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內,一時間安靜了下來。
唯有列車在高速行駛中發出的那些嗡嗡聲充斥在車廂內,車窗外,漆黑一片……馬良神色惶恐的坐在臥鋪下層的一角,低着頭,瑟縮着上身,怯怯的看着那名持槍硬生生闖進來的不速之客——風衣男的表情依舊那般溫和、平靜,絲毫看不出來他有多麼的窮兇極惡。
之前敲門聲響起的時候,馬良完全可以施術將意念力探出車廂查看下外面到底是什麼人,有沒有惡意,是不是術士。
但他沒那麼做。
因爲如果對方是奇門術士的話,如此近距離之內,肯定會察覺到馬良的意念力和術法力量的波動,這就很容易引發誤會。馬良可不願意攙和到這屆列車上的奇門術士們之間的江湖恩怨中。
現在馬良已經可以肯定,對方確實是一名奇門術士,而且修爲境界應該不淺,甚至不次於馬良。
風衣男在車廂外面的時候,就已經刻意的收斂隱藏了自己身上的靈氣波動。這種情況下馬良很難在極短的時間裡憑着敏銳的感知力去判定對方是一名奇門術士……但就在風衣男進入車廂那一瞬間,馬良就從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來自於奇門術士高手的鋒芒——那是一種高手在審視其他人時,所流露出的眼神。
我們都知道,馬良的姓子一向講求小心駛得萬年船,極爲仔細小翼,尤其注重細節。
在那名西裝男和皮夾克男子離開後,馬良立刻就施術掐決,與不經意間看似勸慰着吳瓊,伸手拉她坐回牀鋪上的時候,就在吳瓊身上施術掩住了吳瓊身上那淡淡的並不多的術士氣息。
事實證明,小心無大患。
這名奇門高手進入車廂後,短時間內是絕對不會察覺到吳瓊身上的術士氣息。至於馬良……他更不怎麼擔心,因爲他早已經把身上的術士氣息收斂隱匿了。
馬良判斷,面前這位高手,應該就是剛纔那兩個人尋找的奇門術士。
而且幾乎可以肯定,這趟列車上,不僅僅有面前這位和之前走了的那兩位,應該還有別的高手存在——若非如此的話,僅憑那兩人,根本不是面前這位中年男子的對手,這位男子也不至於躲藏到這裡了。
那麼,這名男子應該不會對馬良、吳瓊、小白帶來什麼危險。
如男子自己所說的那般,下一站停車後,他就會離開了。
常言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於是馬良決定不發作了,和自己無怨無仇地,就任憑這位奇門高手自行離去吧。
這時候的風衣男徹底被馬良扮出的慫樣給矇騙了。
他神色平靜溫和的微笑着,用閒聊的語氣問道:“年輕人,你這是要去哪裡啊?”
“去,去旅遊。”馬良表情緊張的說道。
“別害怕,我不會對你們怎樣的,呵呵。”風衣男笑了笑,大概是覺得自己拿着把手槍瞄着面前這個已然嚇壞了的年輕人,委實有些小題大做和過分了吧?風衣男絲毫沒有任何防備之心的將手槍垂下,另一隻手掏出煙來點上一顆,靠在車廂的門口處,悠悠然的抽着,一邊有意無意的看向了坐在下鋪最裡側角落裡的小白。
很漂亮的小丫頭,而且身上的氣息很純淨,純淨到讓人很想將其據爲己有。
先前風衣男就在列車上看到了這個大晚上獨自一人上廁所的小女孩,並且忍不住注意了這個小女孩,從而發現小女孩進入了這間臥鋪車廂。
躲避過那些奇門術士的追查後,風衣男就再次回到了這裡,敲開了這間車廂的房門闖進來——他知道,這樣是安全的,那些人應該不會再來這裡查找;另外,這個小女孩確實很吸引他,即便是他不想這時候節外生枝的去掠奪走這個氣息純淨的女孩子,但還是不由自主般的選擇了這間車廂。
另外,如果在這裡被人發現的話,他可以挾持人質。
這樣的一個小女孩,作爲人質的話,效果會更好些——因爲,任誰看到這個小女孩,都會心生憐憫和喜愛之情。
看着風衣男把手槍垂下,悠悠然抽上了眼……馬良心裡不禁冷笑,如果現在出手的話,馬良有九成的把握能把對方的槍卸下來;除此之外,在如此狹小的空間裡,馬良也絕對能做到,讓對方根本無法施術做法,或者說,雙方一旦鬥法馬良也能控制住術法力量所波及的範圍,不會傷及到吳瓊和小白,更不會牽扯到車廂之外。
但馬良沒有出手。
還是那句話——小心駛得萬年船。
萬一對方開槍的話,就算是打不中馬良,可也會引來乘警,影響這趟列車,還會耽誤馬良此次去往海南三亞的事情——警察肯定會把馬良帶走詢問相關情況的啊;再者說了,子彈不長眼睛,傷着吳瓊和小白了怎麼辦?
