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尊敬的法師先生,我們伊內茲家族在克蘭菲爾德城……”
“康韋爾子爵大人誠摯的邀請您來府中……”
康斯坦丁製作的首飾自然稱不上是創意獨特,不過是將記憶中的幾種基本形式稍加變換之後的組合品而已,但即便如此還是足夠讓這幾條商業街之中大部分的名流貴婦、或者是小家碧玉將她們購買的東西掩藏起來或者乾脆扔到一邊去……所以當他剛把最後的一條精巧的三層細銀鏈掛在莎莉莎頸中時,七八個看上去服裝筆挺的,服務於某個權貴的管家已經在周圍圍攏,七嘴八舌的詢問是否能夠爲他們的主人進行一些製作工作。
如果術士想要開上個珠寶店的話,這倒也算是不錯的收入,只不過已經土豪了的康斯坦丁自忖沒有什麼興趣去賺這種小錢——他原本只是爲了滿足一下衆人,順便引起一些人的注意而已,可惜的是,看來這種市場的等級還是不怎麼夠,想象中的大人物並沒有出現,而圍上來的傢伙自報家門,都是一些沒什麼影響力的子爵之類的玩意兒,說出來的價格更是沒有營養……通過一箇中間人進行拍賣的話,十倍的價格也並非難事。
於是康斯坦丁伸出一根手指微微點了點,周圍的一衆人便開始驚叫着,不由自主的向兩邊退卻,一行人行進的速度頓時加快了許多……事實上經歷了這樣的一點小風波之後,女士們對於這宏大的商業區也沒有什麼遊蕩的興趣了,除了幾個傭兵還會往街邊的武器店裡瞄上那麼幾眼之外,這裡的大部分的東西已經喪失了原本的吸引力。
術士微微晃了晃腦袋,沒有想到這座城市中最大的商業區也就如此水準,看來和自己之前使用的想法有些問題,一番做派雖然確實讓幾個女孩子歡欣不已,不過藉此吸引到想要聯絡對象的希望卻落空了。
似乎……還起到了一些反效果。
“有人一直跟在我們身後,他們是幹什麼的?”轉過了幾道街角之後,進入了城市中那種隨處可見的狹窄街巷中時,康斯坦丁忽然淡淡的開口道。
事實上三個沙漏的刻度之前,他就注意到一羣人物鬼鬼祟祟的跟在身後,不只是遠遠的吊着,而且還通過迎面而來或者擦身而過的機會仔細的觀察,仔細推斷的話,就會注意到那應該是一羣能力不錯的金手指,他們極爲小心的保持着視界的距離,而且懂得換人跟蹤……甚至除了傑克以及薩梅利稍微有些警覺之外,所有的人都沒有注意到什麼——當然這也是因爲諸如邪魔和卓爾在內的一羣人都在興致勃勃的觀賞着首次得見的繁華城市的原因。
不過這些想要瞞住現在的康斯坦丁,那簡直就是開玩笑了,在術士的視野中,那些樹木或者建築的陰影根本不能爲跟蹤者提供任何的遮蔽,而距離同樣不是安全的——術士甚至連他們口脣的活動都清晰可見,即使並不懂得脣語,但是其中簡單的命令還是顯而易見。
本來他並沒有在意,畢竟自己這一行人本就很招風,身邊又跟着幾個黑幫分子,當地組織如果沒有關注才叫奇怪……不過就在剛纔,他注意到一輪輪替之後,對方的數量明顯增加了四五倍,現在居然有十幾個人遠遠墜在身後,而且他們似乎也放棄了隱秘行蹤的打算,就那樣開始大搖大擺的加速接近過來。
