆人的腳步行到了地裡頭。自打有了這個遮陽的物件以後安恕自然就沒了再擔心被曬傷的煩惱,跟昨日比干起活來也算是輕快了許多。
除卻了第一日的不習慣,後來這幾天,就連安恕這樣的女子也都已經快要麻木了,通常就是領了任務就下到地裡頭去,午間在吃完飯休息一會兒,就又得回到田壟間地頭上了。嚴格的作息讓安恕連找個藉口接近邵敬潭的機會都沒有,他又好似總是在刻意地迴避着自己一樣,等到安恕想抽個空子看看他的時候,他就連個人影都見不着了,所以哪怕是在一處共事,可畢竟也是隔了那麼一大重身份上的鴻溝,他是看管着她們的軍官,而她則是被監管着的勞作的奴僕。。。
這種差距讓安恕覺得很是無奈,可又想不出什麼太好的辦法,情況僵持得久了,契機沒有等到,反而等來了她的小日子。。。
前一日晚間休息的時候,她就覺得腰腹部痠痛不適,心裡一直祈禱着,可別在這個節骨眼上湊熱鬧啊。。。可偏巧不巧的,第二日起身的時候她就發現果然是月事來了。以往她的月事向來不準,也曾有過兩個多月行一次的經歷,沒想到這次倒是趕得這麼正好,偏生是在這種時候來跟她湊這種熱鬧。。。
可真是。。。安恕扶着小肚子低聲地哀嘆着。。。
可是依舊沒招,除非今兒個下雨,要不然沒有別的辦法能逃得了今日的勞役,可她忍着疼推開窗門一看,外頭天都快亮了,哪兒見的着一塊積了雨的雲彩。。。
結果安恕還是硬着頭皮去了,剛乾了一個時辰不到,就疼得她冷汗直冒,前幾日因爲天氣太熱的緣故,她就貪了些嘴,每晚回去必是要喝上一大碗從井裡頭一直湃着的酸梅湯的。現在這麼個三伏天,旁人都是熱的嘩嘩流汗,她卻覺得手足冰冷,下腹酸重,就算是一直用蹲着的姿勢,也只是稍稍緩解了些許,每隔上一會兒那波疼痛就跟潮水一樣滾滾襲來。
她咬着牙,儘量將身子蜷縮成一團,來抵擋那股時不時就會漾上來的痛楚,就這麼着,還間或會出現一陣她咬緊牙關忍都忍不住的疼,安恕都快要跪到地上了,一隻手捂着小腹的位置,一隻手撐在土裡,指尖深深的陷入了疏鬆的土壤之中,儘量將呼吸放緩,閉着眼睛等着捱過去。
到了中午的時候,陽光暖暖的打到了後背上,反倒是給她添了一些舒服的感覺,烤了一會兒之後,就覺得沒有早上的時候那麼嚴重了,正巧這會兒也差不多到了派飯的時候了,安恕就撂下了手頭的活,夾在人羣堆裡慢慢往回走。
可一看到今個的飯食她就又傻眼了,因爲走近了才發現,爲了在伏天裡給下地幹活的人消暑,上面準備的午餐竟然是“水飯”。
“水飯”顧名思義,就是取用冰涼的井水,把蒸好的飯食浸泡在裡頭,直到泡涼爲止。這種吃法確實是能夠降溫祛暑,也很合時宜,只不過吃久了也是很容易會損耗人的脾胃之氣的,更別提是給安恕這麼個正歷着“小日子”的女子了,在她看來,這碗水飯縱使再冰涼爽口,她卻是連碰都不想多碰一下的。。。
安恕手捧着那碗寒意涔涔的飯,面露難色,她試圖用自己掌心的溫度將它給捂熱,可本身就是個特殊的時日,而且身子也纔剛剛覺得鬆快了些許,這會兒再吃這種冷食必會加劇上午時的症狀。
她就那麼手捧着一碗飯坐在樹底下發愣,過了好半晌也沒見着動一筷子,她心裡也確實犯了難,不吃的話,現在飢腸轆轆不說,下午也是肯定扛不過去的,忍着吃了,估計明天就別想再爬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