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過去便是一片桂花林,芬芳馥郁,沁人心脾。林子的入口處高掛着一個朦朧山莊的禁行牌子,裡面琴聲菲起,清越悠揚,有人唱道:“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畢宛如二話不說,又忙領着大家悄悄從路下折回亭子,將馬藏在亭子邊的票樹林中。傅玉菡悄聲問道:“阿婆,我們怎又折回來?”
畢老太太低聲道:“別說話,待會兒你便明白了。”只聽一陣馬蹄聲響,從北面奔來七八騎人馬,果然便是白影殭屍和司徒登一行。其中除了奪命堂主許子介一干人外,還有一個緊隨在白影殭屍身旁的少年,便是那叫阿巧的童子。這幫人來到洗心亭,見了那四個佩劍漢子,都微微吃了一驚。司徒登問道:“朋友,可曾見到一個美貌少女和一個老太婆沒有?跟她們一起的還有幾個人?”
那四人望了他們一眼,老三道:“他問的乃是那個穿紅緞子的美貌小姐和那個與我說話的老太太。二哥,那老太太和我們說什麼來着?”
那老二道:“似是說的拜託拜託。”
老四道:“我回她:好說好說。”
老大道:“不對,拜託前面還有話。老三,還有什麼話來着?”
老三道:“少陪少陪了。”
老四道:“也不對,還有話的。似是……似是……”
老二道:“對了,她說,待會兒有人問起,只說……呃……只說什麼來着?”
老四道:“只說沒見到我們。”
老二道:“也不對,她說的‘我們’便是他們的意思。”
老二道:“他們又是誰?”老三道:“他們便是那小姐和老太太。”
老二道:“還有那三個男子一個女子。”老四道:“還有六匹馬。”
老大忽然怒道:“她們拜託我們的事怎的便忘了?殊不聞受人之託,忠……呃,忠什麼來着?”老二道:“忠人之信。”
這邊許子介道:“原來是四個呆子。”
司徒登道:“他們確曾見過那傅玉菡和畢宛如了。哼,另外還有四個男女,便是那天河池老鬼他們從我們手中救走的幾個人。”話未落音,忽見那老大拔劍而起道:“誰說我們是四個呆子?”長劍直朝許子介襲去,居然是上乘劍道。
那許子介避得一避,也拔劍相迎。兩人鬥得一會,竟然相持不下。白影殭屍皺眉道:“這四人是什麼路道?卻有這等身手?阿介,不可與他們胡纏,我們正事要緊。”正要領人離去,旁邊那三人卻拔劍擋在許子介的前後,一邊觀望老大與許子介廝殺,一邊在旁議論不休。
老三道:“這廝說我們是呆子,今兒個殺得他屁滾尿流,看我們呆是不呆?”
老四道:“他既說我們是呆子,又鬥不過我們,便是比呆子還呆。”
老二道:“這廝既本領低微,又比呆子還呆,活在世上有什麼用?不如叫他頭顱落地,省得屁滾尿流臭煞人。”
老三道:“這廝頭顱落了地,便什麼都不知道了,如何還能看我們呆是不呆?”
那許子介被他們言來語去激得心浮氣躁,連連吃險。白影殭屍陰森森道:“快快料理了這四個呆子走路。”忽然揮掌朝老二擊去,那老二不防,給他一掌打得口吐鮮血,飛跌出亭外。顯見已是不活了。霎時間雙方大打出手,各施絕技,直殺得天昏地黑。
慄樹林中蘇鄭鵬等人也都吃驚地望着他們廝殺。傅玉菡悄聲道:“阿婆,這四人可是吃了那忘恨果吃得昏了頭?”
畢老太太道:“吃了這忘恨果,人便喪失了記憶,將以前的事忘得乾乾淨淨,從此便成了無憂村的人了。”
傅小姐又道:“爲何他們的武功卻沒有忘?”
