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蘇大山蘇二山跟着那人往那處院子走去。
路上,蘇大山刻意一邊走一邊在心裡估算着時間,及至到了,便覺得這人所言非虛,至少單單從距離上來說是差不多的。
他們是從巡撫衙門附近出發的,到此處所耗確實差不多三刻鐘時間。
及至到了,更是十分滿意。
這院子是典型的坐南朝北,天井極大,水井也用一個木頭蓋子蓋着,想來是極乾淨的。裡面種了幾棵桂花樹,幾棵石榴樹。
又看了看屋子,面積都不小,一間屋子住三四個人完全沒問題。而且,也不知道上一任租客是不是也是他們這樣的情況,每間屋子裡都擺了三張牀,倒是合適得很。
蘇二山猶不放心,又一一去看了其他擺設,這才朝蘇大山點頭。
這樣的條件,他也很滿意。
蘇大山爽快地交了銀子,簽了文書,就這樣,他們在青山省便有了一個臨時的住處。
“別人我不敢說,但小羊肯定喜歡這裡。”
“爲什麼?我瞧着是好,但……”
也就這個樣子。
“哎,二弟你不知道,小羊這孩子一直喜歡石榴樹。之前無論是去縣裡還是州里,他都暗中找過,卻一直沒找到。現在,卻在這裡看見了。你說,他能不高興麼!”
蘇二山聽了,不過是笑了笑,沒有評價。
二人問路諮詢看房交錢,足足花了一個多時辰。等他倆找到已經在原處等他們的王氏一行人時,已經是午時五刻左右了。
“老大,老二,這是找到住處了?”
見蘇大山蘇二山有說有笑的走來,王氏立刻就站了起來。剛剛她們逛的也確實開心,但逛着逛着就不想走了。等到了後面,各種小吃的香味撲鼻而來,她們又覺得很餓。
又累又餓,又捨不得掏銀子買吃的,只想早點去住處安置一下,快點整些吃的填飽肚子纔是正經。
“嗯,找到了,不過離這裡卻是有些遠,估摸着要走上半個時辰。要不,我們先在外面找個地方隨便吃點再過去?”
“不了,我們還是回去再弄些吃的。三丫帶了好些銀絲面和粉條來,把水燒開一煮就能吃,快得很,別去花冤枉錢。只是,這院子多大?幾間房?一個月租子多少……”
張母在一邊聽得聚精會神。
她很是贊同王氏說的,不要隨便在外面吃。現在不過才午時,多餓一會兒也沒啥的。
農忙的時候,餓到未時也是很平常的。
再有就是這院子到底一個月作價幾何。
“院子不錯,通透,我們去的時候滿院子都是亮堂堂的。屋子也有四間,夠我們住了。一應物品都齊整,價錢也還好,一個月十二兩銀。若是超過一個月,一天按四百文算……”
“那有竈房和如廁的地方麼?”
“當然有,還有一口井呢,要不然我們也不會租。小羊,你猜爹在院子裡看見什麼了?”
蘇潤梔正在和三丫討論到底如何才能將掛麪和粉條推銷出去,猛地一聽蘇大山問自己,還問的這樣無厘頭,又在笑,這讓蘇潤梔十分不解。
肯定有什麼不一般的東西。
“看見什麼了?”
“院子裡有幾棵石榴樹,我看着好像要開花了。”
“啊,是真的嗎,爹?你確定是石榴樹,你沒看錯?”
說來也巧,蘇大山早些年是在青山鎮見過石榴樹的,但不知道爲什麼,現在竟一棵也找不着了。且蘇潤梔這幾年也嘗試着開始作畫。
他的屋子裡現在就掛着一幅石榴圖。
“不會錯的,你去了就知道了。”
聞言,蘇潤梔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來,迫切地想趕到那院子裡,去看看他一直思念的石榴樹。
來到這個時空前,他老家的樓下就種着幾棵石榴樹。這樹還是他爹在他出生的時候親自種的,一是他們當地盛產石榴,二是希望他健康長大,子孫繁茂。
等到他穿越的時候,這幾棵石榴樹俱已長大,長到了好幾米高,結的石榴又大又甜。
可以說,看到石榴樹,就相當於看到了他的回憶。
王氏和張母拉着蘇大山繼續問院子的情況,張贊則和蘇潤偉商量着哪一天去報名比較合適,而三丫則想着如何做買賣,就這樣,很快就到了住處。
蘇大山上前開了門,王氏便率先走了進去,張母緊隨其後。兩人不過是看了幾眼,便一下子歡喜起來。
除了一應俱全,居然還有一個石磨,看來這院子當初也不全是爲了出租才修建的。
略微一商議,最後,王氏一個人住了正房,餘下的,張母和三丫一間,蘇大山蘇二山一間,張贊和蘇潤偉蘇潤梔三人一間。
倒也合理。
分配好屋子,王氏和張母負責拿出行李佈置房間,三丫則負責做吃的。想了想,現在已經很晚了,大家又都很餓,三丫便決定先做掛麪吃。
雖然心疼,但也沒辦法。
結果,王氏和張母還沒佈置好屋子,就聽三丫喊吃飯了。
“嬸子,三丫可真能幹啊,這是做的啥,又香又快的?”
