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假過後,蘇潤梔蘇潤偉依舊回到縣學刻苦鑽研。
諸事皆順,當然也有美中不足,那就是無論是大丫還是陳瑩瑩的肚子一直癟着,沒有傳出好消息。
陳瑩瑩倒也罷了,大丫和張時勇可是日日在一起的。
大丫自己不着急,阮氏卻是已經開始籌謀,最終找了好些偏方,趁着去縣裡看新宅子的機會一股腦兒送了過去。
她是怕大丫步自己的後塵。
“娘啊,我用不着這些,你拿回去……送給有需要的人吧!”
“怎麼用不着……誒,你還年輕,自然覺得無所謂,可再過兩年試試?若還是這樣,你看張家那邊怎麼對你……要是你們依舊住下石頭村倒也罷了,可你看……”
倆口子的日子算是過起來了,張時勇定期收粉條賣,大丫在家做粉條和銀絲面,幾乎每月都有一筆收入,未來可期。
阮氏怕的就是這個,男人有了銀子就變壞,更何況還是石頭村出來的窮小子?
花花世界,多的是狐狸精。
只怕人家勾勾手指頭,張時勇就乖乖投降了。
“也怪我,沒跟娘說清楚,害你擔心了……”
說着,大丫便趁着王氏幾人在四處看院子,在阮氏耳邊耳語了幾句。
“那,就是這樣了,現在你知道了吧?”
“什麼?我道是你身子出了問題,你倒好,你個死丫頭居然避子……他也知道?”
“誒,娘,你別打啊,我已經停了藥了……這也不能怪我啊,若是有了身子,我怎麼跟着時勇一起收粉條,一起上縣城,一起建房?”
“話雖如此,可……你之前怎麼不跟我商量商量!”
事先商量?那結果只有一個,說不定她現在已經生了,但這院子就不存在了。
“好了,娘,你不用擔心,現在啊,我們一切都定下來了,我安安心心在家待着做粉條做銀絲面,順便調理身子,相信很快就會有的。”
了了一樁心事,阮氏這纔有了心情,開始跟着大夥一起打量這新院子。
“嗯,又氣派又寬敞,就是住一大家子都住得下。這口井也鑿得好,咦,是不是有股泉水……大丫,大丫啊,小偉和小羊明天才能出來?”
來之前,王氏最是積極和興奮,結果,看了一圈,看見泉水,便開始想念蘇潤梔蘇潤偉兩個孫子。
蘇潤梔心心念唸的都是想把臥佛山上的泉水引下山,引到自己家裡,奈何技術不過關,也沒有人會這個。
“嗯,阿婆,他倆昨日知道你們要來,高興壞了,卻是要明日才能請假出來。”
等到第二日見了面,王氏幾人玩了兩日便鬧着回去了,獨獨把陳瑩瑩留了下來。
大丫心知她不易,倒也沒打趣她。
只可惜,陳瑩瑩住了大半個月,蘇潤偉也隔一天便在這裡過夜,卻是仍然沒有好消息傳出。
反正陳瑩瑩一回到青山鎮,隔幾日便來了月事,搞得錢氏鬱悶,李氏失望,王氏擔憂。
自從知道大妮有了身子,梨花蘭花相繼定親,村裡的馬婆子便神秘兮兮地拉着王氏一陣亂嚼。
“淑華啊,不是我亂說,大妮這丫頭命硬,又有那樣一段過往,天生的妨礙爹孃兄弟的命……她這是把你們的運道都吸走了!再不想想辦法,你就等着後悔吧!”
馬婆子年輕的時候幹過一段時間的神婆,專替人看面。佛光寺草菅人命的案子後,她便被迫收手,生怕被官府盯上,扣上一個罪名。
現在,事過境遷,她便又開始重操舊業,她的那些粉絲也陸續找上門讓她幫忙,看個面相,照個水碗什麼的。
蘇家現在是真有錢,不騙王氏,騙誰?
