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邵敬潭託着安恕的身子往岸邊遊,纔將安恕抱到岸上,卻發現北戎兵早都不見蹤影了,就只剩下還留在岸上待命的居延軍隊。原來那穆錫倫憑藉着最後的兵力,打出了一個完美的戰術,竟從攔截的毓國士兵中撕開了一個缺口,帶着身負重傷的胥爾碑跟餘下來的殘兵敗將往北面退去。

鄭鵬巍見着邵敬潭從水裡冒出了頭,就趕忙帶着一小隊的人趕上前來接應他,一見她懷裡安恕那張蒼白的臉,心裡就一個咯噔。

這姑娘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他不安地往邵敬潭面上打量,看他慌忙之中卻萬分小心地將安恕的身子平放在地上,動作輕地簡直不可思議,就像託着一個易碎的寶貝。鄭鵬巍趕忙一個箭步竄上前,對着明顯有些恍惚的還在換着安恕名字的邵敬潭吼道:“你這樣不行,她估計嗆進去了不少海水,恐怕連氣也閉住了,你得讓她先把水吐出來,興許還能有救!”

邵敬潭關心則亂,被鄭鵬巍稍一點撥就明白接下來該如何做了,他前世連她樣子都沒記住的時候就救過她一次,現在這回也是一樣的。

水滴成串的從邵敬潭額上發上滴落下來,有幾回流進他眼裡,儘管刺得眼睛生疼,也沒空騰出手來擦上一擦。他全部的心思都牽在了安恕身上,又將她的身子從平躺改爲側躺,頭部稍稍擡高,讓她枕在他一條大腿上,然後就把手伸向了安恕腹部。

如果換成鄭鵬巍,恐怕就直接把安恕給背起來倒吊在背後,邊走邊藉着倒墜的體位將積留的水給弄出來,當然,這是他的做法,邵敬潭是做不出這麼粗魯的事的,而且還是對着他心愛的丫頭,於是,他就只努了努嘴,又繞着這兩個人轉悠了兩圈,時不時瞥着眼瞅上兩眼,其餘的精力就全都放在了岸邊上那一衆居延士兵頭上。

有幾個下階的士兵點燃了幾根火把,鄭鵬巍接過後舉高了朝四面八方照了照,灘塗上橫七豎八倒着的北戎軍屍體有個幾十具,看上去也都不是什麼重要人物,他也不知道上頭接下來會怎麼幹,更別說又在這地方跟居延兵碰了頭。

在北戎王庭聽說了杜嫂子她們的描述之後,他跟邵敬潭就察覺到居延背地裡搞了些陰謀,現在順着北戎殘部摸到此處,更是親眼證實了這個藩屬國的狼子野心,他心裡開始敲起了小鼓,估算着後續部隊趕來的時間跟己方剩餘的人數,以防居延人突然暴起發難。

鄭鵬巍想了一會兒,就又踱到了邵敬潭跟前,將火光往他身前湊了湊。那個秦姑娘應該是嘔出了不少海水,就是人看上去還是不大好,連咳嗽聲都低微無力時斷時續的,意識也不太清楚了的樣子,打被救上來就沒說出過一句囫圇的話,邵敬潭瘋魔了一樣,眼裡就只有這一個人了,他也聽不進去他在安恕耳邊喁喁細語說了些啥,反正那跟他也沒什麼關係,可看他這幅丟了魂的落魄模樣,別說是居延人反水了,要是繼續等下去,上頭派援兵過來了,見着眼前這一幕,自己該怎麼給他打這個馬虎眼呢。。。

鄭鵬巍兀自在絞盡腦汁地替某人編造着藉口,而邵敬潭除了最開始上岸時接過鄭鵬巍遞過來的一件狐皮大氅,再就轉眼忘了他的存在,他把那件大氅將安恕裹緊,可看着她被凍得毫無血色的一張臉,就說什麼也冷靜不下來了,只好一直抱着她,見她猛地咳了一陣之後就變得安靜了下來,甚至連眼都不曾睜開過,連他一直在旁邊叫她的名字也沒回應一聲,不由得就害怕了起來。

他們這批先遣隊伍中一個軍醫也沒有,而且軍醫基本都留守在王庭附近,替上場惡仗中的傷者醫治,就算是急招,這一來一回的功夫,肯定也是來不及的。邵敬潭恨不得用自己身上的溫度來替安恕取暖,可他也才從水裡上來,渾身溼泠泠一片,無奈之下只得將那件大氅又罩緊了些。

安恕模模糊糊聽到有人喊自己“縈縈”,且那個聲音也一時遠一時近,她很想努力睜開眼,卻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我還活着麼。。。還是在做夢。。。

