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說徐清與英瓊二人,殺了魏宗之後,也不再往那山陰的寒穴望去。畢竟他們此行爲的乃是萬年溫玉,而並非是寒穴冰蠶。這高巨的山峰兩面完全如兩重世界,一邊是風穴地獄,另一邊卻是春景盈然。見那一方綠野暈光,山樹含青,天高雲淡,好個世外桃源一樣的佳處。
只可惜此處被妖屍盤踞,就在這等美景之下,徐清與英瓊也無心多賞。不難看見就在山腰中間,有一片突兀而生的霧氣,將百十丈方圓瀰漫遮掩。再看別處全都顯在朗朗乾坤之下,唯獨那一處遮遮掩掩,多半就是妖屍的巢穴。徐清與英瓊結伴飛臨下去,都備好了應手的法寶小心戒備,徐清更祭出了太乙五煙羅,把英瓊跟白靈全都罩在裡頭。
待飛到那霧氣旁邊,二人卻都大吃了一驚,原來那濃霧之下竟是一道深不見底的地溝。長有百丈餘,十來丈寬,放眼望去幽暗遂深不知幾千丈上下。那深谷卻並非是突兀的懸崖石壁,而長滿了繁多花草植被,卻不知那些植物如何在無土的陡峭谷壁上生長的。甚至零星的還有幾棵高大粗壯的樹木,從崖壁上突兀的伸出來,頑強的向太陽的方向生長。
那霧氣在遠處乍一看去彷彿甚濃,但到了近處卻也不甚礙眼。若細算起來那些還不是霧氣,而是一種不知如何生成的煙氣。再往下細看那谷底,彷彿有個地眼,從中呼呼噴出一縷縷白色的煙瘴,慢慢悠悠升上天際。
徐清下望那幽深的裂谷,道:“此處便是那妖屍巢穴了吧?”
英瓊點了點頭,道:“看這形勢應該沒錯了。”又望着下面沉吟片刻,道:“師弟且在此等我。待我先下去探探情況。萬一那妖屍並不如傳說那般厲害,我就一劍將他斬了,若我不行再去找那莊易夜不遲。師弟就在後邊給我掠陣,萬一出了差池還能尋機救我。”說罷就要往下掠去。
徐清最瞭解英瓊的性子。雖然這些年表面上看去已經不那麼剛強驕傲,但骨子裡卻還是那個德行。徐清怎能放她走,伸手就抓住了英瓊小手。那妖屍谷辰多大的能耐!要讓她去試試。別乾脆就把小命給試沒了。
雖然二人平素也有些親近的接觸,但修真者之間禮數也不可廢。男女之間手牽手就太親密,便是夫妻也極少在人前牽手。英瓊雖然生性爽朗,終究也是個女子,自己小手被一隻熱乎乎的大手裹住,彷彿擦出一股電流。“簌簌”地順着手臂延伸到身上,英瓊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羞得小臉通紅。慌忙使勁把手抽出來,瞪了徐清一眼卻並沒發怒。只努力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徐清微笑着收回手,道:“雖然那妖屍谷辰還被火雲鏈鎖着,但當初長眉祖師都沒能將他殺死,可見他有多厲害。師姐的紫郢劍雖然厲害,但谷辰大過你我兩輩,若真遇上,別說是殺他,恐怕全身而退都難。”
英瓊還有些心不在焉,隨口問道:“那你說怎麼辦?”
徐清道:“既然師叔讓我們去找那個莊易。想必他有更巧妙的法子。既然此番前來只爲盜玉。把萬年溫玉拿到手就好,至於斬殺妖屍那都是日後地事,從長計議不遲。常言道人有失手,馬有漏蹄,長眉祖師的預言雖然精準,卻也不能全信。他雖然說了妖屍出世必會被紫青雙劍斬殺,也並沒說到底什麼時候。我看還是小心謹慎爲好。”
“好!”英瓊連唄都沒打。竟乖乖的點了點頭。卻把徐清弄得一愣,他可知道英瓊性子倔強。若下定了決心就極難說服,後邊還準備了許多說辭。這下都憋在肚子裡沒了用處,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那感覺着實有些難受。
就在此時忽然從那深谷之中涌出一團黑氣,速度極快,就朝二人籠罩而來。那黑氣抽絲成縷,就成一片大網,徐清與英瓊猝不及防,正好被網在當中。英瓊大吃一驚,趕緊將祭起劍光,“刺啦”一聲就將那黑網撕開一個大口子。奈何那黑氣竟全似活得一樣,聚散分離自由變化。剛被斬出一道裂口,還沒等他們跑出去,竟又從旁邊涌來一片黑氣,將口子給封住。