“我知道手心手背都是肉,大丫那裡倒也罷了,可你也不心疼一下小偉媳婦,還有後頭的小羊媳婦?再說了,我沒記錯的話,他倆明年便要考舉人了吧……”
如果說王氏先前還在猶豫,那麼現在已經被最後一根稻草壓到了:不管是陳瑩瑩的肚子,還是蘇潤偉蘇潤梔的前途,哪一個都比大妮重要。
“那……那我應該怎麼做……事先說好,雙方都不能妨礙,你可得給我想個十全十美的法子。”
“這個你放心,我們幹這行的也是希望大夥都好。”
第二日,她假模假樣的做了一場,硬生生要了王氏六兩六錢銀子,末了,這才爲難地說。
“大妹子啊,剛剛你也看到了,挺兇險的,我法力有限,只能幫到這裡了……哎,她的命太硬了,倒是小看了她。這兩年你也別想抱孫子了,連外孫都別想……”
“那我小偉小羊呢?”
王氏的心簡直跌倒了谷底,問這話的時候更是小心翼翼,生怕聽到不好的消息。
“你別怪我,我只是依結果直說……只怕有不少波折啊!”
這話就說得有些模棱兩可了,什麼叫波折,波折之後的結果呢?可無論王氏再怎麼問,馬婆子都三緘其口,不再言語,說自己能力有限。
沒辦法,王氏又只能去了趟普照寺,舍了不少銀錢。
偏偏這事還不能告訴阮氏和李氏特別是蘇老頭,她怕幾人聽了對大妮不利。
一來二去,王氏直接病倒了。
蘇大山蘇二山原本正在鎮上與趙老闆談推出合集的事,談得倒是順利,只是趙老闆希望蘇家能夠說服蒹葭畫一批精美的插圖作爲噱頭,但蘇大山蘇二山卻直接拒絕了。
“我那親戚最近用功得很,努力備考明年的鄉試,怕是沒有時間的……”
結果,話還沒說完,就見三丫過來找人。
“爹,二叔,快回去,阿婆剛剛突然暈倒了。”
二人魂飛魄散,拔腿就跑,到家後合力揹着王氏就往醫館跑。這個時候,無論是從孝道來看還是蘇潤偉二人的前途來看,王氏都不能有事。
若是王氏因此而去世,蘇潤偉和蘇潤梔便要四年後才能下場考試了。
丁憂這種事一般都不能免,除非你是武將。
雖說百善孝爲先,但金革之事不避,正所謂舍孝盡忠。
拿今天的話來說,那就是當個人利益與集體利益發生衝突時,要舍小家顧大家。
一番折騰,雞飛狗跳,最終只是虛驚一場。
但是,蘇家人從上到下卻是難以接受大夫的判斷,因爲他說王氏之所以暈倒是因爲憂思過度急火攻心所致。
蘇家現在可謂是事事順風順水,那麼,王氏在擔憂什麼,着什麼急?
“娘,這回是我和二哥不孝,只顧着做買賣,忽略了娘……娘能不能說說,到底有什麼事?你說出來,我們也好解決。”
王氏能怎麼辦,總不能說你大姐是個掃把星,你們想辦法去破破她的運道……
“哎,我沒事,就是上了年紀,一不注意就這樣了。”
王氏越這樣輕描淡寫,蘇大山蘇二山越是不放心,但也沒辦法,最後便由阮氏李氏陳瑩瑩輪流跟着她。
過了一段時間,王氏便完全調整過來了,一邊往普照寺舍錢一邊自我安慰自我催眠。
馬婆子不是說了麼,不就兩年時間,想來兩年後就好了。
結果,她剛緩過勁,蘇家又出了一堆怪事。
先是張時勇載着一車粉條進城時出了事,莫名其妙地腳抽筋,來不及停下就整個人直接從車上摔了下來,直接把腿摔斷了。
由於他是傍晚出發的,想趕在早上進城,四周一片漆黑,也很少有人經過。
最後,一車粉條全部人偷偷拿光了,他生挨着疼痛熬了一夜直到天亮纔有好心人將他送到醫館救治。
傷筋動骨一百天,雖然那大夫拍着胸脯說一定不會變成瘸子,但也說張時勇需要臥牀休養四個月,且哪怕完全好了,半年之內都不要趕車。
王氏一聽,緊張的不行,心道這個馬婆子還是有些道行的,竟然給她說準了。
張時勇這樣,大丫哪裡能懷上娃?
只是,大丫這邊應驗了,那蘇潤偉和蘇潤梔哪裡呢?