便在此時,風衣男忽而皺了皺眉,神色和藹的看着小白,微笑道:“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叫小白。”小白嗲聲嗲氣的說道。
“哦,你長的真漂亮……”
“謝謝。”小白脆生生的說道。
馬良心裡一沉,這個死丫頭,怎麼就不知道裝出一副害怕的樣子來啊?對於一個看起來兩歲多的小丫頭來說,見到這般情景,即便是不懂得有多危險,可也不至於這般沒心沒肺、淡定乖巧的和陌生人嘮嗑啊。
想着這些,馬良臉上卻擠出似驚恐般的強笑,道:“是,是我妹妹。”
風衣男果然露出了詫異的神色,之前他就發現那個坐在角落裡的小姑娘很奇怪,一直都在打量着他,沒有絲毫的驚懼,而且似乎還很好奇……不,不是好奇,是用一種只有誠仁纔會擁有的那種戲謔的眼神看着他。
這實在是太奇怪了。
風衣男甚至都懷疑自己看錯了——這樣一個氣息純淨的女孩子,按常理來講,絕對不會擁有這麼複雜,令人難以判斷出的眼神來。
所以他會像個長輩般開口去逗弄小白。
而小白的對答,以及小白所流露出的神色,更是讓風衣男感到匪夷所思了。
得到她!
這是一個難得的奇人!
風衣男之前因爲不想節外生枝,從而強壓下心頭想要擄走這個小女孩的心思,再次翻騰起來,並且一發而不可收拾!
他將菸蒂扔在了地上,微微低頭,看似隨意的用腳尖踩熄了菸頭擰了兩下。
與此同時,風衣男扔掉了菸蒂的左手掐出了在常人看來絕對不會察覺到的指決,屈指輕輕一彈,食指就指向了小白。
很細微的小動作。
做出這個動作的同時,風衣男的心神中唸誦了術咒!
馬良的目光何其敏銳,立刻就察覺到了風衣男的異常,並且在對方掐出指決,心中默唸術咒,術法力量的波動還未衝擊而出的時候……馬良動了!
本來瑟縮着坐在臥鋪角落的馬良如閃電般躥出去,用肩膀狠狠撞向風衣男的胸口,同時右手抓住了風衣男持槍的右手,膝蓋擡起重重的磕在了風衣男的右小臂近手腕處的地方——咚!
咔!
風衣男手槍脫手,被馬良一把搶過來扔向了坐在臥鋪角落裡的吳瓊。
快、準、狠!
若是換作常人,肯定是難以做到這一點,因爲這名風衣男作爲術法高手,其反應力絕對是敏銳的。然而他卻根本沒有想到,面前這個看似膽小害怕、普普通通的年輕人,卻是一名奇門江湖中的術法高手,而且其個人的格鬥能力,也極爲強悍!
馬良準確的抓住了對方掐決心頭吟誦術咒的那一瞬間,心無旁騖的機會出手了!
一擊而中!
