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中舉(上)
回去之後,誰也無事,只有章延闓被章老爺罰跪了一夜。早上章延闓一瘸一拐地在世芸的攙扶下回了房,世芸端了熱水,要讓章延闓泡腳。
雲鳳站在一旁,頗爲緊張的道:“不能用熱水,要先拿了紅花油把膝蓋的寒氣揉了,這才能用熱水。”
簇水道:“你瞎說什麼。”
章延闓不以爲意的道:“她說的是。這一定要揉開了。”
世芸微微一怔,這她到不知道。只是這要怎麼揉,她側了身子,將位置讓給了雲鳳,自己打算站在邊上認真的看着。
章延闓卻擺手道:“不用了,我要睡一會兒。”
“二爺……”
“揉開再睡,寒氣淤在裡面以後會不舒服。”世芸按住章延闓,只讓雲鳳爲章延闓揉膝蓋。
章延闓或許經常挨罰,雲鳳做的很熟練,她手上的力氣也不小,章延闓面上不時的轉化各種表情,都是吃痛忍耐地表情。
喜鵲湊到世芸的跟前,輕聲道:“大爺被老爺罵了一通,還動了板子……”
世芸不明白,章澤闓這是爲什麼,若是作假,像章延闓這樣在身上帶個裝了酒麴的荷包也是可以的,卻不明白他要喝的大醉,還每日都喝醉。
世芸起身取了章延闓平日裡用的棒傷藥:“你拿了這些給大爺,等二爺醒了,我們就過去看大爺。”
“大爺……”章澤闓被章老爺關了起來,怎麼都沒聽說。
世芸點了點頭,將匣子遞了過去:“大嫂身邊的喜鵲過來了,送來了紅花油。”
泡腳的過程中,章延闓卻是睡着了,這時候沒有鼾聲,他微微的恭着身子,頭一點一點的沉沉地睡着。
童言無忌,一家子的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世芸的身上。她低着頭,目光似乎落在自己裙襬上的花紋上,一點反應也沒有。
世芸爲章延闓換下衣裳,只將他身上的荷包丟的遠遠的:“別用這個荷包了,吃上兩杯也是無事的。”
孟氏想着待會拉了世芸過去,好生的安慰着她。一面又氣四妹夫怎麼是個那麼不知事的人,怎麼能在今日弄得那麼不成樣子,明顯的讓人說道,還是在泰寧侯的面前。
“怎麼就起來了?”這睡着不過是一刻的工夫。
回了屋子,章延闓卻已經坐了起來,手裡正摸着本書。
世芸點了點頭,跟着出去。
“奶奶。”簇水挑了簾子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瞧了眼睡在那的章延闓,湊到世芸跟前,“奶奶,大奶奶跟前的喜鵲來了。”
章太太原本是想拉着章延闓的,可是這幾次晚上都能聞到這兩人身上淡淡的酒味,章太太放心下來,到底是不成大器的兩個人,沒好幾日就原形畢露,竟然去喝酒了。
孟氏到沒想到世芸會這麼直接,只是四妹夫是個一問三不知的人,到了父親的跟前,父親會指點麼?她終究還是不忍傷了世芸:“後日讓你大哥帶着妹夫去見見我父親吧。”
孟氏拉着世芸,方說:“小孩子家……”
女眷這裡世萱的裝扮是更富貴了,大紅五彩妝花對襟襖,同色通袖四獸朝麒麟袍兒,再着同色金枝挑線縷金拖泥皮裙,頭上戴着貂鼠鑲紅寶石臥兔兒,整個人通身的華貴,逼得人睜不開眼睛。
世芸感激地望着孟氏。孟親家老爺在翰林院待了多年,哪裡學問不好,有他指點,即使是這一個月,相公得益也將不少,只是大哥的那幾份手稿,章延闓就有那樣的進益,有了孟親家老爺當面的提點,這次一定錯不了。
她笑盈盈地面對着每個人,家裡有人說她嫁的好,她則紅了臉低着頭,並沒有多的話。
章延闓瞧了那匣子一眼,隨即接了過來,將匣子打開。匣子裡沒有放紅花油,而是放了一張紙,章延闓展開看了看,隨即一笑,又將紙張疊好重新放入匣子裡:“這個好好的收起來,等過了年,大嫂閒下了再去瞧大哥。”
世芸怔了怔。她沒想到孟氏會答應的這麼幹脆。
正月十五吃了拿酒水滾開的粉丸,團圓餅,瞧了花燈,這大年就過完了。到了明日章延闓兄弟三人就要開始唸書,真正的戰爭開始了。章幼闓被章太太送到了章太太舅舅家唸書,章澤闓章延闓兄弟兩卻是在章老爺爲他們找的先生那讀書,兩個人到很認真,每日到很晚纔回來,早上又很早出去。
那幾個小姑娘到不承認,不過一直承認章延闓很丟人:“就算是穿的一樣又能怎麼了?大伯問四姐夫學問,四姐夫支支吾吾的都答不出來,到是侯爺什麼都會,大伯都沒有難倒他。”
有個小丫頭突然奶聲奶氣的道:“四姐夫這樣的都能去考秀才,明兒我也要去。”
吵着要去看新姐夫的幾個小姑娘跑了回來,一個個說着鄭濬的氣勢有多逼人,有多麼的知禮數,甚至學問還很好。只有譚二老爺家的姑娘一本正經的道:“那是你們看到一旁的四姐夫,只覺得五姐夫好的天上無雙一般。若是四姐夫精神一些,穿得跟五姐夫一般,你們就不會覺得了。”
……
她忙道:“自然是認識。”她將兒子交給了世芸。
