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宴請(上)
被太醫宣佈“救不回來”的章延闓被個才進太醫院大門的醫士李東璧給救活了,不過是兩日,章延闓便能喝粥了。喜得章家的人四處燒香拜佛。原本被人瞧不起的小醫士李東璧一時成了京城勳貴爭先找去救命的上上之選。這是後話。單單說那位在鬼門關裡繞了一圈兒回來的章延闓正捧着一鍋雞湯麪愁眉苦臉。
“湘兒,你也吃,你多吃些,多喝湯,這湯好。”章延闓將面分出一小碗推給女兒。
湘兒卻是不要:“娘說了,這個是給爹補身子的,一定要我看着爹把它都吃了。”
章延闓看着那鍋面,雙眼一翻,隨即笑嘻嘻的道:“湘兒啊,你娘讓爹吃這個是因爲爹前兒身子不好是不是?”
湘兒點點頭。
章延闓一點也沒有矇騙了孩子愧疚感,反而繼續掰着自己的歪理:“可是現在爹的身子好了是不是啊?所以就不用再吃了對不對?”
湘兒點點頭。
章延闓頓時大喜。
可是湘兒卻又道:“那我去問娘,爹好了麼有。”
“侯爺,您看我現在的這幅模樣,哪裡還能做什麼?”
“哎,你小小年紀口氣到不小。來來來,爹問你,什麼叫諱疾忌醫。”章延闓一把將女兒抱在膝蓋上坐着。
“湘兒?”
章延闓順着順兒的呼喚艱難的睜開一絲眼睛縫兒,喉嚨裡含糊的哼着:“嗯?嗯?”
“侯爺,這買考題之人,只要拿現在的卷子對比先前三場的卷子考的便可以了。”
“皇上要問的是,是誰泄露了考題?”
“你家二爺的身子還沒好?我今日帶了李醫士過來了,讓他再給你家二爺看看。”
順兒忍着笑意:“侯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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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濬冷看着章延闓在那裡裝。他就知道,這個人是最會裝的。
章延闓像是沒不清楚,好半日才點了點頭:“哦。我這就起來。”他口上說要起來,可是眼睛一閉又睡着了。
順兒見鄭濬的心情好了一些。這才湊到章延闓跟前,俯下身子,小聲的喚道:“爺,爺,侯爺來了?”
“諱疾忌醫。就是隱瞞自己的疾病,不願意醫治。娘說,就是爹爹現在這個樣子。”
這一次還是這樣,二爺又“及時”的醒了過來,艱難的睜開眼:“誰來了?”
“侯爺,恕我身子……”章延闓半倚靠在靠枕上,做出一副虛弱無比的模樣。
“你就躺着吧。我來是爲了問你件事。後面的事你打算怎麼辦?”
“你在幹什麼?”
鄭濬忍不住颳了湘兒小鼻子一下。
“章大人,現在好像好了很多啊。看來能出來爲皇上辦事了”
章延闓道:“我什麼都不是。我只是個舉人,沒什麼正經出身。”他說着便再次軟倒在牀鋪上,哎呦哎呦的叫起來。
順兒提高嗓門道:“侯爺,泰寧侯來看您了。”
鄭濬點點頭,擡腳就往屋裡頭去。
章延闓無奈地道:“侯爺,這不歸我的事了吧。當初,告訴我有人販賣考題的人是侯爺。侯爺從哪裡買來的,就到哪裡找。”
“你是要皇上親自來問你才肯說麼?”
章延闓傷勢嚴重在家休養三月不提,只說這科鄉試出現了試題泄露一事,查究到最後,竟然是孔之任身邊的一個伺候筆墨的小廝做下的。他說見孔之任那幾日總在寫寫題目出來,便認爲是考題,就暗暗記下,拿出去賣題。
吃麪的湘兒擡起頭,對着鄭濬甜甜一笑:“五姨父。”
他伸手摸了裝面的碗,還是燙的,才端進來不久,這麼多明明是給個大人吃的,再看着小丫頭嘟嘴不喜的模樣,他微微一笑。
“你怎麼在這裡?一屋子的藥味。”
“我要看爹爹。爹爹一個人很可憐的。”小孩子做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到讓人心疼無比。
章延闓忙把就要跳下炕的小丫頭撈了回來:“哎,你怎麼都不信爹的話了?爹的身子爹自己還不曉得麼?”
湘兒一本正經的道:“娘說了,爹這叫諱疾忌醫。”小丫頭這兩天常聽母親說這個成語,一來二去的也學會了,現在理直氣壯的訓斥起自己的父親來。
“你相信麼?”世芸在聽到這個所謂的最後公審結案後對着仍在牀上裝死的章延闓道。
湘兒只覺得好玩,笑嘻嘻的看着章延闓做各種動作。
鄭濬看着“暈”過去的章延闓,再看着那一盆的麪條,冷冷一笑:“我看你父親到不可憐,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大白日高枕無憂的躺着。以爲出來就沒事了?事好多着呢!我看你父親是在大獄裡待舒服了,還想着再進去一回。這一回要派錦衣衛上家裡來,敲鑼打鼓,讓你風風光光的入獄?”
“你打算撂手不管?”鄭濬將湘兒放到一邊,盯着炕桌上那一大盆的面,幽幽的道,“鄉試的卷子被燒可是件大事。本來這一科考的就不那麼順利,皇上本身就窩了一肚子的火氣。聽聞考卷被燒,更是龍顏大怒,要求徹查當日之事,直言若是找出縱火之人,當用重典。”
“侯爺。皇上洞若觀火,哪裡還不曉得這裡頭的門道?這泄露試題的事,是孔大人麼?不是。可是試題偏偏泄露了,會是誰?除了孔大人身邊的人還會有誰?賣考題肯定是有進項的,稍微查查不就行了麼?您何必非要上這扯騰我這個半死不活的人呢?”
