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心思
多了一口人,又多了一個能吃的人,家裡的糧食不幾天就見底一次。世芸就沒見過這麼能吃的人,她常常是吃不下,看着那個叫董維運的人一碗一碗的往肚子裡扒。家裡的碗他還覺得使的不順手,特地拿了個大海碗,呼呼啦啦地吃的所有的人都看着他。
他開始還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還是抵不過習慣,依舊是大口大口的吃喝。世芸總覺得董維運吃的東西都比她碗裡的好吃,看着董維運吃什麼菜,她也吃,到比平日裡多吃了一些。
董維運在縣學弄了份差事,看護門,再做做打雜的,若是無事也走到窗下聽章延闓上課,聽的多了,他到也能說上兩句。章延闓看見了,也曾讓他進來跟着學子們一起讀書,他坐了一會兒就覺得凳子上釘了釘子再也坐不住。
這一日,城中魯家的兒子娶媳婦,將衆人請了過去。
魯太太將幾位官太太殷勤地引進了內堂,親自帶了媳婦來伺候。
魯太太到是喜氣洋洋的,只是那位魯大奶奶雖是穿着大紅壓月色窄邊錦緞富貴牡丹長身褙子,挽着高高的髮髻,鬢間墜了金鑲珍珠髮釵,周身富貴榮華,眉宇間卻似有幾分鬱悶色。
說話間,魯太太遞了眼色給魯大奶奶,那位魯大奶奶捏了捏帕子,似有些不情願地走向世芸,蹲了禮:“章太太,還請您挪步,坐到那婚牀之上。”
世芸笑道:“這是怎麼個說法?”
郝太太笑着道:“你只管跟着去。這是他們的規矩,你不曉得。要讓有身子的人坐在那婚牀之上,新人便能早日開枝散葉。”
“正是。見我做什麼?我又不是你家主母。”郝太太站了起來,將主位讓給了魯大奶奶,“今日你是正主兒,到讓你站在一旁。坐。”
她長得到也一般,容貌端莊,並不見多出衆,若是說比魯大奶奶好到哪裡,只是那一張圓圓的臉蛋,顯得有福氣的多。
“這纔是,哪裡有停妻再娶的。大奶奶又沒犯七出之條。”世芸的臉上這才柔和下來,“妻是妻,妾是妾,哪裡能混淆?縣太太,您說可是?”
郝太太聽了不由地掩了嘴角:“到沒想到你還這麼幽默。你這麼一說,我再這麼一想到也是真的。”她又壓低了身子,擡手掩藏嘴角的笑意,“那年魯老爺收了個小星,魯太太帶着一羣女人打到那外室家去了。”
那魯太太卻道:“這是我大兒新娶的媳婦……”
世芸道:“我可不認識,大奶奶,這是誰,到叫你姐姐了。”
“他現在到沒這個意思,我只是怕……到底要讓他知道我的心思。”
世芸微微的紅着臉,低聲道:“我已經受夠了庶生的不是,難道還想着那些麼?”
郝太太也樂得給世芸這個面子,這回老爺得了這麼大的名氣都要靠章延闓幫了忙,這點小忙她也願意做:“魯太太若是不嫌我麻煩,我是樂得去的。”
章延闓今日喝了幾杯,有些醉熏熏地,一頭栽進牀鋪,好半日才爬起來:“我今日多喝了一些,我去洗洗,換身衣裳,比薰了你。”
世芸笑道:“我哪裡有什麼福氣,我們縣太太纔是子女雙全的全福太太。”她又道,“這還真跟我們京城不一樣,我們京城只是讓家裡一男一女兩個童兒坐婚牀。”
世芸淺淺一笑,撫着自己的肚子,低低地道:“給她長臉,到不如說給我自己長臉。”
魯太太走了過來,面上賠笑着道:“還請章太太讓我們也沾沾福氣,也讓我好早日抱上孫子。”
郝太太這纔看了許氏,指着許氏問着世芸:“章妹妹,你看這是誰啊。”
“知縣太太,跟教諭太太的醋勁兒都傳遍了,到底是從山西來的,天生就帶着一股子醋勁兒。”章延闓不由地笑了起來。他拉着世芸的手:“我很高興,你也是這麼想的。”
魯大奶奶忙說不敢,世芸只按下她:“你只管坐,縣太太讓你做,你可是要違了縣太太的令?”
魯大奶奶不曉得自己怎麼得了兩位太太的臉,到有些誠惶誠恐的。魯太太卻是有些不自在了,幾次插嘴到沒人理她,她只暗暗奇怪,這是怎麼了,這大媳婦怎麼得了知縣太太的眼了。
世芸挨着郝太太,低身道:“這魯家是哪個兒子娶媳婦?”
世芸到也站了起來,卻是道:“還要請縣太太一同去了。”
郝太太打量着世芸:“你是想給魯大奶奶長臉?”