二月很快就來臨了,章延闓兄弟三人紛紛去參加縣試,縣試到是很順利,三人都順利通過,緊接着就要準備府試,章澤闓還是老樣子,章延闓連看書的日子都不夠,只是世萱要嫁人了,少不得要他去幫忙,他只得上下的跑着。
世芸笑着截了話:“相公是不及侯爺甚多。大嫂子,我想去看看綸哥兒,好些日子沒見着他來,又長大了不少吧,不曉得他還認不認識我了。”
“一定要揉開,要不化散不了。”雲鳳說着手中的勁道更重了,直將章延闓雙腿自膝蓋以下一直到腳都揉了個通紅,這才罷手。她揩了鼻尖冒出的汗珠,“這下可以泡腳了。”
孟氏複雜地看着這個小姑,這樣好的人就嫁給了那樣不成器的人,同樣處於一個地位的兩姐妹,現在到成了一個天一個地。怎麼叫人心裡不難受。
世芸幫着章延闓躺在炕上,取了被子爲他蓋上。自己則坐在一旁靜靜地看着沉睡的章延闓。他好像有什麼傷心的事,即使是睡着,眼淚還是從眼角流了下來。
考完府試的那日正是世萱回門的日子,章延闓一臉的疲倦樣子垂頭喪氣的坐在椅子上,跟器宇軒昂,腰背挺直的鄭濬比起來,着實是一個天一個地。譚老爺耐着性子同章延闓說了兩句話,偏他回答的都是有氣無力的,譚老爺也不想多說,只是跟着鄭濬在一起,他又不曉得該說什麼,讓他端岳父的架勢他是怎麼都端不起來。
世芸瞧了那匣子一眼,也不打開,就讓她放下,又讓人拿了一百錢給她:“大冷天的難爲你跑這一趟,替我多謝你們奶奶。”
世芸抱着綸哥兒,低着頭,輕輕地道:“大嫂子,可以請親家老爺指點相公一二麼?”她貼着孟氏以後不再理會她,硬着臉面的求着孟氏。如果能得到國子監博士的指點,院試就算是沒有世萱的幫忙說不定也是能過的。世萱……她雖然打扮的華麗,面上也一直帶笑,可是瞧着她似乎有些寂落,她一定不方便。
這樣隱秘的事情,沒有章澤闓杜氏的默許,喜鵲怎麼會說?只是章澤闓杜氏讓喜鵲傳這樣的話是什麼意思?是因爲今日他們的幫忙?她現在不知道是後悔沒有能進一步推波助瀾,還是後悔幫了章澤闓夫婦,當時是出了口氣,可是,這事後,章延闓卻是半點不討好。
“輕些,你輕些。”簇水不住的告誡着雲鳳,下這麼重的手做什麼。
一個是原配生的嫡長子,一個現任妻子生的嫡子,兩邊都是肉,只有這中間的骨頭,無論怎麼做,無論做了什麼,到頭來,都只有章延闓受罪,無論他有沒有做什麼。
大奶奶孟氏突然掩口笑道:“女狀元,小的給您見禮了。”
偏那小姑娘還跟小大人似的,手一擺,學着自家父親的語氣:“免禮。”她學的頗像,譚二太太率先笑了起來,一把將孫女拉到自己的懷裡,笑着摟住她。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來,世萱複雜地看着低着頭的世芸,那個四姐夫就那麼的不成器?她還未來得及出手,四姐夫就過了縣試跟府試,是運氣還是真的有本事?若是真的有本事,怎麼父親問他學問都回答不出來?嫁到泰寧侯府後,她才明白許多事不像是她想的那樣的簡單。最爲泰寧侯妻子的她,並沒有直接接管泰寧侯府的家事,什麼事都輪不到她做決定,還要應付着各種刁難。對四姐的承諾怕要落空了。
是有什麼事麼?她總覺得這兩人成日裡在謀劃着什麼人,從那次大奶奶送來那張紙後,章延闓兄弟的關係到是近了許多,到是杜氏有時候還是隨着心情冷嘲熱諷的。
孟氏淺笑着道:“我父親雖沒什麼大學問,以前也在翰林院待過,文章還能說的過去。”四妹夫既然過了縣試府試,若是院試不過着實有些可惜,父親若是能指點一二,想必進學是不成問題,多大的指望到是不希望,能有這個秀才的名頭,將來就是做個私塾先生至少還能養家餬口。
章延闓搖着頭:“我到無事,大哥是真喝酒了。”
世芸也拿了那紙張看了,只是那上頭的東西相當的奇怪,她怎麼也看不懂:“這是什麼?”
“二奶奶,你怎麼同我們奶奶一樣,我們奶奶也一定要我多謝謝二奶奶。只是大爺被老爺關着不許出來,我們奶奶也不好親自來。”
喜鵲帶來了紅花油:“我們奶奶說,這比旁的好的,讓二奶奶給二爺揉揉。”
她沒有爲章延闓擦眼淚,讓他盡情地落淚。
“上好的紅花油。”章延闓神秘的笑了笑,並不多解釋。
章延闓笑道:“我已經睡夠了。大嫂派人過來了?”
五月是煎熬的,放榜的那日,世芸焦急地等待着,等待着章延闓的好消息。
最先傳回來喜信的是章幼闓,他得了第九名,還得了主考的誇讚,章太太喜氣洋洋的打賞了報信的小廝,只等着章幼闓回來。
等了半日也不見再次報信的人,世芸漸漸地覺得沒有希望,是啊,若是章延闓考上了,又怎麼會只報章幼闓一個的好信呢?
努力了這麼多日子,章延闓心裡定是很失落吧。
她一直站在二門,等待着章延闓的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