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祠堂位於這村子南面的村口,那是一座小瓦屋,據說是舊社會那時候,高老頭兒的爺爺修建的。牆皮早已剝落了,屋頂的瓦片縫隙裡也長出了草,看着像是一座破敗的小廟。
距祠堂不遠有一口小水塘,月光下,塘水綠乎乎的。
來到祠堂門口,高老頭兒停住腳步,那些村民也停下來。我們扶着高老頭兒轉過身,他目光緩緩的掃向衆人,臉上浮現一種超然的微笑。
終於,有人忍不住哭出了聲。
高老頭兒虛弱的勸衆人別哭,他不勸還好,一勸哭的更厲害了。聶晨也哭的搖搖晃晃的,她父親扶着她,連連嘆氣。
“冷雨啊。”
“哎?”我抹抹眼睛。
高老頭兒說,他不在了以後,讓我和高涼兩個互相照應,以後有能耐了,常回來看看村裡這些鄉親,看誰家光景不好,能幫扶的就幫扶一下。
他說他省吃儉用攢了半輩子錢,也沒攢下多少,村裡的娃娃們苦,一直在破房子裡上課,冬天透風,夏天漏雨。他最大的心願就是給村裡蓋所像模像樣的學校,看樣子是完不成了,希望我們到時候能幫他完成…
聽了老頭兒的話,那些村民呼呼啦啦跪倒了一大片,高涼也跪下了,聲淚俱下的說要把老頭兒用命換來的那些錢全部捐給村裡。老頭兒想了想,最終同意了,勸那些村民起來,可沒人肯起。
老頭兒嘆了口氣,命我鬆開手,不準扶他,他顫顫巍巍轉過身,扶着門框,衝着祠堂裡面,緩緩的跪了下去。
“大爺!”
“爹!”
老頭兒倔強的衝我們擺了下手,就那樣雙膝跪地,艱難的,一點點的挪進了祠堂裡,高涼也跟着他跪着往裡挪,一直挪到供桌跟前。聶晨協助我,點燃了桌上的白蠟燭。燭光下,只見那桌上供着一列牌位。
高老頭兒艱難喘息了一陣,虛弱的睜開眼睛,盯着那些牌位,嘴巴一動一動,小聲嘟囔着什麼。我只聽到什麼蒙羞,助惡,天譴…
嘟囔了一陣,老頭兒停下來,搖搖晃晃就要倒,我和高涼急忙扶住了他。老頭兒睜開眼睛,用一種令人心碎的慈愛目光看了看我,然後又看了看高涼,嘴巴動了動,說了句,我…我走嘞…
眼看着,他眼中的神采的一點點的消失,眼看着,他胸口的起由急促慢慢變緩,再到停止…
突然間,外面也不知是誰哭喊道:“求高家祖宗顯顯靈,救救義大爺吧!我們所有人求你們哩,他是我們村兒的恩人!恩人吶!…”
就在這個時候,我忽然聽到夏星的聲音,冷雨,有東西…
東西?…我猛吃一驚,急忙站了起來,忽然兩腿一軟,一個沒站穩,側身栽倒,我感覺自己的頭撞在了某種東西上,腦袋裡‘嗡’一響,什麼也不知道了…
迷迷糊糊的,我聽到有人在跟我說話,那聲音特別古怪,嗡嗡的,帶着迴音,像是從一口水缸裡面發出的。我想要睜開眼睛,但根本就睜不開…
那人像是在跟我打啞謎一樣,我現在已經記不清原話了,大體的意思是說,想要救高信義老頭兒,先要尋金,然後尋手提的房子,並排的木頭…那人說因爲這裡面牽涉到天機,他只能這麼跟我說,也只能向我透露這些,能不能明白意思,就看我了…
說完,那聲音就消失了,我聽到聶晨在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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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雨!冷雨!…“
睜開眼睛,我頭像炸裂一樣的疼。晃悠了好幾下才恢復視力,只見高老頭兒正偎靠着高涼,胸口一起一伏的,居然又有了氣息!老頭兒旁邊的地上,一大堆黑痰。
我驚喜的問衆人這是怎麼回事,聶晨激動的哭着說,我摔那一下,頭磕在了供桌上,一個牌位倒下來,砸中了高老頭兒,然後,奇蹟就發生了,剛剛已經斷氣的老頭兒身子忽然震了一下,吐出一堆黑痰,然後有了氣息…
看來是高家祖宗顯靈了,給高老頭兒吊住一口氣,然後指點了我救他的方法…
外面的人聽說老頭兒沒死,還有獲救的可能,紛紛朝着高家祠堂叩拜。
我們把高老頭兒擡回他家裡,放在牀上,由高涼看護着。我,聶晨,聶晨父親,三人圍坐在一起。
現在,我們的心情沒那麼難過跟緊張了。只要有任何一點希望,都要把高老頭兒給救過來。
我沉靜的說:“那‘人’告訴我,想要救高大爺,先要尋金,然後再尋手提的房子,並排的木頭。”
聶晨父女兩個都皺眉不解。
“尋金?就是尋找金子麼?”聶晨父親說。
“不一定非得是金子,也有可能是其它金屬。”我說。
“那他奶奶的海了去了,這要怎麼尋?”聶晨父親掰着手指頭,“你們看,金銀銅鐵錫鉛汞…”
聶晨推了他一下,“哎呀爸,你能不能別這麼囉嗦?”
