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徐清一連在姑婆嶺帶了七日,悉心傳授施龍姑修煉五行真氣。原本徐清也想順便傳給孫凌波,沒想到她竟不爲所動,聲言未得師父應允不能亂學別派功法。其實孫凌波又怎會不想修煉五行真氣,只是生怕被認爲是個貪婪女人才摒棄了貪心。
至於前翻想尋個清淨地方,細細思量東海之行的前因後果卻沒多大收穫。雖然在洞府中闢了一間密室靜思一夜,還依然想不透內裡暗藏的奧秘。畢竟徐清年紀太小,境界還遠遠不夠,想不通那些千年老怪的心思也再正常不過了。索性他也就不再多想,待施龍姑將五行真氣的口訣練熟,就離了姑婆嶺直接回往凝碧崖。
雖然一年未歸,但家裡並沒出什麼大事。尤其芷仙經過了南海玄龜殿之事,心智成熟了許多。前翻聽說徐清陷在東極大荒山,也並沒急得失了方寸。先是上太元洞求見妙一夫人詢問情況,確定徐清有驚無險也就放心。從太元洞回到碧筠院,就帶着徽佳徽黎和夢雯三人,入龍崖洞閉關修煉至今還未出來。
單說徐清回了碧筠院之後,直接去尋醉道人說話。然而那碧筠居卻不見人影,再一問司職打掃的外門弟子,才知醉道人也已年餘未曾回來。徐清正失望欲歸,才走到門口就見天際閃出一道劍光,轉眼間已經飛至近前。徐清揮手將那劍上書信攝來,只見白底紅格中正是醉道人的落款。他不禁大喜過望。趕緊撕開信封觀看。
裡頭只有薄薄一張信箋,上面書寫寥寥數言:清兒親啓,見字如面。天道有數,人道無常,天下大變。人皆鄒狗。螻蟻之力不可撼崇山,蚍蜉之怒焉能動松柏。順其自然,無須強求,須知江河順流,終能東入滄海。自思自量,師無多言。
徐清捏着醉道人傳來信箋,心潮涌動思緒難平。很顯然這一次醉道人也需顧忌許多,不得不置身事外。不過想想也不難理解,面對如此大勢所趨,就算醉道人想拉徐清一把。也是有心無力。不過他也並沒放任徐清不管,信上言明只要順其自然。終有東流入海之日。
徐清又細細讀了一遍,生恐漏了關鍵信息。不禁露出一絲意味深長地笑容。喃喃道:“人力有限,天道無窮!奈何誰是天道尚不可知,我卻如何順其自然?您可倒好,帶着如花美眷逍遙世外,卻把弟子扔在油上煎烹。”
徐清並沒注意,剛纔那送信來的劍光還沒飛走。等他話音一落,那劍光忽然一漲,隨即又收斂無形,從中顯出一隻尺來見方的黑底紅紋的漆木匣子。匣蓋上還放着一張信箋。用一個青玉雕成的印璽壓着。只見那玉印能有七八寸見方,通體碧綠透光,內裡彷彿流動着一股光彩美輪美奐。印紐乃是一隻雕畫非常精湛地奇型獅子,蹲踞印上望天大吼。那眉眼脣齒精雕細刻,栩栩如生,若定神凝視,更有種幻覺彷彿那玉石獅子就要活起來了。
那木匣緩緩落下。徐清趕緊伸手接來。見那信箋上書寫:不孝孽徒,腹誹恩師。寶璽靈圖,爾還欲得!徐清不禁莞爾失笑,將那信箋收起,又拾起玉印翻看,只見底下鐫刻了五個靈紋篆字青玉望天吼,想必就是此寶名字。徐清稍微灌輸一點法力,那寶璽忽然放出極亮的青光,頓時霞光萬道,瑞彩千條,將整個大廳照的通亮。
又過片刻那耀眼的光彩斂去之後,只見青玉望天吼的獅口中射出一柱青光,正好落在大廳的白色牆壁上。工整娟秀的楷書大字鋪排滿牆,正是駕馭此寶的心法口訣。原來這青玉望天吼乃是當初長眉真人飛昇之前,衆弟子分寶時醉道人所得寶物。據傳乃是先秦古仙仿照上古至寶翻天印煉製,能幻化百丈,重俞萬鈞,如同泰山壓頂之勢將敵人轟成齏粉。只不過從那之後醉道人幾乎不曾與人動手,這寶物自然也就少被認知。如今醉道人將其賜給徐清,大約也是知他處境艱險,多一件至寶更能多一份生機。