疑問讓負責帶路的那個纖瘦但猴子一樣靈活的遊蕩者一驚,注重觀察之後他才汗顏的低聲稟告道:“嗯,尊貴的客人,請不用擔心,那應該就是那些四葉草商會,一幫從海頓遷移過來的傢伙們……他們跟我們的商會有些小小的摩擦,由於眼紅我們在民衆中的良好信譽,所以一直在尋找給我們造成損害的機會,當然現在他們不過是看見跟我們有關的人就會習慣性的跟過來而已,您就當做是蒼蠅一般無視他們就好……”偷眼觀察着康斯坦丁的臉色,小心翼翼的解釋道:“不過如果您覺得他們讓人心煩,我們可以幫您趕走他們……”
康斯坦丁表情稍微變了變。
並不是因爲什麼可能出現的麻煩,而是這個四葉草商會的名稱,他似乎是還有點印象——記憶中那似乎是跟那位海頓黑道之中的無冕之王斯廷斯有些什麼關係,當初自己出手將那個傢伙的某個兒子教訓了一通兒,後來還引發了一些人物的窺瞰以及一些原本不應該出現的麻煩。
……少年自嘲的微笑了一下——說起來,既然這個四葉草商會還在活動,那麼也就是說海頓那位親王或者他的繼承人們也還依舊活躍,也不知道在那場靈魂與惡魔的亂舞之中,那位即使已經洗白也依舊像是黑幫的斯維斯勳爵,還有他那個曾經被自己抓住的兄弟是否無恙。
而思緒流轉之間,那個高挑豔麗的女子,還有她那隻貓也出現在了他的印象裡……當然,倒不是因爲他是那種隨時都能聯想到美女之類的本性思維者,而是因爲思考到了現在的處境……那個女人真的很有能力,自己曾經想過要將她變成自己的盟友,作爲情報的便利來源,如果當初那魔法陣的發動再晚上一段時間,恐怕局勢又會完全不同……
不過不管怎麼說,這也應該是個可以聯繫上資源——雖然說現在的術士已經不再擁有康納利維斯家作爲堅實的後盾,但是一位強大的施法者也不見就得就比一個沒有實際權力的小少爺少了什麼資本,甚至能夠利用的價值更加多些……以阿芙拉那個女人的頭腦,她應該足以分辨出其中的利益。
“滾開……滾開!你們這些鬼鬼祟祟的傢伙!這裡沒有狗糧可以便宜你們!”
或者術士的沉默被看成了另外的一種意思?還沒有等到他從沉溺的回憶之中醒來,幾個地痞流氓已經興高采烈的幹起了他們的老本行,儘管人數要比那羣人少上了幾個,但是他們還是一反常態的迎上那幫追蹤者,以一副最爲凶神惡煞的面孔吼叫咒罵着,並毫不客氣的上手開始推搡。
只是這平日習以爲常的開場白在今天不知爲何失效了……對方似乎完全沒有遵守程序的意思,甚至沒有任何的言辭,直接便抽出了武器,霹靂啪啦幾下之間,就已經將這個幾個試圖在貴客面前表現的倒黴蛋變成了一堆滾地葫蘆,這幾個傢伙雖然並非是特別的好手,可也算得上身手不錯,對付個三五個普通人應該不成問題,只是現在卻嬰兒般毫無還手之力,幸好對方下手還算有分寸,否則恐怕他們現在已經變成了幾節的屍體。
不過在一旁觀戰的康斯坦丁此時卻微微眯起了眼睛……
這幾個湊上來的傢伙看上去頗爲奇怪,似乎並非刻意想要找自己一羣人的麻煩,而只是希望接近一下,或者說他們是在確定某些事情……更重要的是,術士竟然在對方身上嗅到了一絲算得上熟悉的氣息——混合着淡淡硫磺氣味的,彷彿已經在空氣中開始燃燒的,刺鼻的焦臭。
“奇怪……下層界的焦熱之風?好像是做了一些僞裝……這幫傢伙到底是什麼東西?”
