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剛聽說。”馮海泉隨即輕聲地說道:“局長,這些惡性事件可都是衝着日本人去的,這些不明身份的人八成是抗日分子,我覺得他們這次是有備而來。”
“肯定是有備而來,有備而來。”丁一邦完全認可馮海泉的判斷。
“我覺得現在這個節骨眼上,我們的主要任務不是去抓學生,而應該是去保護日本人。”馮海泉跟丁一邦咬着耳朵說道。
“可加藤課長的命令是讓我們去抓那些黑名單上的骨幹學生,鎮壓那些帶頭鬧事的人。”
“局長,你想想,已經有這麼多的日企和日本人遭受重創了,而且那些抗日分子是有備而來的,是專門針對日本人的,我們這個時候要是不去保護那些日本人和日資工廠,機構,而是去抓學生,那萬一這些日本人在滬的工廠機構和人員再遭受意想不到的重創,那加藤課長的壓力得有多大呀,而那些在滬的日本大老闆也不是好惹的,他們遭受損失後肯定會質問指責加藤課長,而且還可能給日本軍部施壓,參加藤課長一本,告他沒有履行好他的職責,沒有保護好在華日本人的財產安全,人身安全,我估計加藤課長到時候肯定是扛不住的,說不定還會被罷免,或是撤職查辦,到時候他難道不想找人頂罪,以求自保?你說有沒有這種可能性啊?局長?”
丁一邦想了想,點了點頭:“是啊,難說。”
“而且特高課的那些日本人的德性我們又不是沒有領教過,他們今天所遭受的打擊已經夠大的了,如果再發生更多攻擊日本人的惡行事件,他們不把這口惡氣撒在我們身上,我們就算是燒高香了,到時候,拖我們一起下水,或是讓我們給他們背黑鍋,功勞非但沒有,反而是一頓責罵,責罵還算是輕的,說不定還把屎盆子往我們頭上扣,說我們瀆職,保護日本人不利,找藉口撤了你我的職,或是下大獄,反正他想按伱什麼罪名,你就是什麼罪名,到時候我們找誰說理去,你說是不是,丁局長?”
丁一邦聽馮海泉這麼一說,也猶豫不決,馮海泉所說的並不是不可能發生的,日本人的德性他可是最清楚不過的了,當年他在市府當秘書那會兒,就親眼看見一個小小的日本佐官就可以對市長頤指氣使,市長在他面前只有挨訓的份,一個堂堂的遠東第一大都市的市長況且如此,何況他這個華界的警察局長呢?而且按現在這個情形,加藤課長肯定已經是焦頭爛額了,萬一那些日本要人或是日資機構,廠商再度遭到那些抗日分子的襲擾,那加藤課長肯定招架不住,說不定真的會遷怒於他,那他可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了。
馮海泉見丁一邦還在猶豫不決,便進一步開導他:“局長,你說我分析得對不對,與其現在去抓學生,還不如現在去保護日本人免受那些抗日分子的襲擾,我們這也是在替加藤課長分憂解愁,對不對?說不定加藤課長回過神來還會讚賞我們,嘉獎我們呢,這裡面孰輕孰重,我們自己可得好好掂量掂量。”
丁一邦聽了馮海泉的一番分析之後,頻頻點頭:“對對對,這個時候是我們向日本人表忠心的時候,若是我們這些華界警察能挺身而出,替日本人消災免禍,分憂解愁,我想肯定能得到日本人的賞識和嘉獎。那些學生鬧就鬧吧,再鬧也不過是喊幾句口號,煽動一下那些老百姓,還能上天呢?當務之急是應該好好保護那些在滬的日本人和他們的財產。馮探長,你分析得很對,那你有什麼具體想法嗎?”
