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一聲,王氏撐不住,第一個笑了。
接着,阮氏李氏也都笑了。
“你這孩子……好了,我做主,明日就去看看,中意的話就把這鋪子租下來!怎麼樣,這下滿意了吧?”
“嗯,滿意滿意,十分滿意,阿婆你做得對。”
衆人再笑,衝散了不少猶豫。
第二日,一羣人兵分兩路,李氏帶着三丫去集市擺攤,王氏則帶着阮氏在中人的帶領下去看鋪子。
位置確實不錯,離如意樓就幾十米的距離。
“嬸子,你就是陳掌櫃的親戚吧?”
那中人三十上下,瘦削身材,高顴骨,腦袋小,脖子又長,滿臉討好,搞得王氏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說,又覺得他着實像一隻奇怪的鵝。
“嗯,是我……對了,這鋪子之前是做什麼的?”
按照蘇潤梔教的,王氏問了些自己關心的問題。
“嬸子這回可撿到便宜了!這鋪子先前是做吃食的,**滷味,位置頂好!你老瞧瞧,單單是這路過的人就不少,在這裡擺攤瞎不了。”
王婆賣瓜,自賣自誇,王氏心道,真要這樣好,幹嘛自己不做,要便宜她們。
倒像是看穿了王氏心裡所想,那隻鵝繼續解釋。
“張老三愛賭,沒事就喜歡去賭坊玩兩把。想來你也聽過,沾了那玩意,那就是無底洞,多少都不夠!這不,前幾天倒了大黴,輸了好幾千兩,連帶着這個鋪子都賠了……”
“那這鋪子現在被誰買了……”王氏下意識地問道。
她這麼一問,阮氏也反應過來了。
要是新東家依舊是個有不良嗜好的,根本就做不長久,她們便考慮換一個鋪子租。
“這個你們放心,這鋪子現在是錢員外家的。”
好吧,鎮上的首富。
到了地方,王氏阮氏細細看了,確如這隻鵝所說,這處位置極佳,人流量大,關鍵是離如意樓近,不怕被人盯上前來搗亂。
唯一不足的就是小了點。
整個鋪子呈奇怪的狹長型,除了過道,空間大小方面只能一邊擺一張桌子,一邊最多擺個五六張。
至於後面那一丁點空間,是要用來放竈臺什麼的。
“這租子是不是能夠再少點,你看這地方就這麼大……”
王氏雖然喜歡這地方,但確實太小了,就有些不滿意那租子。三兩銀子,確如蘇潤厚所言,基本上是她們一個月所賺的一半了。
雖然蘇潤梔強烈建議說要租下這個鋪子,還說鋪子每個月應該能賺得更多。
那隻鵝聽了,立即擺手。
“嬸子,這可是最低價了,一個錢都不能少。不瞞你說,自從這鋪子要放出去的消息一傳出來,來找我的人不下十戶。也就是看在陳掌櫃的面上,我纔給你留到了現在。”
見王氏半信半疑,他又道:“哪怕我現在以三兩半銀一個月的價錢放出去,也是立即就有人要的。”
聞言,王氏咬了咬牙,又看了阮氏一眼,這才說道:“行,這鋪子我租了!只是我孫子說了,未免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對雙方都好,還是籤個文書吧!就先以一年爲期限,怎麼樣?”
蘇潤梔昨天晚上可是跟她說了,不籤文書就不租,且最少籤一年的。既不佔對方便宜,也不想被對方刁難。
若是不籤文書,人家見你生意好,賺得多,過段時間就跑來胡亂漲價,他們也是沒辦法的。
偏偏這個時代租鋪子多是口頭協議,籤文書的少。
“這……那就明日這個時候,嬸子看行不?”
他原以爲對方是個好糊弄的,卻沒想到卻是個行家,連籤文書這種事都知道。若是不籤,陳掌櫃的親戚又怎麼樣,這鋪子是錢員外買下的,他要漲價,陳掌櫃一樣沒辦法。
所以他壓根兒就沒準備文書,再說這事還需要和錢管家商議一下,畢竟一簽就是一年,不長也不短的。
“行,那就明日再說,勞煩你了。”
“誒,嬸子客氣了!”
等二人走到集市上,卻不見一個顧客,李氏和三丫的臉上都有些不好看。
“這是咋了?”
“阿婆,娘,你們可來了!”
三丫見王氏來了,一下子就找到了靠山似的,巴拉巴拉地說了剛剛發生的事。
原來,那小婦人的不滿情緒今天累積到了頂點,專門在一旁使壞。若是來的顧客是年紀小的,她就說酸辣粉太辣了,吃了長不高,晚上還做夢。
若顧客是年長的,她便說對腸胃不好,吃多了要生病。
總之,理由充分,竟有人信以爲真。
這不,經她一攪合,這生意就差了許多。
平日裡到了這個點光是酸辣粉就可以賣個三四十碗,但今天卻只賣了二十多碗。
可偏偏小婦人覺得自己啥也沒做,只是實話實話。
這酸辣粉又酸又辣的,吃多了對腸胃確實不好!
