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天河之中一點點的星光閃動,明月如霜,卻披灑不到林子的深處。
唧唧蟲鳴聲中,一派靜謐。但是誰也不知靜謐之中,卻隱含着一股殺意。
那道士冷冷地看着那白衣公子,他一身白衣,跟夜色的玄黑極不協調,反而奪眼。
道士揚了揚手中拂塵,指着白衣人道:“你,誰呀?”
白衣人漫不經心地擡起眼皮,裝作沒聽到似的,挖了挖耳朵,自言自語道:“好像有什麼狗叫聲,難道這就是‘柴門聞犬吠’嗎?有意思,有意思!”
那道士一怒,正要發作,但是想到這人面上如此自信,怕是不好惹之輩,便強壓怒氣,又喝道:“喂!你小子是誰?快快報上名來,貧道不殺無名小卒宵小之輩!”
“無名小卒——宵小之輩?”白衣人微微笑了笑,偏過頭去,對一臉鎮靜的江南道:“江南兄弟,你真的那麼默默無名嗎?”
“呃?”江南臉色有些奇怪,“你認識我?”
白衣人搖搖扇子,道:“豈止認識?”他聳聳肩笑了笑,道:“算了算了,先不說這個,看我先把這些蒼蠅解決掉,然後再來會會你好了。”說着,他將扇子一合,走前幾步,反手用着扇柄指着道士,微笑道:“不好意思了,‘貧道’大師,我想打你。”
“哼!”那道士將拂塵一揚,“看誰怕誰!來吧!”
說着,他就出手,身形一動,拂塵掃出。
白衣人又是一笑,將扇子往左邊一打,說了個“好”字,接着微微一轉扇子,格住了道士的直戳,說出個“俊”字,然後將扇子一拋,說了個“的功夫”,不過“功夫”二字剛落,就聽得那道士“哇”的一聲叫了起來。
原來那道士以爲白衣人將扇子拋起是什麼厲害殺招,心中有意識地去防範那扇子,卻不料白衣人很是自負地在他身前急速地轉了個身,然後只聽得“嘭”的一聲,那道士的小腹便被白衣人飛起的那一腳打到了。
那道士被他一擊打中,惱羞成怒,罵了一聲:“你奶奶的!”他將兩邊長袖一甩,那袖子竟然暴長起來,“唰”地卷向了那白衣人。
江南見那白衣公子身手如此靈快,不禁在心中喝了聲彩,但是見那道士長袖卷出,將那白衣公子圍了個水泄不通,不禁又捏了把汗。
——可是他卻知道,擔心是多餘的。
白衣人看也不看,將扇子輕輕一打,打開扇子在那裡扇風納涼。
那道士以爲得手,心中一喜,立即將長袖一勒,令之卷向白衣人,大有卷得越來越緊之勢。
可是一股不大不小的風卻將道士長袖吹得鼓鼓的,令之無法近那白衣人身子半步。
道士齜牙咧嘴,用盡勁力一扯,卻聽得“嘶嘶”聲,那長袖沒有勒緊起來,反而被他扯破。
“這下,怎麼辦?”那白衣人笑了笑,將扇子輕輕一丟——
那扇子在空中打着旋衝向道士的臉!
道士心中一急,將拂塵一拂,意欲格住那飛來的扇子。左手也在臉上微微遮住以防萬一。
可是萬一卻是出人意料的。
那扇子竟然在中途折了方向,筆直地往下墜!
那道士心中一奇,見那扇子掉在地上,不禁微微一笑,搖搖頭道:“可惜啊……年輕人,年少輕狂可不是好事呦——”他剛剛說完了個“呦”字,就發現了一件事。
他痛得彎下腰去,大叫起來:“我的命根子啊——”
那白衣人微微一笑,看着那扇子藉着打在地上的反彈之力回到手中,爲那滿臉痛苦的道士解釋道:“喂——那個自稱貧道又很能罵人的傢伙,你可真的太自以爲是了。我這扇子打在地上,可不是吹的,它一打,地上的一塊大石頭就飛了起來,然後嘛……嘿嘿,計算失誤,沒想到那石頭從下面飛起的時候失了準頭,將你……嘿嘿……嘿嘿。不過這樣也好,你罵人就自然當不了好道士,我這下子,可以讓你進宮當太監啊……那時候,你想罵誰就罵誰。”
那道士額上冷汗涔涔而落,他咬着牙,猙獰着臉道:“可惡……你這個臭小子……你是何方神聖!啊?”
白衣人將扇子打開,搖了搖道:“你自己不會看啊?”
江南將目光放在他那扇子之上,只見那扇子的這一面上寫着八個字:
年少輕狂,南宮天玄。
“啊?”江南幾乎叫了起來,“你就是南宮天玄?”
“呵呵……”南宮天玄微微一笑,看着江南道,“江兄弟,想起來了?”
江南搖搖頭,道:“只是聽說過有個叫南宮天玄的人,但是不知道究竟是誰而已。”
“呵——”南宮天玄苦笑了一聲,“那還真是對不住,沒想到我還能這麼‘有名’。”他側着頭看着跪在地上縮成一團的道士道:“喂,那個叫‘貧道’的,你可以……那個……起來了嗎?你不是說誰怕誰嗎?現在誰怕誰?”
“南宮天玄……”那道士擡起了變成紫醬色的臉,“南宮少俠……你……你大人有大量,就……就饒了我吧……”
“哦?”南宮天玄揚了揚眉毛,“那你怎麼表示表示?”
那道士一個勁地叩頭道:“少俠,不,大俠,你要怎麼樣都可以!”
“真的?”南宮天玄用着有些蔑視的眼光看着那道士,“什麼都可以?”