畢宛如道:“這武功乃是身手並用,並非全靠記憶,功夫精熟,出之自然,如何便會忘了?若連武功也忘了,無憂村又如何會要這種無用之人?唉,只是他們武功雖高,卻如何是白影殭屍等人的對手?你看,那老二已是命喪黃泉了,老四又已倒地……另兩人也撐不了多久。”正感嘆間,白影殭屍又一掌將老三擊斃。
司徒登對幾個圍攻那老大的人道:“你們退下,待我來收拾這老大!”飛身掠去,要一掌擊斃了老大,忽見一道人影從前面桂花林中掠來,幾個起落已到了司徒登的面前。司徒登的掌勢隱挾風聲,堪堪就要擊到老大的身上,卻被來人一根短笛擋了回過。只聽來人喝道:“什麼人如此大膽,竟敢到無憂村來撒野!”聲音稚幼,竟是個十四五歲的童子。
司徒登心下大驚,暗道:“這童子小小年紀,居然能擋得我一掌,身手如此之高,看來這無憂村當真是龍潭虎穴了。”心念未已,忽見人影閃過,已有人和那童子交起手來,竟也是個十四五歲的童子,卻原來是已方的阿巧。
原來阿巧好勝心強,見那童子與自己年紀相仿,禁不住躍躍欲試,不待白影殭屍肯首,便拔劍而上,直襲那童子的前身三十六路穴,兩人殺成一團。但見人影如梭,笛劍交響,交手不到十合,阿巧不敵,連連後退。
白影殭屍斥道:“阿巧還不給我退下來!這是什麼地方?豈容你逞能?真不知天高地厚!”
那阿巧聞聲退下,低頭不語,白影殭屍又對那童子道:“小兄弟好生了得!小小年紀,可敬可佩!阿巧無禮,多多得罪!”
這時那老大依然纏着許子介廝殺不已,兩人各施絕活,互不相讓。忽聽兩聲慘叫,兩人雙雙中劍,同時倒地。眼見兩
人抽搐不已,胸前血流如柱,已是性命不保。
白影殭屍皺眉道:“阿介怎的這般不曉事?竟與這呆子拼命?”他卻不知這呆子的劍法在武林中獨具一格,頗有淵源,使的又是不要命的招數,許子介如何避閃得開?
那童子用笛子指着地下的屍首道:“你們竟敢如此小視我們無憂村,哼哼,你們殺了我們的人,只怕也沒得善終。這裡可是進來容易出去難!”
白影殭屍忙道:“這四人是貴村的麼?這可當真得罪了,我們一來不知他們的身份,二來他們一見面便懵懵懂懂地殺將上來,全不給我們進言的機會,實在對不起了。小兄弟人小量大,還望包涵則個,替我們向貴莊主美言幾句。”
那童子似是喜歡奉承,面色緩和了許多,道:“唔,這四人也是剛入本村的。他們食了無憂村的忘恨果,從此便是我們無憂村莊的人了,現下你們既已露面,躲是躲不過去的,俗話說,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的,你們好歹也去見見我們莊主吧。”
白影殭屍道:“小兄弟,你幫幫忙,我們只是路過此地,也就不必再見貴莊主了吧?”說罷掏出一對羊脂白玉馬塞進童子的手裡。那童子見了這羊脂白玉馬,面露好奇,反覆觀看,甚是喜愛,嘴裡道:“不行不行,外人進了這無憂村莊的地盤,便得莊主允許,要麼闖三關過六陣,要麼便留下來作莊丁。”
白影殭屍道:“小兄弟何必見外?剛纔不是有六騎人馬過去了麼?乃是三男三女。”
那童子怔了怔道:“果有此事?”
白影殭屍連連點頭道:“他們是和我們一道來的,有一個是我們小姐,有一個是管家老太太。”那童子沉吟一會道:“那一定是朦朧山莊的夏莊主放他們走的。唔,今日也算你們運氣好,前面桂花林裡只有朦朧山莊的莊主夏異生和幾個家人在賞花取樂,你們便從這裡去吧,若是你們能闖過夏莊主的手下,也就無須過三關六陣了,我便謊說是夏莊主放你們過去的。這夏莊主乃是我們莊主的好友,想來他老人家顧全面子,也不至責怪我的,何況夏莊主已放過六人在先了。但你們若是連夏莊主手下也走不過去,可別怪我不幫忙了,只怕我也沒得這個能耐了。”說罷將那羊脂白玉馬揣進懷裡。
白影殭屍與司徒登對望一眼,心想這朦朧山莊名不見經傳,那莊主不過和幾個家人在此,未必便是自己的對手。當下對那童子笑道:“小兄弟如此仗義,我們只有感激,豈敢責怪?”領人朝桂花林中馳去。那童子卻從懷裡掏出一個瓶子,在那幾具屍身上灑下一些似水似粉的紫色物事,只一會兒便見青煙冉冉,那屍身竟化作一灘灘黃水,又過得一會,那黃水也浸進泥土之中,竟不留一絲痕跡。只看得蘇鄭鵬一行人暗暗心驚,咋舌不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