三丫在一邊告狀,她卻根本不怕,她就不信陳掌櫃會因爲這個事遷怒於她。再說了,她又不是不願意把這個地方讓出來,但誰都可以,卻不能是生意比她做得好的。
因此表情便有些得意,或者說欠揍。
也虧得阮氏李氏都是綿軟慣了的,不過是憤憤不平,換了其他人早就撲上去廝打在一塊兒了。
至於三丫,蘇潤梔專門“警告”過她。若是因爲她的火爆性子與人發生了衝突,那就絕對不會再讓她跟着了。
憋得她都快爆炸了。
“沒事,今天能賣多少算多少,賣不完的咱們拿回家吃就是了。如果順利的話,明天就可以籤文書,準備好以後就在鋪子裡做買賣,以後都不用來這裡了!”
出乎三丫的意料,王氏居然沒有發脾氣,更沒有雙手叉腰開始罵街。她之所以找王氏傾述而不是親孃阮氏,就是仰慕王氏的潑辣。
“阿婆你說真的?”
“我騙你幹嘛!”
三丫聽了,立即就笑了。
於是扯開嗓子招呼生意,又重點強調了這是全鎮唯一一家,且做了今天就要搬走了,以後在什麼街做,等等。
這樣做自然是有效果的,特別是那些老顧客,聽了之後頗有些捨不得。不過一想到離這裡也不是很遠,且酥糖街也很好找,算得上青山鎮的中心,也就釋然了。
倒是那小婦人,看見王氏攤子上突然又多起來的顧客,心裡有些不是滋味,既羨慕嫉妒,又有些放鬆。
反正她們就要搬走了!
“你們真要搬走了?”
黃氏遞過來一個蛋餅,滿臉的捨不得。
有王氏一家在,不僅可以聊聊天打發時間,還可以幫着她看孩子,人又謙和,實在是特別好的鄰里。
新來的天知道會是什麼德性!
至於另一個,呵呵,雖然心眼不壞,卻是個善妒的,實在是不好相處。
“酥糖街那鋪子光是租子一個月就三兩銀,你以爲我想搬過去?只是,你看這裡……哎,我們能不搬走嗎?且我孫子也捨不得我們這樣勞累,頭頂沒瓦遮雨避風。搬走了,也好!”
“要不,要不我找我男人說說,看他能不能想到法子?”黃氏實在是捨不得這樣的好鄰里,想做最後的挽留。
法子?王氏心道,還不是找縣衙裡的人過來警醒,又或者使那些見不得光的手段。她自己之前也深受其害,要不然也不會賤賣了吃食方子。
物傷其類,自然也不願意其他人遭受。
再說了,人家雖然囂張,但到底是沒有做出太出格的事。哪怕她一直和善,他們也是要搬走的。
得罪了她,陳掌櫃面上也不好看的。
“不了,我都跟那鵝……那中人講好了價錢,明日就籤文書了,可不能反悔!”
就這樣,賣到晌午時分,見攤子上的東西所剩不多,王氏依舊拿了些去送給黃氏。
末了,還對那潑婦說了幾句話。
“一轉眼,在這裡擺攤居然就擺了幾個月了。這段時間感謝你的照顧,我們走了。有空了就來鋪子裡玩,我請你吃酸辣粉。”
一席話搞得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也弄得三丫十分詫異。
那個會扯開嗓子叫她們死丫頭、會雙手叉腰罵那些欺負她們家人的王氏到哪裡去了?
她好想她啊!
看來,她弟真是有毒,改變了自己,也改變了王氏。
晚間,一家人說起新鋪子的事,都很開心。
想到自己明天要去學堂,蘇潤梔便大致將注意事項逐一給蘇大山和王氏講了,又着重說了文書的內容和需要說明的事項。
一般來說,這文書都是現場草擬,有什麼需求自然可以當場提出來。
蘇大山識得幾個字,至少寫名字是沒問題的,加上這事是陳掌櫃牽線搭橋,所以蘇潤梔放心的很,不怕對方會使詐。
否則,他有的是法子鑽空子,玩文字遊戲。
第二日,蘇大山陪着王氏去了酥糖街,細細說了自己的要求。那中人聽了便有些不快,因爲這樣一來他幾乎沒有鑽空子的餘地了。
只是,這事卻是事先說好的,也沒有反悔這種說法。
於是,臉上勉強堆着笑將文書寫好了,雙方按了手印,蘇大山又按照對方的要求一次**了十八兩銀子也就是半年的租子,這纔拿到鑰匙。
“餘下的十八兩銀何時結?”王氏不放心地問了一句。
“明年到期之前的前一個月給就行。”
等那隻鵝離開了,蘇大山和王氏也沒多待,而是立即就將鋪子鎖了,拿着鑰匙就趕回了家,然後帶着東西又趕了過來。
這一回,阮氏李氏也來了。
將一應物品擺放好,又把鋪子裡上上下下打掃了一遍,就等着明日開工了。
哪知,卻見三丫抱着一個布袋來了。
“死丫頭,你來做什麼?”