安恕再度陷入了迷茫與混沌當中,連動一下手指的能力也喪失了,就像神識離開了軀體,形神分離。

而那個一直喊着她的聲音漸漸地又飄至耳旁,很是似曾相識,依稀在夢裡或者什麼地方聽到過的樣子,卻與記憶中的那個人不盡相同,耳邊的這個人的聲音要明顯粗噶得多,這讓她再次陷入了深重的疑惑之中,想要努力的掙脫出一直裹縛着她的那股壓迫感,但總在最後要掙開的那一霎後繼無力。

在經歷了接連幾次的打擊之後,疲憊的感覺便席捲全身,她大概猜到自己並沒有死,因爲全身骨頭都跟碎了一樣的疼,這跟她前世服毒求死時的感受完全不一樣,那麼就肯定是被人給救上來了,但那種夢魘一般的束縛感依然存在,她分辨不清這是夢境還是真實,眼前一會兒晃過一些死去的人,一會兒又浮現出邵敬潭患重病時的那張憔悴的臉,跟變戲法似的,場景也不斷地變換着,前一刻還是在皇城深苑,一晃眼就又回到了涼州軍營。

安恕覺得累極了,很想讓這一切都停下來,可求生的本能令她忍着氣道內火辣辣的疼而拼命地呼吸着,面前似有光亮在持續地閃爍浮動,這同時也讓她感受到了一點溫暖。暫且寄居的這個懷抱莫名的令她心安,是受困在北戎這麼久都從沒有過的安定感覺,不會被背叛,也不會有離散。

只是全身還是疼痛難當,兼之陰冷沉重,令安恕緩慢地擠出了一個皺眉的動作,可只是一個微小的舉動卻引得上頭的那個人又激動了一把,終於,耳邊的那層隔膜一樣的阻礙漸漸消散,她也聽得更真切了,雖然不是邵敬潭原先的聲音,可她知道這個人就是邵敬潭!她瞭解他的一切,他的習慣,他的語調,包括那些着急慌亂時的語氣,以及。。。那一聲“縈縈”。。。

等等。。。可是。。。爲什麼是“縈縈”。。。

她不是,這一世,都沒來得及告訴過他她的乳名麼。。。

安恕越往下想,頭就越像炸裂開一樣,有些她之前已經隱隱猜測出的東西變得更確鑿了。原來在這蒼茫的世上,還有另一個人的靈魂同她的休慼與共,她不是孤零零獨自被帶到了這裡,這個男人跟她一樣,被冥冥之中那股不知名的力量牽連到了這兒,這個事實讓她更想快些睜開眼睛真真正正地看看他的臉,想張開口同他道一聲想念。

邵敬潭不知安恕腦袋裡纏纏繞繞地轉過了多少念想,他除了自責與懊悔,就只餘下恐懼無措,因爲打從他把安恕帶回到岸上,她始終沒有清醒過,就連在一旁舉着火把的鄭鵬巍都有些焦躁了起來,在原地來回踱了幾步就又轉爲一絲兒大氣也不敢出的狀態了。

大概是因爲知道了邵敬潭就守在她旁邊的緣故,安恕在興奮了一陣後就慢慢變得沉着了起來,這使得一直跟他較着股勁兒般的那股束縛着她的力量也跟着蟄伏了下去,然而疼痛也隨着那股力的消失而逐漸浮了上來,她已經能夠感覺到右腿疼得厲害,可能是扭傷或者更壞的結果,不過她已經沒什麼好怕的了,有這樣的男人陪在她身邊,在這世上她已經不會懼怕任何的人事物了。

原來。。。上蒼還是厚待於我,不然爲什麼,讓我一睜眼,就見到你了呢,值了,都值了。。。只是你的聲音。。。

因爲剛剛嗆了水,安恕努力了幾次但還是發不出聲音來,只能顫着一隻手,搖搖晃晃地舉着輕輕點在了邵敬潭喉結的位置,那上面還留着一道長長的疤,她看着看着,眼睛就又紅了,而且情緒也開始波動不穩,一邊嘆息一邊又重重地咳嗽了起來,邵敬潭知道她回想起了什麼,不忍再惹她傷心,遂抓着她的手緊緊攥在自己的手心裡,那幾聲“不要緊,我不要緊,只要你沒事。。。聽到了嗎。。。我只要你沒事”幾經哽咽,以至於數次難以接續下去。

安恕苦於有口難言,滿腹的衷情卻無法傾吐,清醒過來之後又經歷了一波接一波的心痛跟激動,早就已經到達了身體所能承受的底限,因此,她的意識只清楚地維持了一小會兒,便在邵敬潭一遍一遍的呼喚聲中再度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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