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太太（下）
郝太太一個人在家也沒什麼意思，聽着老婆子們回話，看着丫頭們打掃庭院，正想着要找些什麼事來做，聽得世芸來找她說話。
郝太太忙讓人請進來，拉着世芸好一通說話：“我正愁一個人無趣，可巧你來了。”一面說着，叫人泡了胡桃松子茶來，又端了幾樣點心，大有坐下來好好說話的架勢。
世芸道：“知縣大人走了有半個多月了吧，也不曉得到了省城沒有。”
郝太太道：“已然到了。前兒我才接到老爺的來信，如今只等着學政大人考究了。”
世芸忙鬆了口氣道：“阿彌陀佛，這我就放心了。這路也實在是太艱難了，我從未見過這樣的道路，依山臨水的。我剛來時，就看着那江水在腳底下流，這山這麼的高，怪嚇人的。”
郝太太附和地點着頭：“誰說不是呢？我家那倆兒子瞧着了就不願意來了，老爺只好派人又把他們送回去了。”說起兒子，郝太太還怪想念的，也不曉得他們在老家好不好，有沒有人欺負他們。
世芸瞧着郝太太的面上不大好，湊趣道：“吃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兩位公子是吃了苦頭的，回去自然是用功讀書，到時候考進了二甲，選入翰林院，太太還要謝謝知縣大人選任在此處。”
郝太太笑道：“承你吉言，若是他們日後真的有出息了，我一定要他們來給你磕頭。”
世芸道：“太太心腸好，待人也好，知縣大人也多虧了太太治理後宅有力，官路才如此平穩。”
“誰說我們不真了？”她家老爺拿了多少錢了，吃了多少苦，吃力不討好。
世芸看着那單子上，那戶人家是太僕寺的少卿，太僕寺的少卿本來就是正四品官兒，調任不過是平調，甚至說是一種升官兒，待在京城雖好，可卻比不上一方的父母官兒。
不止是合情合理，而且還把嚴訓導排除在外。方典史跟知縣太太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郝太太似乎對縣裡的很多官吏都不大滿意，那她爲何又對自己表現的可親？
郝太太笑了：“我還以爲你能有什麼好法子，卻是這個。”郝太太並不意外世芸說的是這個法子，要推卻婚姻用的最多的就是這個法子。
世芸這才道：“婚姻是講究八字的，京城人有信這個。太太可以請人說了，八字不合。就說這位姑娘的八字與三爺的八字是相剋的。”
郝太太高興的道：“你且說是什麼法子。”
世芸忙安撫着郝太太：“是我的不是，到招惹太太不快了。旁人不知道，難道我還不知道麼？只是，我今日聽到這事情，是又喜又驚。卻又沒有法子，特地來討太太的主意。”
郝太太將單子遞到世芸的手中：“你是京城來的，自然是比我清楚，且看看你可聽說過這麼一家。”
郝太太瞧着世芸，微一思量。這事到是難辦，不趕走，自家老爺的功勞就被人分；趕走，到時候又會讓旁人說道，老爺辦的這事是爲了賺名聲，撈政績。
“若是這樣，果然是好事。”郝太太果然高興，要再拿出些錢來，這事要辦的越大越好。
世芸卻半日不開口，郝太太催促了再三，世芸才支支吾吾的開了口：“這法子有些過於陰損了些。太太……”
“到是我疏忽了。”
郝太太拉着世芸坐下：“喜什麼。也不曉得家裡的人是怎麼想的，偏偏瞧上了這麼一家人。這人原先是在京城裡當官，如今到了我們那做知府。”
“趕走了他，外縣的人說咱們辦義學不真。”
世芸沒有接，站起身向郝太太行禮：“我給太太道喜了。”
郝太太話鋒一轉：“今日你來，正好另外一頭事，還要請你幫着參詳一二。”
郝太太有些失望，不過京城那麼多的人沒聽說過也正常，她道：“我們那又不止我家老爺一個做官，做官的比我們老爺有出息的多的是。這麼嬌貴的小姐，怎麼會瞧上我家老三。我總覺得這裡面有什麼。”
嫁女嫁高，娶婦娶低，在京城見過大世面的官家小姐嫁給一個遠在西南多年未升遷的小官兒的兒子，也難怪郝太太會起疑心。
“由你去做，這學子的衣食住行，這是內務，內務由咱們婦人來做，不正是合情合理？”
世芸曉得郝太太這是要她拿主意，她認爲郝太太不是沒有主意，這好像在試探她什麼。她停頓了一下，隨即道：“我有個法子，不曉得行不行。”