莎莉莎小聲的疑問讓術士的判斷力變得明晰起來——倒不是他記憶有誤,只是下層界的空氣之中,這種味道幾乎是無所不在的,只要呆久了就幾乎讓人無法察覺,但是人間界……這種氣味兒簡直有些刺鼻。但正因爲如此,問題來了,人類的城市之中怎麼會出現幾個帶着這種氣味兒的人物?正常的人類或者類人生物,即使在血戰中混上一段日子,身上也未必能夠沾染上這種濃重的味道。
“你們是什麼人?幹什麼來的?”
三下五除二的解決掉幾個本地流氓,這幾個外地……抑或是外域的流氓已經呼呼拉拉的迎了上來,舉止還算客氣,只是當先的一個人開口便是一句嚴厲的質問。
他的樣子其實根本就不像是強勢的人物,眼睛周圍泛起的烏青好像連續幾個月沒睡過覺,嘴脣乾裂的又好像連續幾天沒有沾過水,僅帶着一層包裹着骨頭的皮膚的面頰和冬天草地一般的枯黃頭髮,簡直是營養不良代表。不過他身上的皮甲雖然有些破舊,卻非常合體,而且閃爍着一點五彩的光澤,三柄輕薄的短劍被他持握手中,隱隱的可以看到淬毒的痕跡。
“這似乎應該是我來問吧?”
康斯坦丁不緊不慢的說着,不過幾個詞組說完的短短時間,對方的戰鬥力已經縮減了三分之一……傑克的身影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他們身後,手中的匕首隻是隨便畫了畫,落後的幾個人便同時悶哼一聲手腕上的鮮血立刻泉涌而出,一時間空氣中已經被令人厭惡的血腥氣息鋪滿!
事實上這一記本來是涵蓋了那個領導者的,但這個世界中領導者永遠是一羣人中力量最強的那一些,不管外表如何——就在匕首即將碰到目標時,他突然驚覺,向前一個箭步疾衝緊接着回身揮出匕首。刀光一閃,鋒利的匕首隻差一點就能砍中傑克的左臂。
然後,康斯坦丁參戰了——只是單手伸出,微微虛握,空氣之中一隻無形有質而碩大無朋的手掌已經被魔法塑造成外形,繼而將那個瘦小的身體緊緊地捏在手中!
“老實回答我!”康斯坦丁喝道,虛握的手指微微合攏,於是那個敵人便不由自主的低吼了一聲——術士的力量和對於奧術力量的控制遠遠超過一般的法師,畢格拜擒拿手的力量幾乎可以將一個人直接捏成一團肉醬。更別說是這種近乎搓揉的擒拿方式會讓關節受到極大地損傷!
“我們是……我……透不過……!”
只是這個被拷問的倒黴傢伙似乎很有點狡猾,或者說很連聲音也開始顫抖着削弱下去……但就在術士稍微放鬆了法術的效果的一瞬,一團散發着硫磺味的黑煙突然籠罩了那個身影。似乎有許多的黑色粉塵不斷聚攏,在範圍越來越大的黑色的邊界,甚至可以看到那些細微的黑色顆粒不斷的合納與遊離的動作,他的整個人崩散了成爲了一團流體狀態的模糊煙塵——呼啦的一聲便在空中散成了一大片,就像是術士記憶中的黑風怪或者其他什麼一樣翻卷出去,看上去似緩實疾,只不過幾秒鐘之內便已經在遠處的牆角重新聚集成爲一個人影。
或者他真的有些妖怪的血統吧——當他狼狽的從牆角站起時,已經換了一副模樣。
五官和體型雖然沒有什麼變化,不過一張蠟黃的臉膛已經轉爲通紅,一道道黑色的花紋盤卷其上,或者應該相反?不過不管怎麼說他現在看上去已經絕不是個正常的人類了——頭頂上的頭髮消失無蹤,只剩下幾隻參差不齊的黃色小角從紅黑相間的頭皮上凸出來。讓他的面容看上去猙獰恐怖……倒是比之前精神得多。
“你……以九層地獄的名義!這件事情不會就這樣算了的!”這個傢伙發出了一個扭曲的嘶吼,看樣子他很想殺人滅口,可惜衡量利弊之後他還是很乾脆的轉身就向一道暗巷中鑽了過去。
“札伯拉克人種?”