英瓊大怒,催動先天玄元法力,飛劍左劈右斬。奈何敵人用地乃是極高明的幻術,那些黑氣玄絲,虛虛實實,極難分辨。英瓊見飛劍不能奏效,就要身劍合一,那紫郢劍威力絕強,若身劍合一,能吞吐數十丈劍光。橫豎掃去,管他是什麼厲害的幻術,也都全無用出。不過這種以力破巧的手段,卻如蠻熊一般笨拙,非但浪費不少發力,還不一定能給敵人造成有效傷害。
徐清從頭到尾卻未曾出劍,只將太乙五煙羅散開,護住本方,已經立於不敗之地。又以知微妙術,細細體察周圍的真元流動。見英瓊要出絕招,趕緊輕輕拽了她袖子一下,低聲道:“師姐且先別急,待我看看,一會聽我信號行事。”
英瓊微微一頓,並不太排斥這種近似命令的口氣。她知道徐清確實有過人之處,有時讓人覺得還有些高深莫測。既然他在這種險境說話,想必是已經有了萬全的把握。片刻之後,徐清忽然朝斜下方一指,低聲道:“師姐快用飛劍刺去。”
英瓊往下一看,只見那邊除了幾縷淡淡的黑氣,全無異常的樣子。不過英瓊也聰敏絕頂,一經提醒,也立刻看出了其中端倪。趕緊右手虛空一點,呵了一聲“疾!”就見紫郢劍如龍落九天,一道紫色地匹練,閃電般就飛射過去。
旋即就聽見“哎呀”一聲驚呼,在劍鋒所致之處,忽然顯出一個丈許方圓的黑色氣團。紫郢劍真不愧是長眉真人煉魔至寶,劍光正刺中那黑氣團,在裡邊左右一旋,就聽一陣烏鴉般的鬼哭狼嚎。一瞬間漫天黑氣。全都化作煙雲四散,只留一道青光飛也似的向谷底遁去。可惜此處地形詭異,二人皆知窮寇莫追的道理,只能看着那妖人遁去。
英瓊心中大喜。看着徐清的眼神又多了幾分異彩,道:“師弟怎麼看出妖人藏在哪裡?若要人劍合一,雖然也能破去妖法。只怕白白廢去許多法力,這一下非但乾淨利索,還省了我不少力氣。”
徐清微笑道:“師姐修煉《九天玄經》,如今修爲大約也就相當於《太上玄經》地第五重,剛剛過了太玄境的水平。若師姐還有突破,就能體會到知微境界的玄妙,那時這些幻術邪法,自然全都顯露原形。”
英瓊微微一驚,道:“師弟竟成了知微妙法!你什麼時候練成第六重了!”說罷又搖了搖頭。上下打量徐清,道:“不對!雖然這回見面,確實感覺跟過去不太一樣,但最多也就第五重地水準。”
徐清笑道:“師姐也不用疑惑,師父說我天生元神大異常人,精神力特別強大。其實我才過了第四重,就能施展知微妙法,只是從來沒機會顯露罷了。這回能在師姐面前露臉,也算心滿意足了。”
一聽徐清這麼說。英瓊心裡偷偷地鬆了一口氣。倒也不是她心胸狹窄嫉賢妒能。若真被徐清後來居上,那英瓊這個被稱爲長眉真人之後,最完美無暇的良才美質又如何自處!英瓊心裡暗下決心,此番諸事一了,一定刻苦修煉。要真被一個後入門的師弟超過了,她這師姐可就沒臉見人了。英瓊又問道:“那師弟剛纔可看清了敵人是誰?如此輕易就被擊退,只怕不是妖屍谷辰吧。”
徐清搖了搖頭。道:“應該不是。剛纔那幻術也有些下玄妙。我只能看清黑氣之中藏了一個三尺多高地小人。看那樣子應該不是妖屍,多半是他門下的爪牙。如今妖屍還被火雲鏈鎖着。那鏈子也算是長眉真人的至寶,有五行生剋之妙。若無神兵利器以外力破除,絕對無法掙脫。而且師叔說那妖屍在地竅之內,常年受地風陰煞折磨,早就成了一架枯骨,他怎敢輕易出來招搖。若萬一在外頭碰上一個修爲高深的前輩真人,出手將他屍身毀了。屆時元神沒了依憑,這些年痛苦豈不白捱了。”
英瓊點頭道:“這倒也是……”她似乎還要說什麼,卻無意中一低頭,猛地發現從下面來了兩道劍光。上邊立着兩個小人,全都個頭不高充其量不過三尺多,一身勁裝外頭還罩了一條黃色地大氅,飛在天上獵獵兜風。可笑來哉,若是個身材高大地漢子穿上,還能有些英武之氣。偏偏在這兩個小人身上,大有些沐猴而冠的樣子。
原來這二人本來都是旁門地修士,數月前經過此地,看見谷底異象紛呈,就懷疑下方藏有寶物。二人財迷心竅就去挖掘,正好被妖屍谷辰給逮到。那妖屍被鎖了火雲鏈不能出洞行走,難得來了兩個人送上門來,就想將他二人精血吸乾滋補身子。幸虧二人反應機敏,花言巧語說願意認妖屍爲主,幫他捕捉人獸吸食精血。那妖屍一合計殺豬吃肉不如養狗捕食,就給二人下了血咒魔符,驅使他們四處捕捉附近的野獸精靈,供應妖屍吸食血肉。
開始二人還憤憤不平,但後來谷辰又傳了他們好些厲害地魔功,時間久了二人見逃脫無望,也就死心塌地跟着妖屍助紂爲虐。平常這山上難得來個生人,剛纔其中一個小人看見竟來了兩個修真,想都沒想就施展黑煞羅網之法,要將來人擒住獻給主子。那妖屍一高興,保不齊就傳授幾招更厲害的法術。卻沒想到被徐清看穿了他的法術,一下擊中要害,若非他見機早險些就被紫郢劍給分屍了。