郝太太擺擺手，疲倦的道：“你還沒做母親，不曉得這裡頭的煩心事。這孩子就是不讓父母省心，要生他，養他，還要想着他成親。我什麼時候死了，也就省心了。”
世芸正想着怎麼寬慰她，郝太太擺了手：“不說這個了。我今日也乏了，你且把我同你說的那是準備準備，過兩日我有空了，就把這事辦了。”
郝太太道：“這是自然。你是教諭太太，這是你先辦着，等老爺回來了到時候再讓他們煩心去。”
“那個人是我的孩子，管他什麼陰損不陰損。你只管說，由我來動手。”
“好是好，可之後的事也麻煩。他不是本縣的人，只怕……這義學畢竟是爲了本縣學子準備的，若是花到了外縣人的身上，到是反道是給旁人做嫁衣了。”
媳婦兒一臉爲難的道：“太太在正爲這個爲難呢，我也爲這個頭疼呢。太太最喜歡三爺，恨不得把所有最好的東西都給了三爺，這會子，您也知道……太太越發心疼三爺，一定要給三爺體面的。章太太您是久在京城的，見識廣，眼見寬。您幫幫忙？幫我想想？”
“嚴訓導在家呢，到不如讓嚴訓導着手吧。”
郝太太道：“這娶媳婦又不同旁的。少不得要仔細。我又在這裡，家裡那邊怎麼樣我也不過是個瞎子聾子。”
媳婦兒笑道：“我是來煩您個兒事。我們三爺要訂親了……”她故意頓了頓，專門等世芸接話。
世芸笑道：“我能有什麼法子？”
世芸看了那單子，都是些不錯的東西，要花不少的價錢，以郝知縣的俸祿置辦這些到是比較艱難的事。這置辦的事，也就是要落在她的身上了。
世芸搖搖頭：“沒聽過。太太不滿意？”
世芸停下腳步看着這個媳婦兒，她每次來見郝太太都會見到這個媳婦兒，她是郝太太身邊得用的人：“原來是你，要是請我吃酒，我可是沒空的，你也聽了縣太太的話。”
“我聽縣太太說了，你可要忙了。”
世芸忙道：“我哪裡能做這個。方典史在家呢。”郝知縣不在的時候，方典史暫行知縣的職責，這又是先頭鋪墊之事，也好放手。
“接了？”她口中雖這麼說，但是心裡卻早已肯定郝太太會同意接受外縣的人進來，寧願郝知縣的功勞被人分，也不願意郝知縣被人詬病。
郝太太命人拿了一張單子來：“這是家裡的大兒寄來了。我家的老三要說親了，這是女方家的名單。”
“太太這是不同意？”
郝太太很是受用，她雖說是知縣太太，但是平日裡也沒出頭做過什麼，這回興辦義學，她在衆位婦人之間遊說着，她嚐到做大事的滋味，那一點點建好的義學就是她的功勞，她有些知道爲何男人想要建功立業。
郝太太道：“自然要接，而且要大張旗鼓的接。”就算那些地方的人要搶老爺的功勞，也要讓人知道，老爺是頭一份，旁人都是在學做。就跟她當年在家鄉賣菜一般，新一茬的菜先上的就能賺錢，旁人看到了也都去賣這樣的菜，可是，買東西的人都有種奇怪的感覺，就是習慣到最先賣菜的那個人那去買。
“如果接了的話，這裡的花銷就不少，也不能偏愛了那外縣來的，也不能讓咱們本縣的人受委屈，畢竟咱們縣裡的人才是寶貝不是麼？”
“你想的周到。這事情我們到要好好商議商議。”她拉着世芸合計着，“你說這些外縣的人來了，咱們不能推，到不如接了。”
郝太太道：“你今日到像是來同我說好話的。”這些人一有事情來求，就滿口的好話，郝太太見過了，也不願意聽太多。
世芸放告辭出來，郝家的一個媳婦笑着走了過來：“章太太留步。”
世芸道：“我是聽到了纔過來的。太太，知縣大人興辦義學的事，如今已經傳到了鄰縣，今日鄰縣有個女孩帶着她弟弟來求學了。知縣大人辦的義學漸漸傳開後，來的人越來越多，自然會傳到知府大人的耳裡。”
“你擔心的到不是沒有道理。”她家老爺下的苦工夫，到讓別人拿去當了功勞，“外縣的人不能來我們這讀書。明日便把他趕回去。”
“他？”郝太太不同意，“他能做什麼？”
“您且看看這個單子，還要添什麼，您說說？”
“這些就很好了。”
媳婦兒忙道：“還要麻煩章太太託人辦了，太太說了，一定要體體面面的辦了。如今認識的也只有章太太您是京城來的。”
世芸接了單子，她有些後悔當日爲了章延闓的前程送出了這麼多的東西，現在揹負在身上的負擔則重了。置辦這些東西要花不少銀子，就是拿出自己手上的銀子雖然夠，可是她不能把這些銀子都花在了這上頭。
這是個問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