張母真心誇獎到。
要換了她,此刻還不知道做什麼呢,三丫卻已經做好了。
“哎,你可別誇她,這就是個假小子,皮得很。我還有幾個孫女,都老老實實地待在家裡,偏她非要跟着來。且這銀絲面原是現成的,丟下鍋煮一煮,撈起來就能吃。”
她們還隨身帶了幾罐辣椒油,隨便一拌,味道都不會差,且幾人現在都很餓,吃啥都好吃。
這院子原先是有堂屋的,但爲了最大限度的住人,提高租子,早已改作了住處,於是便在竈房裡安了一張桌子。
好在這竈房極大,也不擁擠。
“呀,這是白麪……”張母驚呼。
自從張贊啓蒙唸書以來,張家吃白麪的次數屈指可數。可人蘇家倒好,就這樣大方地拿了出來,還是這麼多人一起吃,可見是有些家底的。
“是啊,嬸子快嚐嚐好不好吃!”
三丫現在急需得到蘇家人以外的支持和評價。
最好,最好是能夠提些什麼有用的建議。
“嗯……這味道真的是……”
只是,見張母和張贊倆人吃的讚不絕口,三丫便知道自己聽不到什麼意見了,頗有點失望。
她需要的不是誇讚啊!
“小羊,你再不來吃麪,我就全吃了!”
不知道爲什麼,看見張家人吃的十分開心,蘇潤梔卻依舊在那裡癡迷的望着院裡的那幾樹石榴,三丫的失望便變成了生氣,並不自覺地轉移到了蘇潤梔身上。
她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
“你個死丫頭,你敢動一下試試!”
王氏也不吃了,端起那碗給蘇潤梔準備的面,狠狠瞪了三丫一眼,這纔拿起筷子朝蘇潤梔走去。
“來,小羊張嘴,阿婆餵你!”
蘇潤梔原本還沉浸在回憶裡,想以前一家人在石榴樹下吃飯的情景,猛地就聞到一股香味,下意識地就張開了嘴,吃了王氏餵過來的面。
頓時就有一股想哭的衝動。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他都有一個愛他愛到骨子裡的好阿婆。且不說前世,就算是這一世,這個世界上再也找不出比王氏更愛他的人了。
“啊……阿婆,我自己吃,你也去吃吧。”
從王氏手裡接過碗,蘇潤梔一夾一夾地開始吃麪,只是依舊不肯去竈房,只是一邊吃,一邊看着這石榴樹。
“你這死丫頭,逗他作甚?小羊他……”
王氏突然說不下去了。
因爲剛剛她分明看見,蘇潤梔的眼眶是溼的,和她說話的聲音也是顫抖的,分明是心裡有事。
只是,她也不願意說出來,害怕張家看笑話,她覺得蘇潤梔是想家想阮氏了。
三丫默不作聲,卻也毫不在意。
不過是一句話罷了,她在家哪天不說幾句的?
其實,王氏完全不必擔心,因爲張母很是能“理解”蘇潤梔這種行爲。張贊偶爾也這樣,一個人對着花花草草什麼的自言自語,不知道的,還以爲他瘋了。
蘇潤梔現在不過是端着一碗麪對着幾棵石榴樹感慨,溼了眼眶而已,又有什麼奇怪的呢!
吃過午飯,王氏和張母繼續收拾屋子。
“他嬸,要不我們一會兒出去轉轉,看看這附近哪裡有集市?你看,這柴啊米麪什麼的得買,菜也得買……”
“可不是麼!咱倆竟想到一處去了!那竈房裡就幾根柴火,燒幾頓就沒了。我還得買幾個雞蛋回來,你看今天吃麪,若是有個煎蛋配着……”
張母:……
人家這日子過得就是不一樣!