對方那個變化讓康斯坦丁愣了愣,不過他跟快便露出一個讓周圍人無法理解的微笑,低聲的喃喃自語道:“不過看來你對於原力的理解還只能算是個學徒……就讓我來教導你這黑暗力量的極致吧!”
稍微提高的語調之中,青紫的光澤在他手中火樹銀花般迸發,威力強大的電能從他指尖一直連到這個剛剛現形的倒黴傢伙的身上,強大的力量甚至將他整個拋起,撞上牆壁再滑落於地面,他發出一陣疼痛的咆哮,但下層界生物的體質看來賦予了他遠超常人的能量抗性,尖吼聲中他竟然已經掙扎站起,但是術士不過冷笑了一聲,他就又被洶涌澎湃的電流推的一直後退到牆邊。
連同他那些開始四散奔逃的同夥兒。
他們之中看來有幾個帶着與那個頭領相同的氣息,不過這幫傢伙顯然並沒有特別出衆的能力,他們能夠化身成爲煙霧的能力在這一羣精英面前其實根本沒有多少秘密可言,幾乎不過是短短几息之間,就已經一網成擒,實際上康斯坦丁如果直接使用其它法術的攻擊,一下子就足夠幹掉這些個倒黴蛋,不過他沒有這樣做——一個出現在主物質位面,遍佈着聖武士的人類城市中的下層界血統生物是個很有趣兒的東西。更何況他似乎還跟有自己想要找的人有什麼聯繫。
所以當那些聖武士們感受到來到時候,他們已經全部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幾個在原地眩暈呻吟,尋找他們貴客的可憐馬仔,以及空氣中淡淡的魔法擾動的痕跡。
“斯廷斯那老傢伙是不是也有什麼變身的能力?我看他的原型八成是一隻大老鼠,不然的話怎麼總是對於這種地方情有獨鍾?”
造成一切的罪魁禍首這個時候已經到達了城市的另外一側,嘟嘟囔囔的走在一處非常偏僻的衚衕中,亂七八糟的建築就在他們周圍延展開去,空氣中瀰漫着垃圾腐爛的怪味,地面上橫溢的泥湯讓術士不得不將長袍抓起一截,這種與記憶中不知那個角落裡有些相似的環境讓他有些厭煩,尤其是所有的手下都可以在法師塔中待命,他這個當老闆的卻要親自趟臭水,這種對待讓人格外惱火。
在這個小迷宮一般的地方轉了三四個沙漏的刻度之後,這個旅程終於到了盡頭,一扇油膩斑駁的破舊木門,門上似乎曾經畫着某個標誌,只不過某些紫黑色的污痕已經把它塗抹的不成樣子,只能模模糊糊的隱約分辨出一半兒的圖案好像是幾塊寶石。
用一種事先約定好的暗號敲開了門,那個渾渾噩噩的帶路者應付了門後的兩個大漢幾句,於是一段昏暗的旅程再次展開——有點出乎意料,這個不起眼的小破房子下面竟然有着一條長度驚人的隧道,尤其是那個帶着一大道盤旋階梯的豎井,幾乎已經超出了這個位面之中鑽地技術的極限。
在足足下降了幾百尺的距離之後,眼前的景色已經變得有點不一般了,地下隧道寬闊深幽,溫度卻出奇的高……似乎是因爲照明的是洞壁上透出的紅亮火光,就像熔岩一樣透出灼熱和硫磺的氣味兒。
康斯坦丁感覺自己的興趣似乎被提起了一些……那個帶路的傢伙是被魅魔命令要帶着他去找他們的老大,不過現在看起來,他的老大似乎和康斯坦丁預想之中的人物有點區別——眼前的隧道再轉過一道彎子,一扇厚重的暗紅色門扉矗立在盡頭,罅隙中透漏出來的氣息卻好像凝成實質的紫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