對方沒了手槍的話,馬良就不會再有任何顧慮。
肩膀重重的將風衣男撞在了車廂門上,發出咚的悶響,還未釋出的術法力量被憋了回去,加上被馬良肩膀重擊胸口後造成的內傷,風衣男只覺得胸腔沉悶的喘不過氣來,眼前金星亂射。
但他還是本能般的屈肘向馬良的臉部砸去,同時擡腿用膝蓋撞擊,試圖將馬良逼開。
馬良右臂高舉擋住對方的肘擊,順勢右手就搭在了風衣男的手臂上,向邊上一劃攥住了他的手腕擰動;右腿膝蓋在磕打風衣男的手腕後還沒放下,就隨即側向和風衣男屈起的膝蓋撞在一起。
手腕一扭,右腿格擋風衣男的膝蓋向旁側移動往下一壓。
風衣男急忙用力反抗。
馬良的力道忽而消失,隨即又順着風衣男的力道向左側一轉,右腿往風衣男左腿襠部壓了下去。
砰!
風衣男身體斜着重重撞在牆壁上,慣姓反彈,又被馬良藉着反彈的力道將其有些蜷縮的身體翻了起來,頭朝下砸到了牆角下。
這時候,風衣男的姿勢極爲悽慘和怪異。
他頭朝下,後背彎曲着靠在牆角,兩條腿以怪異的角度彎曲着壓在自己的胸前,被馬良單腿壓住,並且右手也窩在了肩膀、脖子之間的狹小縫隙中不能動彈,左手更是被馬良單手抓着掀起來盤在兩條腿上。
那模樣,要多難受就有多難受。
動彈不得啊!
在如此狹小的空間內,馬良的近身格鬥術真正發揮出了絕對的作用,幾乎是電光火時間就將風衣男給制服了。
“哦耶!”小白興奮的歡呼起來:“良哥哥真棒!”
吳瓊也拿着手槍從臥鋪上下來,警惕的注視着被馬良壓制在牆角的風衣男——這人,好可憐啊,他現在的樣子,一定很痛苦吧?
風衣男遭受到突如其來的打擊,已然明白自己遇到了一個在格鬥方面相當強悍的對手,而且是個很卑鄙很裝逼的小兔崽子。雖然此時渾身都被壓制的痛苦不堪,可風衣男還是在心裡暗罵一聲:
“他媽的,陰溝裡翻了船!”
不要緊,對付這樣的人,我還有術法!
剛纔不過是被這個年輕人突然襲擊,才導致術法沒有施展出來,現在倒是最好的機會了!
忍受着劇痛,風衣男壓在肩膀和脖子縫隙間的手極爲困難的緩緩掙扎着掐出了一個指決,同時心中默唸術咒……一股術法力量的波動即將要透體而出的時候。
馬良手和腿部用力向下一壓!
啊……風衣男痛呼一聲。
劇烈的疼痛幾乎讓他昏厥過去,而剛剛要釋出的術法力量,再次被憋了回去。
風衣男只覺得自己的經脈瞬間膨脹,差點兒就崩裂開來。
媽的,風衣男暗罵一聲——他覺得,這又是一個巧合!
便在這時,馬良微笑着,語氣很平靜的說道:“這位術友,我必須很善意的提醒你一下,不要動用你的術法,不然的話,只會給自己平添些痛苦,也許你還會經脈盡碎,心神崩潰掉……”
“你……”
風衣男腦袋裡嗡的一聲,完了!
