瀕臨崩潰的希冀

雨下的洶涌,開了最大頻率的雨刮器堪堪颳走擋風玻璃上的水漬,露出清晰的路況。

洛也撐着赤紅的雙目緊盯路面,雙手微顫卻仍舊握緊方向盤兩側,腳下也是不肯鬆懈緊踩油門,周圍接連不斷的鳴笛聲時刻在提醒她絕不可以停下來。

“洛也,馬上停車,不要再做無謂的抵抗。”身後緊咬不放的警車傳來警告。

洛也低頭看了眼碼錶盤,120,還可以快。

警察坐在副駕看着前方突然加速的越野車,眉頭緊皺,對着胸前對講說道:“嫌疑人已加速駛向濱江大橋,請求實施緊急計劃。”

“准許實施。”對講傳來答覆。

濱江大橋入口等待的小隊收到命令,迅速拉出路障,準備攔截嫌疑人車輛。

洛也看到了前方攔截的警察和路障,可高速行駛來不及讓她作出反應,只好直接衝過路障,溼滑的地面缺少摩擦,車子慣性側翻出去近百米。

副駕駛一側着地,洛也艱難抵開彈出來的安全氣囊,從車窗翻了出來。

方纔喊話的那名警察駕車趕到,下車便見到了他們連夜追捕的嫌疑人,一個高中畢業纔不過一年的女孩,穿着一身寬大的灰色運動服,馬尾狼狽歪在一側,些許髮尾因着雨水黏在臉上,額角大概是被破碎的玻璃劃傷了,不斷滲出鮮紅的血,在雨水的沖刷下淋過臉頰,有些觸目驚心。

洛也堪堪站穩,粗喘着氣,她擡手抹了一把傷口,血水停留指尖不過一瞬便被雨水沖走。

她環顧四周,警車和警察將她團團圍住,紅藍交替的燈光不停閃過,雙眼有些不適眯起躲避。

一名警察持槍向她靠近:“洛也,現將以故意殺人罪對你實施抓捕,不要作無謂的抵抗。”

洛也眼露茫然,殺人,她殺......

忽然,洛也猛然回頭看向身後那輛翻側在地的越野車,視線定格在車的後座。

“不行,得把他拉出來。”這是洛也腦中唯一的念頭。

洛也左腳剛踏出一步,身後傳來一陣重壓,整個人朝地面摔去,她試着掙了掙,警察力氣太大,而且雙手也被警察控制住了。

洛也臉側貼着冰冷的地面,她不再掙扎,只是擡眼看着警察一步步將後座用黑色裹屍袋的屍體擡了出來。

警察察覺洛也放棄了掙扎,以爲她放棄了抵抗,鬆了些手上的力道,誰知道在屍體被擡上車輛要被送走那一刻,洛也一下子掙脫束縛,衝向運送的屍體,嘴裡還喊着:“放開他!你們放開他!”

周圍的警察見狀,一個箭步衝上去,迅速控制住失控的嫌疑人。

洛也奮力掙扎,可力氣早就在剛纔起來的時候用盡,不多時,雙腿便失力跪在地面。

她的雙眼漸漸失去神采,眼睜睜看着屍體就要被運走,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麼,轉身抓住警察的褲管,低聲哀求:“人是我殺的,求求你們把他還給我好不好?好不好?我求你們了!把他還給我好不好?我好不容易纔找到他的,把他還給我好不好?求你們了,我求你們了!”

警察低頭看向近乎瘋魔的女孩,女孩眼眶續滿的淚水和雨水混合一起滾過臉側,雙眼佈滿疲憊的血絲,瀕臨的破碎感讓人心疼,他彎腰試圖拉起女孩,可女孩還是執着地拉拽他的褲管。

撕裂的哀求引來周圍警察的視線,他們不約而同地在心頭縈繞了一個念頭:“這孩子真的殺人了嗎?”

洛也頭抵住警車的車窗,失神望着窗外,右手不停摩挲着套在左手上的手串。

“洛也,季與南是不是你殺的。”坐在一側的警察沉聲突擊詢問。

洛也不答,仍舊失神望着窗外。

“季與南是高中的班主任,據我們調查,你們的關係一直很好,可在高中畢業後突然失去了聯繫,知道季與南死前一個月,你們才又重新聯絡,爲什麼?”警察繼續追問。

洛也眼中閃過一絲清明,她擺正頭,低頭看了眼手串,低聲問道:“現在我們還在濱江大橋上嗎?”

“洛也,現在只有配合我們調查出真相,纔是你唯一的出路。”洛也一直不配合的態度讓警察有些怒氣。

洛也不在乎警察是不是發了火,她又重複問了一遍:“我們還在濱江大橋上嗎?”

警察不明白洛也爲什麼對這個問題這麼執着,但還是回答了她:“是。”

“您知道,這手串是怎麼來的嗎?”因爲雙手被手銬拷着,洛也不得已擡起兩隻手,向警察展示手串。

警察看了眼手串,沒什麼特別的,只是一串用貝殼串起來的手串。

洛也繼續說道:“這是一個傻子給我的,說是可以保平安。”

洛也笑了一下,放下手,撫上最大的那顆貝殼,眼含柔情:“人的生死哪裡是幾顆貝殼就定下的。”

說完,洛也斂去情緒,定定看着問話的那個警察:“警察叔叔,不,警察哥哥,有緣再見。”

警察不明所以,這是什麼意思,遺言?

不等警察回神,洛也猛地拉來車門跳了下去。

事發突然,警察沒能攔住洛也,趕緊叫同事停車。

他探出頭去查看,只見洛也在地面翻滾幾圈後迅速衝向濱江大橋的護欄。

見狀,警察連忙起身追上去,但洛也動作太快,追到一半,洛也就跳下去了。

警察就近從護欄上往下看去,只有湍急的江水,他看着翻騰的江水逐漸遠去,眼中浮現出剛纔洛也和他講最後一句話時的神情。

洛也笑了。

就像是瀕臨崩潰時的希冀,令人不寒而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