“丁局長,我覺得首先需要保護的是那些日本人的孩子,每個孩子都是父母的心肝寶貝和家族希望,何況是在上海讀書的這些日本人的孩子,他們的家長大多是日本國內非富即貴的有錢有勢之人,如果他們的孩子遭到抗日分子的襲擾,綁架,那這些家長肯定會瘋了,我捋了捋,現在全市大概有五所日本人的寄宿學校,還有三所幼兒園,雖說今天是禮拜天,可能大多數學生待在家裡,不過也許有些日本孩子還是寄宿在學校裡的,所以我們還是應該派警察去那裡進行保護,加強警戒,不許任何陌生人接近這些學校和幼兒園。”
“對對對,萬一那些抗日分子拿那些日本人的孩子開刀可就糟了,你想得很對。”
“其次,就是那些日僑居民區,日本人集中居住生活的HK區是重點防範區域。”
“嗯,小區門口應該加強安保工作。不過,那兒不歸我們管啊?”
“我剛纔已經給法租界和公共租界的巡捕房去過電話了,他們說皮埃爾總監和布朗警長都不在,而日本人又大多不在市區,這個時候我們不頂上去誰去頂啊?何況我們也不白去,到時候那些日僑居民區的日本人肯定會感謝我們在關鍵時候挺身而出,保護了他們的人身安全和財產安全。”
丁一邦一聽,覺得馮海泉說的有理,不禁頻頻點頭,表示同意。
“除了日僑區外,那些在滬的大型日本株式會社,也要派人去加強守護,我已經聽說有好幾家在我們管轄範圍內的日本壽司店,花店的老闆給我們警局打電話報案,說是他們的商鋪遭到了打砸搶。” “看來情況很嚴重,嗯,你說的不錯,這些在滬的日本株式會社得好好保護,讓他們儘可能免受損失,我想事後這些日本大老闆肯定會感激我們的!”
“還有那些日本銀行,日本醫院,也是重點保護對象。”
“嗯,對對對,萬一有不法之徒鬧事的話,這些地方首當其衝,這些地方需要重點保護。”
“還有那些有社會地位的日本名人,也要保護起來。”說着,馮海泉掰着手指數着需要保護的那些日本名人。
“是呀是呀,這些名人要是遭到襲擾的話,那我們警察局起碼是三個月都消停不了。”
“對了,還有櫻機關,七十六號這些地方也應該保護起來。”
“嗯?櫻機關和七十六號?這些地方就不用我們警察去保護了吧?”丁一邦有些不解地望着馮海泉:“他們本身就要人有人,要槍有槍的,還需要我們去保護他們?”
“丁局長,我倒是覺得這些地方更需要我們去加強警戒,這些地方雖說是有人有槍,平日裡大家一聽到他們的名字就頭皮發麻,渾身發抖,可今天不同呀,你朝窗外看看,遊行的人羣有多少?”馮海泉將窗戶打開,示意丁一邦走到窗口,丁一邦走過去,往樓下一瞧,只見大街上人潮洶涌,人聲鼎沸。
“關了吧,關了吧。”丁一邦擺了擺手,讓馮海泉把窗戶關了,滿臉愁容。
“局長,你也看到了吧,現在大街上簡直就是人山人海,你現在清楚老百姓反日的情緒有多高漲了吧,而七十六號和櫻機關這些機構是專門鎮壓迫害中國人的,手上是血債累累,你認爲這些參與遊行的學生,工人會放過他們嗎?要是那些不要命的工人,學生仗着人多衝擊這些機構怎麼辦?所以我覺得我們得派重兵去保護好他們。”
“還是你有遠見,可是,馮探長,這麼多機構和個人需要保護,我們有這麼多警力嗎?”丁一邦覺得馮海泉的想法不錯,可需要保護的日本公司,機構,名人實在是太多了,甚至是像七十六號這種地方都需要他們的警力支援,那得派多少警察才行呢?
“我估摸了一下,就我們目前所有警局的這些警力,確實有些緊,不過再緊也得派人去,我看可以把那些巡警,戶籍警都派出去,這樣也能讓日本人看到我們的誠意。我們所有的警局全都不留一兵一卒在局子裡了,全都撒出去保護日本人了,到時候再出亂子也怪不到我們頭上了,我們已經儘自己最大的努力了。”
“好吧,馮探長,就按你說的辦,你去打電話通知華界各警局,讓他們全力以赴,全都去保護在滬的這些日本機構,工廠和人員。”
“是。”馮海泉見自己的目的已經達成了,便面露微笑地向丁一邦行了個美式軍禮,隨即離開了警長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