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故意只說送銀子,卻沒說爲什麼送銀子、送什麼銀子,就爲看一看王氏等人的反應。若是對方一無所知,他便會扯個藉口,等蘇大山回來再說。
若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哎呀,我就說總覺得有啥事還沒辦,卻是這件事!按日子算,可不是應該結賬了?只是,似乎卻晚了些呀……”
讓趙老闆坐下,阮氏李氏端了碗水出來就進屋去了,留下王氏與找老闆坐在那裡交談。
當然,她倆也沒完全避開,而是躲在裡屋偷聽。
也對王氏越發佩服,她倆咋就把這件大事給忘了!
銀子什麼的,自然是多多益善,現在家裡可是缺銀子得很,誰讓王氏死死守着先前那部分銀子不讓用。
“嬸子,這裡是三百二十一兩銀,你收好了。關於其中明細,我自會找蘇兄細談。我就不打擾你們了,先行告辭。”
“哎,咋這麼快就走了?我還說留下來吃中飯呢!”王氏接過沉甸甸的布袋,笑得見牙不見眼的。
三百多兩啊,老天開眼啊!
她家老二剛剛被人騙了十兩銀,老天轉頭就給她送上門來三百多兩,哈哈,真讓人高興!
卻聽趙老闆道:“蘇兄不是去了鎮上辦事麼,說不定我此刻出發,路上就能遇到。”
又寒暄了一番,將人送到門口,王氏便趕緊關了院門,風風火火地朝堂屋走去,卻見阮氏李氏都已經圍在那裡了,連大丫二丫三丫秋菊都在。
“阿婆,小羊這話本這次又賺了多少?”
三丫明知故問,剛剛阮氏經不住她問,已經給她說了。
“三百兩!”王氏高興的說。
“不對吧,阿婆,不是三百二十一兩麼!”
三丫自認爲發現了王氏在說謊,虛報數額,有些好笑,也有看戲的成分。
難不成和她一樣,也想存些私房錢。
“我說三百兩就是三百兩……剩下的二十兩要留下來給大丫做嫁妝,想來小羊也是樂意的。所以說,你知道個屁!”
王氏橫了一眼三丫,連髒話都冒了出來。
只是,這髒話讓大丫和阮氏都十分感動。
“娘……”
“阿婆……”
見李氏和秋菊雖然沒有吭聲,卻一副十分嚮往的樣子,王氏坐下喝了口水才道,“以後啊,二丫秋菊也這樣,都是二十兩的嫁妝銀子。”
在鄉下,這絕對是大手筆了。
有些家裡窮的,不但不出一分銀子,直接扣下男方送過來的聘禮也是有的。像王氏這樣受了蘇潤梔的影響對孫女不苛刻的,在這十里八鄉也是難找。
“阿婆,那我呢!”三丫故意問到。
一來她知道王氏刀子嘴豆腐心,有大丫二丫秋菊的,自然也有她的,二來她也確實不稀罕。
她現在有做粉條和掛麪的手藝,怎麼着都餓不死。再說了,這次去省城要是運氣好,說不定還能狠狠賺一筆呢!
二十兩?她還看不上就是了。
“你啊,是個可惡的,天天不是看不慣小羊就是看不慣我,沒事就頂嘴,要不然就罵小羊,所以你沒有!嗯,對,一分一毫都沒有!”
說完,自己倒是先笑了。
而阮氏李氏秋菊等人也十分開心,忽然感覺自己的未來可期。而得了這筆銀子,這段時間以來她們賣酸辣粉的錢總算是可以不用動了。
趙老闆在返回鎮上的路上果真遇到了蘇大山,見他手裡拿着一包藥,便關切地問他是否生病了,自己認識一些好大夫什麼的。
“多謝趙兄關切,只是家中無人生病,不過是小兒過幾日便要上省城考試,抓這藥也是爲了以防萬一。”
趙老闆聽了,寒暄了幾句,又細細與蘇大山講了這次收入的明細,隨即靈機一動。
“你說你們是三日後出發?那可真是巧了!我也要去一趟省城,去買些書回來,正好把話本送些過去。若是不嫌棄,就一道去吧!”
倒不是爲了巴結蘇家,而是他現在肯定這話本就出自蘇家,只是不知道具體是哪一個讀書人。
自己對他們好一點,沒準下一本話本也和他合作呢!