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這個年輕人會是一名奇門中人!他更知道,現在這般情況,即便這個年輕人是一個修爲境界普通的奇門術士,也足以憑着強悍的格鬥力量技巧,以及敏銳的感應力,使得他無法施術。
真真是陰溝裡翻了船啊。
“小兄弟,你,你是誰派來的?”風衣男急促喘息着,斷斷續續的問道。
馬良笑着回答道:“我,只是一名旅客,和這趟列車上的術友們,都不認識……”
“那,那你放我一馬,我身上還有些錢,還有,我,我事後可以給你一筆錢,你留下名來……我們既然素不相識,往曰無冤近曰無仇,小兄弟別爲難我。”
“一開始行,現在不行了。”馬良否決了對方的提議。
“爲什麼?”風衣男急忙說道:“剛纔我只是看着你妹妹有些奇怪,纔想要查探下,沒有惡意,真的……”
馬良沒有再理會風衣男,他突然右手和雙腿同時用力,將原本就以怪異痛苦姿勢栽在牆角的風衣男重重的往下壓去,同時左手掐決,心中默唸術咒,強悍的意念力和術法力量迅疾的攻擊向風衣男的心神中。
本就被打擊的幾欲昏厥過去的風衣男,身體和心理上同時遭到攻擊後,當即連哀嚎聲都沒發出來,就昏死了過去。
馬良這才站起身來,一腳踩在風衣男的襠部,從口袋裡摸出手機,甩手扔給了吳瓊,道:
“小瓊,找出馬局長的電話,給他打過去,告訴他我們所在的列車車次和車廂號,讓他趕緊安排人過來把這傢伙帶走。”
“嗯?”吳瓊接過手機愣了下,道:“現在在火車上啊。”
“他的人就在車上呢。”馬良笑了笑,一邊防範着風衣男有可能甦醒過來,一邊解釋道:“這傢伙,肯定就是在燕京房山區害死了那個小女孩的邪道術士,之前來的那兩位,想必就是追查他的。”
“啊?”
吳瓊露出吃驚的神色,隨即便不再多問,拿着馬良的手機翻找出馬局長的電話撥打了過去。
就在剛纔,馬良已經從徹底顯露出自身術法氣息的風衣男身上,敏銳的感覺到了一縷血腥陰邪的氣息——這縷氣息很強,很暴戾。但對於馬良來說,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很快就想到了在哪裡遇到過。
那是在燕京和蔣碧雲吃飯時,從蔣碧雲身上察覺到的陰邪氣息。
雖然蔣碧雲身上的氣息很薄,很淡,但足以讓馬良確認,與這名風衣男身上的氣息,原處於同一個邪孽異物。
也就是,那個慘死小女孩的鬼魂!
只不過這個鬼魂的特殊之處在於,它被人爲的用術法凝注了三魂,尤其是陽壽未損失一絲一毫。由此完全可以斷定,這個風衣男,就是殺死小女孩的那名術士——企圖以小女孩的鬼魂陽壽,來增持自身的陽壽。
馬良真是沒想到,自己本來不想管的事情,竟然如此巧合的被自己撞上了。
撞上了,那就管唄。
反正這廝不是什麼好東西,剛纔竟然還試圖對小白不利……娘地,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傳進來。
吳瓊那邊撥通電話後,許久才接通。
馬局長很有些詫異和擔憂的急切問道:“小馬,發生什麼事了?這時候給我打電話?”
“馬局長,您好……我,我是馬良的女朋友吳瓊。”
“哦?”馬局長越發擔心起來,容不得吳瓊把話說下去,就急忙穩定:“馬良呢?你們在那裡?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吳瓊趕緊把事情講述了一遍。
“哦,好,好,你們在那裡等着,太好了,呵呵!”
聽聞這個消息後的馬局長頗爲興奮,立刻掛斷電話聯繫他的人去了。
不一會兒……篤篤篤的敲門聲響起。
馬良這時候不再有任何擔憂的打開門來。
之前曾經來過一趟,並且被馬良打了出去的西裝男和皮夾克男子滿臉緊張嚴峻之色的站在外面,門一打開,西裝男就皺着眉說道:“這位先生,你們這裡是不是有一個陌生人受傷了?”
“哦,在這兒呢。”
馬良神色平靜的點點頭,往後退了幾步——現在已經不用他去艹心了,以風衣男現在的傷勢,就算醒來,也根本不是這兩人的對手。
吳瓊也在敲門聲響起的時候把手槍扔在了地上。
兩名男子先後走進來,看到了正保持着一個怪異悽慘又可笑的姿勢昏死在牆角處的風衣男……“這是……你打倒的?”皮夾克青年有些詫異的看着馬良問道。
馬良對這人不大感冒,揮揮手道:“趕緊拖出去吧,你們是怎麼搞的,讓我們受盡了驚嚇,還當警察呢……”
“你!”皮夾克男子被嗆得有些生氣。
西裝男趕緊拽了拽他,勸道:“啓東,別說話了,把人帶走吧。”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