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羊,我們是不是要把這粉撈出來,然後曬乾?”
到底是在竈房做慣了的,雖還沒正式做過,但阮氏一看木盆底雪白雪白的沉澱着的澱粉心裡就開心不已,也想到了後續的工序。
就這品相,想來做什麼都成。
“嗯,是的,娘,不過還不急,還有一些事情要做。來,咱們先把這上面的清水倒了,再加入……嗯,大概三四瓢清水進去,把粉團攪亂,再等一天。”
就這樣,一家人再次按照蘇潤梔說的做了。
如果說剛開始不過是抱着試一試的想法,想着反正不過是兩筐子紅苕,哪怕是失敗了也不值什麼。
卻哪裡知道,基本上已經成功了。
蘇大山家搞出這麼大動靜,除了朱氏,蘇家人都知道了。
李氏一家不在乎,也沒多關注,不過是吃的。但王氏比阮氏多了個心眼,也不讓她拿出去曬,讓她將竹蓆鋪在了竹林邊,還在下面加了兩條長凳。
又過了一天,哪怕是蘇潤梔上學堂唸書去了,不能從旁指導,一家人還是會操作了。
先是熟練地將已經靜置好的木盆上層的清水倒了,這纔拿起鍋鏟將盆底的粉團撬了出來,然後拿放置於鋪設在竹蓆上的白布上。
大丫二丫三丫負責放置,阮氏則負責用鍋鏟將之搗開,弄成一小塊一小塊的在太陽下暴曬着。
八九月的太陽雖不如六七月,但也不是糊弄人的,不過兩天時間,等蘇潤梔晚上下學回來,今天起的那些粉團已經曬了個懶幹。
“嗯,最多再曬兩天就可以曬乾了。娘,明天曬的時候你用手把這些小團捏碎,這樣才能完全曬乾,能放得更久一些。”
第二天,曬澱粉的時候,阮氏果然上手一一捏碎了。就連大丫二丫三丫看着也心癢癢的,洗了手紛紛加入。
“這紅苕粉真不錯,我的手現在好舒服哩,就像擦了胭脂一樣,嫩嫩的,滑滑的。”
“你又沒用過胭脂,怎麼知道是這種感覺?”
一時間,大丫倒是被問住了。
就這樣暴曬了幾天,這粉便徹底幹了。
雖然不是還在盆底時那種潔白潔白的,略微有些黃色,但看着依舊讓人開心。
難以想象,這居然是從不值錢的紅苕里弄出來的。
晚上,一家子再次坐在屋子裡。
“爹,你看這次的紅苕粉大概有多少斤?”
蘇潤梔前世就是農村出來的,親眼見過他爸媽手工做紅苕粉。在他的記憶裡,他記得一百斤紅苕大約能出二十斤左右的紅苕粉。
就是不知道這個時空會不會也一樣。
按照這個記憶裡的比例,這次他們一次性弄了兩百多斤紅苕,理論上是應該有四十斤左右。
當然,這也不是絕對的。
紅苕本身含澱粉量高不高,以及磨製的過程是否精細恰當等等都有直接影響。像前世便是用機器打的,自然比石磨效果要好一些。
“具體有多少我不知道,但三十多斤是肯定有的。”
“有這麼多?哎喲,菩薩保佑啊!”
一家人正在說話,王氏冷不丁推開門走了進來。
“那,那我們明天就拿去鎮上賣吧!”三丫一臉興奮。
“就你急……你說這定多少錢一斤合適?賣給誰?”
倒把三丫給難住了。
蘇大山和阮氏似乎都是佛系的,討論來討論去不過是如何改進工藝、提高出澱粉率的事,卻忘了他們這樣做的初衷。
賣了,賺錢。
不過,在這之前,蘇潤梔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
“阿婆,我還知道幾道吃食……嗯,這些是和這個法子在書裡一起記載的……要不明天中午先做一做試試。若是覺得好,到時候再定價吧。”
也好有個具體的參考:好吃就賣貴一點,不好吃的話……
不會不好吃的。
“嗯,需要我們準備什麼?”
“就準備些平常的菜就行,最好,最好有肉。”
王氏笑了,無論什麼時候,她覺得蘇潤梔纔是最懂她的那個,即便是年齡很小。
“我先說好啊,現在咱們村也就咱們家會這個,也只有自己人知道。你二哥二嫂是個嘴巴緊的,倒也不怕。所以你們自己不要到處去說,至於……哎,她忙得很,沒空理我們。”
一家人聽了,都表示贊同。至於她說的那個至於是誰,大家也心照不宣,反正不主動去招惹她就是了。
對此,王氏很滿意,蘇潤梔更滿意。
有王氏這個鎮宅之寶在,他確實放心。
“呀,我纔想起來,明天我要去學堂的。這樣,我大概給你們說說法子,你們自己做。反正我也不會,在不在都一樣。”
說着,蘇潤梔便將他吃過的幾道用紅苕粉做的家常菜說了。說起來,做菜都是觸類旁通的,阮氏王氏大丫二丫三丫之所以需要他的“指導”,不過是因爲第一次做。
僅此而已。
“最簡單的就是做涼粉……”
“涼粉?”