徐清過目不忘,千言心法轉眼已熟記心中。他興致正好,左右此處無人,索性盤膝坐下,將法力灌注玉印之中就將其祭煉精熟。單等一個時辰之後,那青玉望天吼驀地放出一片凌厲宏大的五彩光芒,瞬間又收斂無蹤。緩緩從徐清手上升起,徐清擡手將袖子一抖,那寶璽繞着屋內飛速旋了一圈,化作一道青光鑽入袖口蹤跡不見。
徐清笑着將袖子捋平,又將那漆木匣子取來,“咔”的一聲將將蓋子推開,只見裡面黃綾子鋪底,中間平放着一隻卷軸。正面娟秀四個篆字兩儀微塵,徐清不禁大吃一驚,伸手就想將那捲軸取來。沒想到手還沒碰上,就好像被針紮了一下,疼得徐清身子一顫趕緊把手抽回來。再一細看指尖並無傷口,但剛纔那刺痛卻實實在在。
徐清稍微出了一口氣,這纔看見那木匣中還有一張信箋,不禁暗笑自己太過猴急。再將那信箋拿出一看,這才知原來這卷軸記載便是兩儀微塵陣地陣圖。雖然醉道人在信上並沒明說,但字裡行間隱隱表明,大約也是爲了交換這幅陣圖,他纔會早早離開凝碧崖。當然醉道人跟齊漱溟還有什麼其他的暗中協議,徐清就不能揣度了。
信上所言,兩儀微塵陣乃是上古仙陣,又經長眉真人修改,其中奧妙博大精深不能言表。以徐清今日地修爲見識,還不能參透其中玄機。若現在操之過急,看的一知半解,還不如等日後從頭再學。因此醉道人在卷軸上封了法術,只要徐清將《太上玄經》練到六重。又能參悟五行變化精要,時機一到自然開啓。
徐清輕輕地將那蓋子闔上,又坐在廳中茶几旁邊,盯着那黑底紅紋地漆木匣子。心中暗道:“教祖和師尊會有如此安排,看來已經應允了赤杖仙姥的提議。而那赤杖仙姥雖然有意將仙宮送給我。大約不會任其歸入峨嵋派的門下。看如今這意思沒準師父也要藉機一同飛昇,則我與凝碧崖的聯繫就更淡……”
想到這裡徐清不禁一陣頭大,雖然他比別人還有料敵先機的便利,但如今地一些變化早就超出了他的認知。而且短短四年時間,也不足以讓徐清再瞭解許多修真界的秘聞,更不可能知道正邪佛道之間地恩怨利害,更不用說把此中關鍵理解透徹。
徐清不禁嘆了一聲,又將剛纔那封書信取出來,道:“事到如今,也只有如師父所言。順其自然,只望真有直掛雲帆濟滄海那一日吧!”然而徐清還並沒意識到。就在他爲此苦惱的時候,歷史的車輪已又向前推進了一步。
西崆峒絕頂上的軒轅法王、野人山長狄洞的哈哈老祖、黑伽山落神嶺的兀南公、銀蟾湖天孤島的沙神童子。崑崙山星宿海地血神君、還有暫居東海碧魔島地妖屍谷辰!這六位分居四海地異派巨擘,全在九天星座之上看出異象。東方蒼龍七星宿,閃耀光明勢頭漸起。西方白虎七星宿,光彩輝煌凌厲依然。二者居然漸漸有東西並立一爭雌雄之勢。
西域大雪山地天蒙禪師、小寒山地忍大師、倚天崖的芬陀神尼、身在北極冰海之畔的白眉和尚,四位佛法蓋世的高僧。鐵城山石神宮的血神老人、火神嶺神劍峰的屍毗老人、大鬼山惡鐵嶺的蒼虛老人,還有東海大荒山二老,一干道家旁門的大乘者。又及至普天八方的隱世高人,四海十洲地散仙妖聖。皆知星象大變,天機輪轉。一股暗流已漸漸涌起。
又至北海居羅島毒龍礁上,凌絕冰流滄海上的飛崖之巔,蒲團小几對坐兩個女子。海霧升騰隱約看見眉目如畫,肩弱體柔,秀髮如瀑,腰身如柳。更美是那一雙清眸,似水含煙。顧盼流轉。皆若有情。在此女對面斜倚在茶几上一個慵懶的絕色少女,生的珠圓玉潤。體態豐饒,五官精緻,玉質蘭心,櫻脣輕啓,吐含香風。繼又舉起雙臂伸個懶腰,更見纖腰束約,酥胸高聳,身環異彩,光豔照人,再沒有什麼比這更美的了。
要說這兩個女子的名頭,說出來足以震驚天下。那似水含煙之女便是宇宙六怪之一的辛如玉,此刻若有她舊識,一定會驚詫啞然。只因當年辛如玉受一位前輩神僧點化,三日參悟佛法斬去孽根。早就成了無上禪功,化身一個枯瘦老邁地尼姑,怎麼此刻竟又回了當年地舊貌!