那小人心有餘悸的遁到谷底,正好遇上他那同伴,就將經過一說。二人思來想去,覺得敵人只是恰巧看穿了黑煞羅網的法門,要是換個別的法術,定能將其擊敗。都說人爲財死,鳥爲死亡,這倆人也是爲了討好妖屍。大有些要錢不要命的架勢。
二次出來那二人索性也沒用藏身法術,明目張膽的就飛上來。剛纔倉促出手,那小人甚至都沒看清敵人模樣。此番上來一看,卻把這兩個小人嚇得一縮脖子。叫一聲“我地媽呀!”還沒等說一句話,轉身就往回跑。
徐清一看清那倆人,好懸沒笑出來。算起來還都是熟人。原來這二小非是別人,正是上次在雪山爭奪南明離火劍時,見過的米鼉、劉裕安二人。上次他們盜寶失敗,還跟米明娘鬧翻了,自知修爲低微,也不敢再到處招搖,就想上雲貴來碰碰運氣。當初黑手仙長米和與天狗崖地紅髮老組有些交情,雖然如今人走茶涼,也總有些香火之情。若能尋到一件像樣地天才地寶。就可以之爲禮物,或許還能蒙恩拜在紅髮老組門下,那豈不最好!二人萬萬沒想到,非但沒尋到寶物,反倒落入一個骷髏般的屍魔手中,被人驅馳生不如死。
那米鼉跟劉裕安雖然學了些魔功,但自己有幾分本事還心裡有數。若鬥個無名修士也還罷了,早知道徐清乃是峨眉弟子,修爲強大絕非他們能敵。剛飛上來看清了徐清模樣。二人知道不好就落荒而逃。
好容易看見活人。正好問問妖屍的狀況,徐清焉能放了他們。一手甩出乾坤針,擺下四門斗九陣,就往二人頭上罩去。同時斷喝一聲:“都給我站住!再跑一步,小心我抽了你們三魂七魄!”
米鼉跟劉裕安身子一頓,相視苦笑,又看看四周密密麻麻的紅芒。心中如何後悔也無濟於事。要說他二人也並非如此草包。只是看見徐清就有了畏懼之心,不思力戰只想逃走。若真拼命一戰。絕不至於一下就束手就擒。不過話說回來,大概最後結果都是一樣地,只是拼命反抗還得受點皮肉之苦。
徐清飛身落下,笑眯眯的看着二人,道:“二位!有禮了!還真是千里有緣來相會啊,沒想到在莽蒼山又見着二位了。”
米鼉強笑道:“徐清道友請了,這回咱們兄弟可不是有心得罪,剛纔真是沒見是您,否則也不敢驚擾,多有得罪,恕罪恕罪。”
徐清擺擺手道:“行了,也別廢話了,說說怎麼回事吧!”看二人還有些疑惑,徐清又解釋了一句:“如今明娘已經拜入我大師兄的門下,算起來也是我地師侄。雖然你們關係不好,也總算是嫡親地兄妹……”
還不等徐清說完,那米鼉立刻就撲身跪倒,哭道:“哎呀!師叔啊!師叔救命啊!”
徐清笑道:“我說你們倆倒是打蛇隨棍上,罷了,就衝您們喊這句師叔,就說說需我如何救你。”
米鼉哭道:“師叔啊!我們在這爲惡也是迫不得已啊!下面有個妖屍非常厲害,他在我們身上下了血咒魔符,要是不聽指揮就用魔火灼燒元神,比凌遲處死還痛苦十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過去禍害別人時,不知受害的滋味。如今身受荼毒,已知其中真味。我二人若能脫得災難,日後一定痛改前非,還請師叔救命啊!”
“血咒魔符?”徐清疑惑地看了英瓊一眼,見她也搖了搖頭。卻不知到底是個什麼法術,竟讓米鼉二人談之色變。徐清收回乾坤針,道“你們且先過來,我看看血咒魔符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再說。”
米鼉二人一聽立刻又燃氣希望,趕緊湊了過去。但英瓊並不認識他們,不聲不響盯着二人,紫郢劍還懸在空中。只要二人少有不軌行爲,那凜冽的紫光就要殺人奪命。米鼉、劉裕安有求於人,還哪有那些講究。
徐清細細打量二人面色,又牽過手臂摸了摸脈象,沉吟道:“我並沒聽說過什麼血咒魔符的法術,也許是一種少見的魔教奇術吧。不過僅看你們脈象和體內真元的變化,多半是給人種了蠱蟲。”
米鼉趕緊搖頭,激動的道:“這不可能!我也修煉了十數年,對南疆蠱術有些瞭解,若真中了蠱蟲,絕不會有那樣痛苦。”看那神色還心有餘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