聶晨父親咧了下嘴。
我們先要知道尋什麼‘金’,再考慮其它兩樣。可是,琢磨來琢磨去,也沒琢磨出來究竟來,到了後面,都困的不行了。
昨晚就沒睡好,再加上趕路,傷心高老頭兒,眼下一個個都疲憊不堪。
聶晨說這樣苦思冥想不是辦法,不如先打個盹,醒來腦子清醒了,說不定就想出來了。
沒曾想,一個盹過去,天已經亮了。我睜開眼第一件事,就是試探高老頭兒的氣息,感覺很均勻,這纔鬆下一口氣。
高涼眼紅紅的,看來一直沒睡。我讓他睡,我替他看着,他不肯。
屋裡空氣悶濁,我決定出去透透氣。來到外面,只見天陰沉沉的,空氣很潮溼。
伸了下腰,我忽然想到夏星,來到院角落裡,我把夏星放了出來。
她想了一會兒,說讓我去裝法器的那包裡找找試試,說不定,高家祖先讓我尋的‘金’在那包裡,可能是一種法器,救高大爺時用的法器。
我聚精會神翻着包,連聶晨什麼時候走過來的我都不知道,直到她拿起羅盤,我才注意到她。
“冷雨,我們可能想錯了。”
“什麼?”我問。
“高家祖先讓我們尋的‘金’,不是實物。”
“怎麼講?”
聶晨指着羅盤上刻的‘金’字,“他讓我們尋的,有可能是‘金木水火土’五行裡的‘金’。”
我眼前忽然一亮,西方兌宮,五行屬金。難道說,高家祖先所說的‘尋金’,意思是尋着西方去?
我想可能是的,除此之外,我實在想不出別的意思。
我嘟囔說:“往西方去,去幹什麼?去找‘手提的房子’,‘並排的木頭’…”
這時候,兩個村民走了進來,給我們送早飯的。我向他們詢問這村子往西到哪裡,其中一個說,往西十多裡有一個鎮子。我心道,說不定高家祖先指點的東西,就在那鎮子裡。
聶晨父親想開車去,村民說路太窄,沒法開車。商議之下,聶晨父親和高涼兩個輪番守護高老頭兒,就我和聶晨兩個去。
匆匆吃了些早飯,提了包,我們就出發了。
這裡的山屬於秦嶺的餘脈,山勢巍峨險峻,一條極窄的路穿行在山中,很不好走。將近中午,我們纔來到那鎮子。
鎮還挺大,正是逢集的日子,市場熱熱鬧鬧的。山民用揹簍揹着各種各樣的山貨,在市場穿梭往來。還有不少來山區採風的揹包客,衣着時尚,挎着相機,顯得卓爾不羣。
我們來到市場幽僻角落的一處小吃攤,點了兩碗豆腐腦,兩隻油餅。
邊吃喝,我們邊研究剩下的兩樣東西是什麼。
“手提的房子,肯定也不是實物,哪有房子用手提的?”聶晨說。
“那並排的木頭呢?”
聶晨怔怔的想了好一會兒,“並排的木頭,兩個木並排,雙木成林,說不定是樹林什麼的…大叔!”
“哎?”小吃攤老闆笑眯眯走過來。
“你們這鎮上有沒有林場什麼的?”聶晨問。
“有啊。”這人說,“出了鎮子往西,就是大片的原始森林…”
我們決定過去看看。
吃完離開市場,往鎮西去的路上,聶晨低着頭一言不發。我問她在想什麼,她擺手示意我別吵,快出鎮子的時候,聶晨忽然擡起頭。
“我好像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