“不行,我這左眼皮跳得厲害,我得去趟縣裡,去看看小羊小偉……老大家的,你陪我去吧……”
“也好,我也想去看看大丫和時勇。”
“娘,要不我和瑩瑩也跟着一起去吧,我也想看看小偉。”
王氏一聽,略微想了想便立即應了。
若是陳瑩瑩此番過去能成功懷上,那是不是意味着馬婆子說的那事就破了?
就這樣,一個生怕孫子出事,一個心繫男人,兩個念着兒子,四人默契得很,丟下蘇大山父子三人包了輛馬車便直奔縣城。
結果,四人還在路上,蘇潤梔蘇潤偉便相繼出事了。
因爲天熱,蘇潤梔連着好幾天都沒胃口,這日趁着旬假去看了張時勇和大丫,便和蘇潤偉找到一處蒼蠅館子打牙祭解饞。
這處雖小,但洋芋飯和蓮白炒回鍋肉做得很好,很是下飯。面對美食,蘇潤梔一個沒忍住,多了兩碗,晚間便有些積食。
其實這也沒什麼,要換了平時,第二天餓一兩頓就沒事了,只可惜他嘴饞,恰好見有人挑着小吃食賣,便要了一碗。
那東西叫水晶飲,混合了各色細碎的果仁和少量的冰,是縣裡常見的消暑品。
蘇潤偉沒事,蘇潤梔卻是一到半下午就開始拉肚子,且來勢洶洶,拉了七八次後有些脫水的症狀。哪怕他自己讓蘇潤偉幫忙衝了鹽糖水喝也不頂事,肚子更是劇烈地痛了起來。
蘇潤梔心道不妙,自己這症狀倒像是急性腸炎。
在現代,不過是輸液,注意飲食,幾天就能好,可在這個時空,要怎麼治?
好在曾教諭幫忙找到了一個好大夫,先把蘇潤梔的高燒退了,請了假,住到了大丫家裡。
蘇潤偉拿着一張十兩的銀票前往藥鋪抓藥,一路想着事情,就沒注意到背後貪婪的眼神,銀票一下子便被一個一路盯着他的地痞搶了,一溜煙跑了。
要是單單這樣倒也罷了,蘇潤偉在他身後窮追不捨,結果人沒追上,路上一個肉攤的時候不小心踩到一截下水或者油膘什麼的,摔了個結實。
頓時,一陣劇痛襲來,等他發現自己的手耷拉着不聽使喚的時候,這才知道手摔斷了。
萬幸的是,不是右手,是左手。
沒辦法,這個樣子肯定是不能繼續唸書了,也只好去縣學請了假,依舊住到了大丫院子裡。
王氏阮氏李氏陳瑩瑩四個敲開門時,見大丫眉頭緊鎖,另外三人還好,只當大丫關心男人,但王氏心裡一慌,拉着大丫就問。
“小羊小偉沒事吧……”
阮氏李氏正想說他倆能有什麼事,肯定在縣學裡唸書,安全得很,畢竟不是什麼人都能進去的。結果就聽李氏和陳瑩瑩發出了一聲驚呼。
“相公,你的手……”
“小偉,你這是怎麼了……瑩瑩,快扶下我,我身子軟。”
王氏更是不管不顧,直接衝了進去,也不管李氏陳瑩瑩和蘇潤偉怎麼想,拉着他的右手就開始問。
“小偉,小羊呢?”
“小羊得了痢疾,一直喊肚子痛,拉得人都脫形了,在裡面躺着睡覺呢。”
聞言,王氏只覺得天旋地轉,感覺自己就要暈過去。
完了,完了,馬婆子說的全都應驗了,她該怎麼辦?
那可是命,生下來就註定了的,連馬婆子都沒有辦法,她能怎麼辦?
“你的手怎麼回事,大夫怎麼說?還有小羊看大夫沒?”
蘇潤偉一一解答了,由着三人去竈房煲湯的煲湯,看人的看人,只剩下王氏呆呆傻傻的,像是受了什麼打擊似的。
“阿婆,阿婆……你這是怎麼了?”
“哦,我……擔心他們幾個,又有點累……”
“時勇的腿已經接好了,三個月後就能好,大夫說不會瘸;小偉萬幸傷的是左手,兩個月就能恢復;小羊這個比較麻煩,他向來脾胃不合,大夫說要調養半年才能好……不過沒事,不過是費些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