鄭濬在外頭問道:“你們奶奶呢?”
“你以爲你是什麼人物?到翹起辮子來了。”
順兒嘿嘿一笑,那位李醫士治病的絕招那叫一個……他還從未見到把他家二爺給嚇成那樣的人。那個醫士把脈後也說二爺吸入了大量的煙塵,情況不妙,當時也就當他是個庸醫,也就隨着他滿口亂說,之後見那個醫士說,煙塵傷了肺部,若是想活命,只有一個法子,用刀剖開肺部,將煙塵清理出來。那個醫士說着還取了刀具出來,對着二爺的胸膛比劃了幾下。裝昏的二爺再也不裝了,嚶嚶的睜開眼,表示自己醒了。
鄭濬冷笑看着裝虛弱的章延闓,身子虛有像他這樣紅光滿面的人?那麼一大盆的雞湯麪,若不是他這個時候來,他早就吃開了。
一進裡屋就聞到了一股子混合了中藥的雞湯味。再一看,一個小小的人兒趴在炕桌邊,苦惱的看着那一大盆麪條。
“二爺,侯爺來了。”順兒在外頭叫了兩聲也不見有人迴音。
章延闓瞪了一眼輕笑出去的鄭濬,突然大聲道:“侯爺,還請侯爺代小臣回奏聖上,臣才疏學淺,難當大任。臣願在家閉門讀書,研習學問…….待明年二月參加會試,金榜題名後,再爲皇上效勞!”
鄭濬纔出門口,聽着章延闓突然吼了那麼一句,他居然順杆子往上爬,獅子大開口,要居家讀書,還要準備來年的會試?他到是會說!
章延闓對着鄭濬是出了一口子氣,可是看着那盆雞湯麪他有些爲難了,若是好好的雞湯麪也就算了,偏還加了這麼些個藥材,哪裡能吃啊。
他看着挑着眉毛的世芸,也不再多說什麼,幾個跨步衝進了屋子裡,鞋也來不及脫,便鑽進被窩,哎呦哎呦的號起來。
該死的,這是在逼他,除了接下還能怎麼樣?誰讓那個放火的人就是他呢?章延闓雙眼一翻,氣虛喘得更加的厲害:“臣定當竭盡所能。”他一擺手,湘兒便跳下炕,走了出去,順兒也不留,出去順手把門帶上,自己則守在外頭。
章延闓老臉一紅,向女兒展示着自己其實自己已經好了。他這麼做無非是要女兒吃些面。
鄭濬嘲笑的看着理直氣壯的章延闓,這幅樣子還叫半死不活?
“就讓孔大人自己去做好了,是大義滅親,還是嚴懲刁奴都跟我無關。朝廷那麼多的俊傑,只抓住我一個人算什麼事?”
章延闓繼續一翻眼:“我頭暈,頭暈。”想拉上他,他纔沒那麼多的工夫。自己什麼還沒表示,就把他拉下了水,這算是什麼?他睜開眼瞧了鄭濬一眼:“侯爺,我也有密摺。”你能在皇上面前說話,我也有說話的權力,這事不能是你一人說的算。
“我們奶奶上我們大奶奶家借人參去了。我們爺雖說被李神醫救了回來,到底身子虛,要用獨蔘湯調理身子。”
章延闓正往泔水桶裡倒東西,那突然起來的聲音驚得他身上一震,還真回來了?
章延闓忙將手中的碗口朝下,將面全部銷燬,這才轉了身子,笑嘻嘻的對着世芸:“你回來了?怎麼去了那麼久?我睡了……”
他轉動着眼珠子,抱着一盆面,偷偷的溜出屋子,將那盆“精心”製作的雞湯麪倒進自己家的泔水桶之中……
章延闓睜開眼:“我相信啊。”
“可是我爹爹已經進過大牢了?還要再進去麼?我玩過一次的遊戲就不想再玩。”湘兒突然插嘴道。
“哦,哦,扶我起來。”章延闓微微擡起手,示意順兒扶着自己。
鄭濬見他一副送客的模樣,只得站起來,卻是伸手摸了下那盆:“這雞湯麪還是快些吃了吧。都這個時候了,想來也該回來了。”
“侯爺,您來了?我們二爺……”外頭順兒請安問好的聲音傳來。章延闓忙收了動作,撈過也不曉得從哪裡順來的扎頭巾快速的在額頭繞了一圈,隨即栽在枕頭裡裝暈。
世芸看着章延闓這般的理直氣壯。
“哎,朝廷讓我們相信,咱們相信就是了。管那麼多。”他就知道,查到最後也只能查到這裡,難道他去就能多查出來什麼?那個小廝怎麼曉得孔之任每日寫的那麼些個題目就是考題,他怎麼知道孔之任最後會選擇哪個作爲真正的考題?如果說拿出去賣的考題是九道,或者更多,在這些題目中出現了三題,小廝的話還能信。可是,是三題全中,只拿出三題,三題就都被孔之任最後選成了考題,有這麼巧的事麼?
就算他能查出來什麼,他也不樂意去做。夥同王衍將他拉下水以爲他就會老老實實的聽話?他若是能老老實實的聽話,他就不是章延闓了。
世芸嘆了口氣:“這到是。五妹送了帖子,後日要請我們過府賞菊,你去不去?”
該死的網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