魯太太正求之不得呢,忙道:“縣太太賞臉,這是我那媳婦天大的臉面。”
章延闓雖說他永不會納妾,可她卻從沒說過自己的意思。
郝太太淡笑着對人點點頭:“魯家大爺。”
“媳婦進門還沒一年,就嫌棄媳婦不能生養,就給兒子接了個妾回來。”
郝太太同世芸說起這苗人的習俗,到也把魯太太忘在了一邊,魯太太叫人冷落了,到有些不舒服,卻是讓魯大奶奶上前。
郝太太不由責道:“還不是你拉着我的?到來說我的不是?”
魯大奶奶則是低頭不語。
世芸象徵性的坐在新牀便起來,卻拉着魯大奶奶同她說話,郝太太也一心要給魯大奶奶長臉,也親熱的同她說話,問她喜歡什麼,做什麼,還請她去到她那裡坐坐。
郝太太驚奇地瞧了世芸一眼:“你到是怎麼知道的?”她隨即道,“可不是,是她孃家那邊的侄女兒。要不,能鬧的那麼大?好好的,討什麼小,還要給小的做這麼大的面子。若不是看在……我也不來。”
她記得章延闓頭次頭她回門的時候,只幾杯就醉地滿口說胡話。
郝太太笑了笑:“女人厲害還不是因爲男的?只是這魯大奶奶也是個老實的。”
魯太太見兩位太太的語氣不好,忙道:“是是是,是妾。”
“你且做便是。”好太太來了興趣,她家老爺官日後是越做越大的,她也要跟着好好的學着一些,總不能自己同他苦了一輩子,到老了自己被丟到一邊,他跟那些小狐狸過着富貴榮華的日子。
“還有這樣的事。”
世芸贊同地道:“正是呢。若是自己的相公要討小,就千般萬般的不願意。到了自己兒子那裡,怕是早早的就預備下。只等着媳婦一時,就馬上把人送過去,口裡說什麼要識大體。”
“民婦許氏給縣太太問安。”新人穿着大紅遍地錦通袖襖,翠藍寬拖遍地金裙施然而來。
“這妾怕是魯太太的什麼人吧。”
章老爺自己都是妾所生的,他難道沒有意識庶生這個身份爲他帶來的不快?他爲何最後還納了妾?
郝太太見世芸出神,扯了她的袖子:“咱們回吧,咱們都在這,她們也不好鬧,到讓她們拘束了。”
郝太太道:“這裡苗人的習俗還不一樣。那些個男的女的也不知廉恥,面對面地唱歌,裡面的詞不堪入耳,唱上了就手拉手成了夫妻。”
章延闓將耳朵貼在世芸的大肚子上,感受着胎動:“怕你嫌我臭。”他聽了一會兒,讓世芸坐下,“今日你到是很厲害。”
“這就傳了過去?真正的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世芸看着許氏想魯大奶奶磕頭遞了茶,心裡卻百般滋味。她打壓了妾,擡高了妻。自己的生母還是個妾,章延闓的生母也是妾。妾生的孩子,總是壓着他們沒辦法呼吸。他們的掙扎都是爲了擺脫着個名聲。
一夥人嘻嘻笑笑地往新房走去,那魯大奶奶到落了後面。
魯大奶奶只得坐下,卻只斜坐了半個身子。
魯大奶奶面上一紅。
郝太太到是佩服起世芸來了,到底是從京城來的,做事就是跟她們不一樣,她們只曉得一味的委曲求全,到不曉得在男人那裡下工夫。
裘縣尉太太在旁邊插嘴道:“老貨,說什麼臉面,快拿銀子來謝我們。”
郝太太笑道:“這是大少爺納妾。魯太太仁慈,都當媳婦一般。”
郝太太也沒理,依舊是同魯大奶奶說話,那魯大奶奶卻是有些心神不寧,頗爲尷尬,只在旁邊道:“縣太太,許妹妹同您問安。”
“既然是我拉着您了,您就再叫我拉一次可好?”
世芸頓時沉了臉:“大奶奶不是在這裡麼?怎麼又娶了新媳婦。”
世芸道:“縣太太這是在擔心她,您還賞了臉?”
……
魯太太笑着道:“這是自然,這是自然。”
“那魯大奶奶……魯家大爺這是娶小星?”
“魯太太到是厲害。”
“章教諭也要……”
正說着,就見有人人回道:“新奶奶來給縣太太問安。”
章延闓洗了澡換了衣裳出來,清爽了很多,頭髮梢還滴着水,世芸拿了幹帕子爲他擦拭着:“你到比以前好多了。”
章延闓點頭道:“正是,咱們自己都受夠了苦,還要那些做社麼。只要一個有出息就行。”
……
日子過的飛快,十月很快便來到了,又要盤算着送年禮的事情,世芸只覺得頭疼不已,上回送了核桃跟銀首飾回去,尚可以說是端午小節,這到了過年,可就實打實的。
這東西要怎麼置辦纔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