他們還掙扎在溫飽線上,對方已經開始嫌白麪不好吃,非要配上一個煎雞蛋了!而且她仔細瞧了瞧蘇家帶來的棉被,被面料子好,裡子棉花足。
單單是看着就比他們的暖和。
蘇潤梔三人在屋裡溫書,王氏張母便帶着錢袋出門去了。見狀,蘇大山也跟了上去。
“二哥,你就在家裡看着,我跟着娘去。”
蘇二山知道家裡最好有個大人守着,萬一有個什麼事也不至於抓瞎。但王氏點明瞭要買柴火,不去一個人卻是不行的。
也幸好他們都來了。
至於三丫,自然不會放棄這樣好的機會,也不管王氏怎麼說她,堅持跟了去。
蘇二山趁機在屋裡補瞌睡,蘇潤梔三人看了一會兒書,張贊便建議也出門去走走,散散心,順便打聽打聽報名的事。
“這裡離巡撫衙門得走三刻鐘,要不咱們現在就出發?”
蘇潤偉聽了,也表示贊同,直接略過了依舊有些呆呆傻傻的蘇潤梔。
“那你等一下,我去跟我爹說一聲。”
只是,叫了好幾聲,蘇二山都沒醒。
他也是太困了,這一路都沒睡好。現在有了王氏鋪好的柔軟的牀鋪,自然一倒下就着。
“算了,讓二叔睡吧,反正我們就是去問問報名的事,很快就能回來的。”
就這樣,三人出門去了,一邊走一邊問。
及至出了門,蘇潤梔這纔沒有繼續想那些事情,仔細留意起附近的環境來。
只是,他們住的這裡不算偏,卻也算不的繁華。
足足走了兩刻鐘,才走到了青山學宮。
這也是大楚的特色,只有省城才建有學宮。像縣裡和州里卻是沒有的,只有一個小小的孔廟。
由於是第一次看見傳說中的學宮,蘇潤偉和張贊都很有興致,跟着人羣在學宮外面仔細看着。蘇潤梔的興趣不大,說起來神聖,其實和孔子廟大同小異,不過是讀書人的一種精神寄託。
他更關心的是能否在這裡做買賣。
先前,他也考慮過讓三丫直接去集市擺攤,畢竟這裡是省城,想來規劃的肯定比縣裡好,應該有專門賣吃食的地方。交過租子,也相當於受到了保護。
只是,想到現代就算是撿垃圾也是要分地盤的,他就又不敢讓三丫去了。
這裡不是青山鎮,他們人生地不熟的,真要出個什麼事,到什麼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且無論是掛麪還是粉條都是新鮮吃食,很容易引人關注。
獨一份的東西,在帶來利潤的同時,也能帶來災禍。
而學宮離巡撫衙門很近,附近的書院也有好幾個,人流也旺,關鍵是治安肯定是沒問題的。不管哪個時空,地痞流氓再厲害,也是不敢到衙門附近鬧事的。
不想活了的除外。
若是能模仿後世那樣,在這些人下學的時候爲其端上一碗熱氣騰騰的宵夜,想來是很受歡迎的。
“小羊,你在想什麼啊?你不覺得這學宮……”
“岑夫子不是說了麼!院試之前,學政大人是要帶着我們一起來拜謁的。到時候可是要進門去的,現在這樣隔着門牆看,有什麼好看的?”
倆人一聽,確實是這個道理,也就不再停留,繼續朝巡撫衙門走去。
及至到了,找到那些進進出出的學子打扮的人一問,終於知道了相關程序。和縣試府試相比,流程基本一致,只是更加嚴格。
保人什麼的他們早就通過張讚的姑父搞定了,這次他一個人保三人,很是賺了一筆,所以非常積極,態度也好,比之前那個冷麪的錢姓廩生好多了。
只是,除此之外,這一次考試卻需要考生五人連保。
他們只有三個人,還需找到兩個才行。
張贊還好,祖上幾代的信息他早就記下了。蘇潤偉的話蘇潤梔不知道,但他自己確實偷懶,因爲每次考試蘇大山都跟着。
於是便藉口大家都沒帶銀子,且天色也不早了,該回去了之類的,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