至於辛如玉對面那豐滿嬌嬈的女子就更了不得,便是著名地九天魔女陳紫芹。乃是東晉時就威震天下的著名女仙,還曾與長眉真人結伴降魔,劍術之妙連長眉真人都自嘆不如。直至南宋之後忽然銷聲匿跡,沒想到今日會出現在北海羅居島。辛如玉跟陳紫芹本是閨中密友,二人來往原本也算不得什麼大事,但偏偏趕在此際卻不得不讓人揣摩其中深意。
辛如玉笑眯眯的望向陳紫芹,眼角餘光瞟了一眼那更盛她三分的酥胸,不禁嗤笑道:“紫芹姐轉世一朝竟還帶着那累贅作甚。”
陳紫芹懶散的倚在小几上,圓潤的小手彷彿沒有骨頭似的,輕輕銜起茶杯呷一口清茶,便反脣相譏道:“哼!你還有臉說我?不知是哪個前幾日還是個行將就木的老賊婆,如今又堂而皇之的變成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復又笑道:“可笑佛門道家皆曰脫胎煉神,不可着象,奈何天下的女兒家有誰能真的舍了這身皮囊?”
辛如玉微微一笑也不較真,就在此時忽見海天之際急速飛來一道遁光,眨眼間已經落到崖上,現身出來一個挺拔健美的女子,面色古銅英氣颯爽,頭上扎着一個沖天馬尾辮,更顯乾淨利索。穿了一身藏藍色的長袍,也看不出到底是僧是道。一落下就朝二女拜見,口稱參見師尊,參見師伯。辛如玉平生只有一個弟子,此女是誰自然也就不用多說了。
辛如玉笑着將沈拉在身旁,輕輕理順她鬢角邊的髮絲,悠然道:“此時三年之期還早,兒又何必着急?”屠龍師太沈不以爲然道:“哼!師父也就嘴上說的輕鬆,剛纔蒼穹星象變換,東方蒼龍七星宿神光大盛,隱隱與西方成分庭抗禮之勢,此等大事誰能熟視無睹!”說着就扣住辛如玉手腕道:“就算師父也難免心生波瀾,脈象都跟着變了。”
辛如玉佯做嗔惱的一戳沈額頭,這時陳紫芹又問道:“兒,聽說你與那叫徐清的小孩見過?”沈搖搖頭道:“上次他曾去落鳳山跟我討要毒龍魂,不過我聽師父吩咐並沒跟他見面,只相約斬殺三年之內斬殺馮吾那淫徒。”陳紫芹的眼光又落在了辛如玉身上,似笑非笑道:“不知如玉有意安排他去殺一個無關緊要的閒人還有何深意?”辛如玉神秘一笑,伸出一顆春蔥般白皙的手指,往左右晃了晃道:“天機不可泄露!”
話音一落正巧北極放出一片七彩極光,與斜在天際的太陽遙相呼應,七色雲霞美輪美奐窮極變化。居羅島外冰流寒海,孤島絕礁,厲風咆哮,長雲變幻,洶涌澎湃,四面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