“是!”那道士信誓旦旦地說道,“你只要放過我就行了!”
江南心中不禁有些吃驚,這白衣少年跟自己的年紀相差也不過幾歲,但是他卻竟然有如此之大的威懾力,恐怕也是個厲害的角色。
南宮天玄呵呵一笑,指了指那道士,道:“那我要你——進宮當公公,行不行啊?貧道公公?”
那道士聽了,臉色大變,他咬着牙踉踉蹌蹌地站起來道:“你——南宮天玄,可不要欺人太甚!”
“呀——”南宮天玄用扇子拍了拍胸口,“你可別嚇我啊。”他笑道:“既然你不願意,那就算了,改日啊——我再讓你變……呃……變男不男、女不女的東西。你走吧,貧道公公。”
那道士哼了一聲,將手一揚,對着那幾名呆呆地站着的士兵道:“我們走!”
那幾名士兵早就兩腿發軟,一聽到能走,一時反應不過來,踉蹌幾下,才擡着被南宮天玄剛剛出場就打得躺在地上**着的士兵落荒而逃。
“嗯……呵?”那南宮天玄聳聳肩,笑道,“沒想到今天又得罪了官兵了。”
他轉過身來,看着被定住穴道的女子,微微一笑,道:“還好,有美女調戲,還能安慰一下受傷的心靈。”
那女子聽了,想要大罵“淫賊”,但是苦於啞穴被封,只能乾眼瞪着南宮天玄。
江南立即攔在南宮天玄面前,護着那女子道:“不行,南宮天玄,我不允許你調戲她!”
“哦?”南宮天玄微微一笑,“她是你什麼人?”
“朋友,剛剛認識的朋友。”江南一字一句地說道,大有堅決之意。
南宮天玄聳聳肩,道:“你以爲你能阻止得了我嗎?”
“不能。”江南搖搖頭道,但是一臉仍是堅決,“可是就算怎麼不能,我也要阻止你!”
“是嗎?”南宮天玄笑了笑,將手中的扇子扔出。
江南見那扇子飛旋而來,心中一驚,立即將雙手猛地往前一拍,想要拍住那扇子,但是卻拍了個空,他心中一涼,只聽得兩聲輕輕的“嘟嘟”聲從他身後傳來。接着那把扇子又在他眼前出現,但是卻倒飛回了南宮天玄的手中。
“哎——”那女子終於開口說話,“我能動了!”
“真的?”江南轉過身來,看着已經能動彈的她。
她笑吟吟地點點頭,對南宮天玄施了一禮,道:“謝謝南宮公子。”
南宮天玄卻裝作沒有看到她似的,轉過頭去看着江南道:“你不會武功嗎?”
“不會。”江南冷冷地搖頭,心中仍有一點敵意。
“是嗎?”南宮天玄聳聳肩,笑了,“沒想到啊……如此‘英雄’,竟然真的來學人家救美?”
江南冷冷地說道:“我不是!”
南宮天玄苦笑一聲,拍拍他的肩膀道:“算了算了,幹嘛一副兇巴巴的樣子?對了,忘了說些事了,喂,江南,你知道爲什麼我會來這裡嗎?”
江南想了想,道:“找我。”
“答對了。”南宮天玄點點頭,“那爲什麼呢?”
“難道你……”江南看了看南宮天玄,滿臉疑惑。
“沒錯。”南宮天玄忽然收斂住了笑容,一臉正經道:“我聽說有人在這一帶冒用我的名字胡作非爲,特別是幹那些偷雞摸狗的、見不得人的事,敗壞了我的名聲,所以——我就來找你。因爲你是江南,盜用了我的名字的江南。”
江南卻搖頭,滿臉嚴肅地說道:“我沒有拿你的名字來幹壞事!”
“哦?”南宮天玄笑了笑,“真的?救什麼美女什麼的還說不是幹壞事?你知不知道我已經有了好多紅顏知己了,你竟然還給我弄來那麼多個?”
江南擰着眉毛,反問道:“救人也是壞事麼?”
“呵——算了算了,就算我的壞事,你的好事,行了吧?”南宮天玄聳聳肩,“反正我是隻賺不虧。還有,我聽得江湖中人說,你知道什麼《龍吟秘笈》的所在,是不是真的?可不可以告知本公子一些,好讓本公子也來練個絕世神功?”
江南搖搖頭,道:“我只聽那人說過幾句話,但是卻不知道什麼《龍吟秘笈》究竟在哪裡。”
“真的?”南宮天玄揚了揚眉毛,“可不要獨吞啊?本公子救了你,怎麼說也得回報本公子一下吧?”
“真的。”江南點點頭,“我真的不知道《龍吟秘笈》的所在。”
“好吧。我相信你是不會說謊話的。”南宮天玄微微一笑,“不過那位神秘人跟你說過了什麼話?我們來好好研究一下吧?”
“不能說。”江南忽然搖頭道,“我答應過他,我絕對不能說,不然就是害了他。”
“哦。”南宮天玄聳聳肩,“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強了。”他搖搖扇子擡腿便走。
“誒——你去哪裡?”江南看他一個人走了,“一個人走會不會不安全?”
南宮天玄回頭一笑,道:“不安全?本公子一個人倒是安全得很,就是那些在夜裡獨自一人走的女孩子要小心了。”說着,他轉過頭去,搖搖扇子,一邊走一邊吟詩道:“昔我往矣,楊柳依依……”
那女子有些奇怪地看着南宮天玄遠去,回過頭來對江南道:“誒,江南,你認識他?”
江南一臉茫然地搖頭道:“不知道。不過我知道兩件事。”
“什麼事?”
江南臉上流露出了一絲笑意:“第一,他一定是個嚮往逍遙自由的好人,第二,我和他一定會成爲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