“對啊,只需抓兩小把乾粉放進盆裡,加三四勺水把粉化開,然後摻一瓢水下鍋煮開,把之前化開的水倒進鍋裡煮,煮成透明的就行了。然後拿盆盛出來,放在井裡吊着就是了。”
“可我們家沒井啊?”大丫問道。
“嗯……冰在缸裡也行。反正要等它涼了,隨意切成條狀,澆上些辣椒、泡菜酸水、蒜蓉什麼的就行了。”
王氏聽了便道:“聽起來也就是個小玩意,倒是不難做。你不是說可以做菜嗎,管飽肚子可以下飯的那種有嗎?”
“有啊,這個更簡單,拿水化開,稀稀的糊糊狀就行……就是,就是阿婆攤餅的糊糊那種……”
“然後拿勺子一勺一勺薄薄地澆在鍋裡,像烙餅那樣烙好了就翻面,剷起來切成一塊一塊的,加些菜合起來炒就很好吃。”
王氏阮氏大丫二丫三丫:……
不知道是讀書人都這樣說話,還是蘇潤梔在這方面的天賦爲零,語言貧乏,總之,聽得她們頭疼。
不過,聽着跟平常做菜沒啥分別,她們心裡也就有底了,總之把它當作一種黏黏的有彈性的菜來對待就是了。
不管幾人怪異的眼光,蘇潤梔又陸續講了炸酥肉、勾芡之類的做法,當然,用的都是他那種奇怪的邏輯和說法,這纔打着哈欠說自己困了,睡覺去了。
“還是小羊聰明,知道用紅苕做紅苕粉,還知道如何做吃的。”無論何時,王氏永遠是蘇潤梔的忠實粉絲。
蘇大山阮氏大丫二丫聰明的沒吭聲,三丫卻不以爲然地說道:“算了吧,阿婆,他念書到底行不行呢還不知道,下場考試後才清楚。但是做菜什麼的,卻是太差勁了,你聽他剛剛說的……”
一臉鄙視。
“你一歲多還尿褲子裡,口水鼻涕一起流,三歲了還尿牀上,六歲多才會生火,八歲纔會切菜,還時不時切到爪子。哪怕是到了現在,炒菜味道也很一般,和豬食也差不多……”
“可我的小羊呢,從六個月起拉屎撒尿就知道用哭來示意,從未尿在牀上,一歲開始穿封襠褲,兩歲開始認字,現在是學堂裡的優等生……”
巴拉巴拉一長串,都是陳年舊事,聽得人耳朵都起繭子。
“他一個讀書人,能夠知道這些已經很不錯了,你還看不上。有本事你也去看看書,找出一個方子來,我就服你。”
三丫:……
這是捅馬蜂窩了吧?
“阿婆你……我也困了,走了,大姐二姐,睡覺了。”
不管王氏是不是長輩,三丫再潑辣,反正根本說不過她,只好拉着大丫二丫睡覺去了。
見狀,王氏得意地轉身走了。
不是自己護着孫子,確實是優秀嘛!
第二天,蘇潤梔和蘇潤偉自去念書,王氏卻是上了心,早飯後便去買了一小塊肉回來,又吩咐阮氏去地裡摘菜。
雖說早就分家了,可她藏銀子的本事也不是人人都比得上的。反正朱氏是恨得牙癢癢的,因爲這麼多年的種種跡象表明,王氏當初是藏了不少銀子起來的。
但是,她也只能忍,畢竟,打死都不願意再合住一起。
這個季節地裡也沒啥稀罕的菜蔬,阮氏便割了一把韭菜,摘了幾根四季豆,一把辣椒,並些火蔥。
這火蔥是他們這一帶特有的,細細尖尖的,不過五六釐米長,比大蔥味道好,香味十分濃郁,大夥喜歡在吃麪的時候放一些提味。
到了半上午的時候,王氏便決定自己親自動手,做一做蘇潤梔說的那些吃食。
一開始,大丫二丫三都不怎麼抱希望,阮氏則和王氏一樣,對蘇潤梔迷之自信,堅信一定能夠做出來。
一番功夫,結果確實是做出來了,而且還相當不錯。
就拿那簡單攤出來的餅來說,呈黃褐色,看着非常彈潤,王氏切的時候一邊切一邊感慨,“就這粉餅的感覺,味道絕對錯不了。”
因爲攤餅的時候是放了些鹽的,待到切完了,便往自己嘴裡塞了一塊,“嗯,好吃,好吃。”
說着便示意大丫二丫三丫自己拿。
三人嚐了,也都說好吃。
“就這個味,還沒下鍋炒呢,瞎不了。”
待到將姜蒜和泡椒爆香,倒進新鮮的青椒,再導入切好的粉皮,還沒開吃,一家人就開始流口水。
然後便是按照蘇潤梔說的,將瘦肉單獨拿出來切好,加了些紅苕粉拌了,一會兒炒菜再用。
末了,阮氏又想到一個法子,那就是將切好的粉皮用肥肉煉出來的油稍微炸了一下,炸得兩面金黃。
總之,半上午時間,幾個女人充分發揮主觀能動性,將蘇潤梔說的以及她們能想到的做了個遍,以至於蘇老頭父子三人從地裡回來時都很納悶,又被桌子上的菜下了一跳。
至於蘇小山倆口子,已經徹底搬新家了。
“娘,今天是啥日子?”