聽到熟悉的稱呼,三丫笑了,這纔是她親阿婆。
“阿婆,我是這樣想的,既然我們要在這裡做買賣,可不得跟左右搞好關係?要是再來一個臭婆娘那樣的,我可受不了……”
“閉嘴!你你你……多大了,還敢說這種話!啊?就你這樣,我看沒有人家敢要!要是嫁不出去,到時候還要交稅。先說好,老孃可不會幫你交,直接提腳賣了!”
說得兇,卻是溫和地走上去白了她一眼,又將布袋拿了下來,“這是啥?”
“阿婆,我這麼能幹,你就捨得賣?再說了,我可不怕嫁不出去,小羊說,要是我願意,她會養我一輩子。啊……好了好了,別打了。”
整理了下衣裳,離了王氏一段距離,這才覺得安全。
“這是粉條和調料,我想着反正明天才開工,現在又這樣早,不如我們先做幾碗酸辣粉出來,給左右門端上一碗,也算是小羊說的交際。”
“嗯,就按你說的做。”
王氏默認了,這法子還不錯,關鍵是蘇潤梔說的。
見三丫笑嘻嘻地去竈臺開始生火做吃的,阮氏笑着搖了搖頭。她和蘇大山都是木訥的性子,大丫二丫也正常得很,偏生出了個像王氏的三丫,和一個讓人摸不透的小兒子。
“你們看着點,我出去買點零嘴。”
交代了一聲,王氏便出門去了,買些了蘭花豆和炒瓜子以及高粱糖什麼的。
她是這樣想的,但凡做吃食的,她就給半碗酸辣粉讓對方嚐嚐。若是做其他買賣的,就兜着這些吃的讓對方自己抓就是了。
等到三丫熟練地做好酸辣粉,王氏便帶着她們挨家挨門交際去了,不是給酸辣粉就是讓對方抓零嘴吃。不出半個時辰,倒是把她們這個鋪子左右的商戶認了個大半。
有那嘴碎的,便拉着王氏李氏阮氏說了些八卦,有那心善的,就直接說了一些不爲人知的“潛規則”,等等,不一而足。
雖然還沒開張便花了些銀子出去,王氏倒是覺得值。
送完東西,幾人坐在鋪子裡聊天,卻見朱氏扭着腰翹着蘭花指帶着小閨女蘇桃花來了。
朱氏家的日子越過越好,所以蘇桃花穿得也好,扎着兩隻小辮子,還帶了朵鎮上時新的頭花,小臉紅撲撲的,像年畫上的乖寶寶。
至於朱氏,胭脂也用上了,口脂也沒少塗,還戴上了蘇小山前頭給她買的銀釵和蘇潤厚孝敬的手鐲。
加上那一身新衣,看着倒人模狗樣的。
反正現在村裡人都羨慕她。
“桃花,來,到太婆這裡來,太婆給你好吃的。”
也不正眼瞧朱氏,直接招呼自己的曾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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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王氏還是有很多優點,但不苛待女娃絕對算最重要的一條。哪怕是放眼整個青山鎮,只怕也找不出幾個。
因此,蘇桃花很是喜歡她,私下裡也經常到蘇家老宅玩。
將蘇桃花抱在腿上吃零嘴,王氏隨口問道:“怎麼這個時候來了?小山也在鎮上?”
這話卻是在問朱氏。
因爲蘇潤厚的緣故,蘇小山經常在鎮上買賣糧食。
朱氏有時候沒事,又不想下地幹活,便會帶着蘇桃花跟着一起來。男人做買賣,她便在一旁看着幫腔幾句,或者去買零嘴吃,日子過得很是滋潤。
單單是這份悠閒,蘆葭村裡就沒幾個人比得上。
“嗯,小山在如意樓跟狗娃說事……娘,聽說你們開了鋪子,我……小山就讓我過來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實際上是她自己想來,但又怕王氏罵人,便推給了男人。
話說的好聽,事實上卻是蘇潤厚剛說了王氏等人租鋪子的事,她心裡便不是滋味,走着走着就到了這裡。結果,一看這鋪子狹**仄,又只是租的,臉上這纔好看了些。
“你來的不是時候,我們都打掃完了。”
對待朱氏,王氏向來大度不起來。
也不怪她,明明沒什麼,但她總覺得對方在算計什麼。
“娘你們可真有本事,這買賣才做了幾個月啊,鋪子都開起來了。可憐小山現在還是肩挑背扛,一到晚上就累得喊腰痠背痛。若是有餘錢,能不能借一點給我們,我們也想開個糧鋪……”
原來是爲這個而來!
阮氏李氏聽了,根本就不擔心王氏會借銀子出去。錢放在王氏那裡,比放在自己手裡安全多了。
朱氏這人很會磨,軟硬都來,她倆根本招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