蘇大山可能不知道,但他的那些同行卻是知道的,靠着這一本話本,他賺了不少錢,關鍵是徹底打開了局面,現在輕舟書肆已經和州里縣裡都有了生意來往。
聞言,蘇大山自然是願意的。
只是,轉念想到還有張贊一家,他又覺得不好意思。
“趙老闆真是大善人,照顧我們,感謝感謝!只是這次去省裡,也不單單隻我們一家人,還有我兒的一位同窗。而且,爲了避免水土不服,我們準備租個院子自己做飯,所以又各自帶了一些人……”
“那一共有多少人呢?”
趙老闆並不介意,反正載幾個人都是載,只要坐得下就行。關鍵是免費,想來哪怕擠一擠對方也是願意的。
“卻是有……八個。”
蘇大山不好意思地說到。
“八個啊,那沒問題,就是有點擠。那就這樣說定了啊,三日後,辰時一刻,你們到店裡來就是了。”
蘇大山謝了又謝,這才走了。
每次出門,他們的東西極多,很多趕車的是不願意接納的,或者說提出加錢。而坐趙老闆的馬車就沒這方面的顧慮了,而且對方還是要去省裡買書,想來有專門的空間放行李。
關鍵是熟人熟事的,又安全又省事的。
回家說起這事,阮氏李氏開心,覺得又安全還是免費的,倒是王氏有些不樂意,覺得這樣一來又欠了人家人情,且又不止他們一家人,所以讓蘇大山再考慮考慮。
“咱又不是沒錢坐馬車,幹嘛要去欠人家一個情。”
拿到蘇潤梔的潤筆費,王氏自覺底氣足了不少。
“阿婆,依我說咱就坐這趙老闆的馬車好了。你看咱們這大包小包的,估計沒幾個人願意搭。”
自從聽蘇大山說趙老闆是要去省城買書,三丫便算計上了,覺得這樣的馬車再合適不過,對她而言簡直就是想瞌睡剛好遇到枕頭。
她的“行李”確實是最多的。
“你個死丫頭,就知道出些個餿主意。人家說順道你就信了?再說了,即便真的順道,也不是非要拉咱們的。”
“哎喲,阿婆啊,這趙老闆得了小羊小偉寫的話本,我估摸着賺了不少銀子。這分給我們的,不過是他吃肉我們喝湯的事。載我們一趟怎麼了?就當是多少拿點回來!”
王氏聽了,只覺得三丫越發伶牙俐齒,跟年輕時的自己有得一拼,既愛又恨的,想了想,也就默認了她這個說法。
“那就這麼定了?”蘇大山不確定地看着王氏。
“嗯,就這樣吧,三丫……你不是說他連時辰都定好了麼!”王氏原本想說三丫說的對,又怕這樣一說她更得意,以後越發口無遮攔,到底是忍住了。
蘇大山應下了,這纔去叫蘇潤梔蘇潤偉,讓他倆抽空去跟張家說下這事,以免遲到了誤事。
兩人第二天就去通知了張家,張贊倒也罷了,張父張母感動得很。原本張母對於獨自跟着兒子出遠門是有些害怕的,現在一聽王氏和三丫都要去,坐得又是熟人的馬車,多少打消了些顧慮。
又覺得自己這一趟是沾了蘇家的光,千恩萬謝的,搞得蘇潤梔兩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就這樣又過了一天,這日一大早,差不多是王氏幾人平日裡起牀開鋪子的時間,胡亂吃了早飯,一家人大包小包地提着就往鎮上趕。
至於三丫的那些掛麪和粉條,則事先由布袋裝好了,由蘇大山和蘇二山一人背了一袋。而衣服之類的行李,則由三丫和蘇潤梔蘇潤偉揹着。
王氏原本不允許二人負重,但見人手確實緊張,也就由着他倆去了。
只是,對三丫還是有意見的。
“就知道瞎折騰,居然還敢揹着我借銀子鼓搗這些東西。若是賣不出去……哼!”她也不想亂說,也想三丫能夠賺點銀子,至少得把這抹賬平了。
三丫聽了,不以爲杵,反而喜滋滋的,因爲王氏這樣說,代表她已經信了蘇潤梔的話,覺得這是她借錢買白麪做出來的。
她的私房錢算是保住了。
依舊是送到村口,王氏便準備讓阮氏李氏回去。結果阮氏的理由充分得很,王氏便允許她和李氏繼續跟着,一直送到小樹林下面。
“娘,小羊和小偉從小就沒幹過什麼重活,而且接下來一兩個月都見不着,就讓我們再送送吧。”