“是啊,咋做了這麼多好吃的……嗯,真香!”
兄弟倆想了半天也不覺得今日有什麼特別。
聞言,王氏笑得臉都爛了,“小羊最近看書,不是從書上看到一個制紅苕粉的法子嗎?這不,昨日那些粉都曬乾了,我們今天就按照他說的做了幾道菜出來。”
“還真成了?”蘇老頭一臉不可置信。
前幾日,蘇大山全家總動員,剁了兩百多斤紅苕的事他自然知道。當時可把他心疼壞了,畢竟經過大半年時間,地窖裡的紅苕所剩無幾,這麼做不是胡鬧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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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卻真成了。
“成不成的,你坐下嚐嚐不就知道了!”王氏一臉得意。
根本不用嘗,一看便知,這幾道菜的味道肯定不錯。
“對了,還有一道涼粉沒做。”阮氏說道,“你們先上桌吃着,我做好了就來。”
“不急,你也坐下吃吧。那涼粉就等晚上小羊小偉下學了再做也不遲。”
就這樣,一家人齊齊整整地坐下,準備開飯。
因爲今天買了肉,所以王氏便不讓做乾飯,只是熬了一鍋清湯寡水的粥。
“嗯,這個瘦肉怎麼這麼嫩滑?”
以往,瘦肉總是乾癟癟的,還柴得很,嚼着是香,但像蘇老頭和王氏這樣上了年紀的卻是要塞牙的。
可今天這些瘦肉卻不一樣,潤滑無比,非常鮮嫩。
除了這個,桌子上的幾道菜都非常受歡迎,一家人吃了個精光。蘇大山和三丫甚至拿起那兩面煎黃的餅去沾菜湯吃。
“呀,都吃光了,忘了給小羊小偉留一點!”
打了個飽嗝,三丫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等你想起來,都變成……我早就一樣留了半碗。”
王氏白了一眼三丫,總覺得這丫頭有些不像樣,膽子又大,又貪吃,嘴巴又利,女孩子這樣的性子可不好。
偏生阮氏和蘇大山也不怎麼管他,蘇潤梔也幫着說好話,說是這樣的嫁出去纔不會受欺負。
吃過午飯,一家人倒是第一次沒有散去,而是坐在堂屋裡休息。大丫二丫自然是撿碗筷去洗,收拾竈房。
“娘,你說這紅苕粉怎麼賣纔好?”
蘇大山和阮氏現在做夢都想賺銀子。
照蘇潤梔說的,明年再念一年,他和蘇潤偉就準備下場去試試了。想都不用想,那就是個花錢如流水的事。
因此,攢錢尤爲重要。
“要不,等小羊回來再說?”
王氏一如既往地相信自己的孫子。
“娘,反正現在無事,我們也可以先合計合計,等小羊小偉回來了再問問他倆就是了。”
見蘇二山不開腔,李氏想了想便提了個折中的法子。
其實她心裡着急得很,想早點把價格定下來。既然阮氏和王氏沒有趕他們走,那就說明對方是想拉着她一起做的。
“五斤紅苕值一個錢,兩百斤就是,嗯……四十個錢。加上咱們今天吃了的,兩百斤紅苕一共出粉三十多斤。就算三十五斤吧,你們說定多少錢一斤合適?”
王氏這輩子一直在管家,百以內的算術不在話下。
“娘,不能這樣算,就光是這三十多斤粉,我們足足忙活了好幾天哩。”
“是啊,若是忙起來,誰有時間做這個!”
“要不一斤三個錢?”
“三個錢?那兩百斤紅苕差不多能賣一百零五個錢?不行不行,我覺得少了點,做這個實在是太累了。”
“那多個錢合適?”
一家人熱烈地討論了半天,依舊沒有結果,但決定等蘇潤梔下學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