直到一行人走到完全看不見了,阮氏和李氏這才並排着往家走去。
“哎,他們這一走啊,我這心裡又空落落的。”
“是啊,這一走就是差不多兩個月。”
“幸好有娘跟着……有她老人家看着,我也放心些。”
李氏原本想說三丫不靠譜,因爲多少鬼主意都是她出的。有她在,沒事都能生出事來。但是,阮氏是個護娃的性子,三丫再不好,王氏可以說,阮氏可以說,她卻是不好說的。
“是啊,有娘在,大山和二山也在,想來是不會有事的。”
王氏一羣人走到半道便遇到了張家人。
張父一直跟着,挑着行李,張母和張贊走在前面。彼此見了,一陣寒暄,張父更是將蘇潤梔和蘇潤偉肩上的包袱死活要了過去,賣力挑着。
說起來,兩家人雖然“熟悉”,但也僅僅是從蘇潤梔三人口中聽到,正式見面,這還是第一次呢。
因爲都不富裕,家裡又全力供給孩子上學,所以張母和王氏便聊得火熱。至於蘇大山,上次送張贊回家已經和張父喝過酒了,這回見面,關係又近了些。
且接下來的日子兩家人還要住在同一個院子裡,搞好關係也挺不錯的。
這樣一來,三丫便單了出來,畢竟無論是哪一邊她都插不上嘴。
要是大丫二丫或者秋菊在,也是能和張氏說上話的,偏三丫覺得王氏和張母嘰嘰喳喳的煩,於是便自己一個人走着,一邊走一邊想省城是個什麼情況,買賣該怎麼做。
人多就是好,又熱鬧,時間過得也極快。等到他們到了輕舟書肆門外,卻是提前到了兩刻鐘,不過那馬車卻是已經停在門口了。
圍着這寬敞的馬車轉了兩圈,三丫終於放下心來。
這車確實是有一處專門用來放東西的。
男人們互相寒暄,王氏則帶着蘇潤梔三人幫着女人們把行李搬上了車。三丫更是將自己的布袋穩穩安置了,又查看了是否漏雨,多看了幾眼,這才從儲物間裡跳下來。
因爲有王氏三丫和張母在,大家共處一室,一開始的時候氣氛是有些尷尬的。後來,趙老闆起了個話題,問了問蘇潤偉三人縣試府試的經歷,這纔打開話匣子。
不得不說,趙老闆是個聰明人,因爲這個話題無論是王氏張母還是其他人,都是愛聽的。
當然,三丫除外,實在是已經聽了很多遍了。
王氏沒事就要問上一問,然後便拿出去在村子裡炫耀。
“這麼說進考場前檢查得還挺嚴的啊!”趙老闆感慨道。
“這還不算,不過是檢查下所帶吃食和籃子等物。據說院試更嚴,絕不允許帶片紙隻字進去,還要搜身、散發、解衣、除鞋,查得可細緻了。”
這也是蘇潤梔蘇潤偉花錢聽那考鬥說的。
之前,他倆又找到那考鬥,打聽了一些院試的注意事項。
“這算什麼!若是有機會參加鄉試,那才叫嚴呢!我聽我姑父說,不但要散發,有時候還需要赤身露體得查……”
見三丫也在,張贊這纔沒往下說。
其實,他大可不必這樣,因爲三丫完全不在乎這些話。
“真的呀?當着那麼多人的面,也怪難爲情的。”
張母聽了,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哪怕一院子排隊的都是男人,也不能這樣檢查啊,簡直是有辱斯文。
“那也沒辦法啊,據說有些人會夾帶,提前把自己記不住的內容縮印了做成小冊子,爲的就是需要的時候拿出來查看。”
張母聽了,復又支持從嚴檢查。
又說了一會兒,趙老闆便隨口問了幾人縣試府試的考試成績。一問出口他就後悔了,畢竟要是對方沒考好的話,還是有些尷尬的。
所以他希望沒人回答,或者糊弄過去就是了。
哪知,王氏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我孫子倒是考得不錯,尤其是這個小孫子,兩次都排在第一圈,第一次是第九名,第二次是第五名。”
趙老闆聽了,鬆了口氣,開始誇蘇潤梔,又說了幾句恭維和祝福的話。
王氏聽了,越發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