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艾誠凌風風火火地跑進來,此時的凌首輔早沒有了平日裡那臨危不亂,指點江山的從容氣度,花白的頭髮都一綹一綹地黏在一起,滿面灰塵,幾步跑到崇禎皇帝面前,噗通一聲跪下,“陛下,現如今外城已經被攻破,盧總兵正在指揮守兵與敵人巷戰,臣懇請陛下御駕親征,爲我大名兒郎們壯威鼓勢!”
“唉!”崇禎皇帝嘆了口氣,面現哀榮,問道,“艾卿,你說,這北京城還能守得住嗎?”
艾誠凌咬牙道:“我大明乃華夏正統,堂堂正正之師,怎會敗於蠻夷之手?些許小挫,陛下不必擔憂!”
崇禎皇帝點點頭:“好吧,你先去督戰吧,朕隨後便來!”
送走了艾誠凌,他立即派人把“內相”,掌印太監穆糖叫來。
穆糖修煉半步蚩尤三盤經,如今也有一百餘年,他雖身體殘缺不全,但心性極好,既不參與朝堂之上的勾心鬥角,也不與其他太監們爭權奪利,每日除了必做的工作之外便是焚香靜修。
穆糖是在弘治年間便得到孝宗皇帝的重用,後來迎接嘉靖皇帝更是有從龍迎駕之功,雖然向來不居功自傲,對待下人也是和和氣氣的,不過無論是宮中的太監宮女還是朝堂之上的大臣都不敢小瞧他,就連艾誠凌和楊光赫當年掌權的時候也可以拉攏。
嘉靖皇帝退位之後失蹤,穆糖便被當做神仙一樣供在宮裡,每日吃喝不愁,只是一心潛修,這些年來道行大進,相貌還是當年十六七歲的樣子,外表看起來還有些青澀,只是那對眸子隱隱有流光閃過。
見崇禎派人來請,穆糖緩緩吐出一口氣,略微嘆息一聲,然後下地穿鞋來見皇上。
崇禎不等他跪拜便過去雙手相托,拉過剛剛派人接來的太子朱慈烺,然後拉着穆糖的手十分悲痛地說道:“穆公,您孝宗皇帝時候進宮,是伺候世宗皇帝的老人,朕爲信王時多蒙您照顧,在朕心中,向來當您是良師益友。如今建奴蠻夷攻城正緊,北京城有累卵之患,朕已經決定御駕親征,誓與韃虜死戰,勝敗未知,所以請穆公來,將太子帶出城去,趕往南京,這有朕的密詔,如果北京難守,還請穆公立即保太子在南京登基,傳召天下,召集舊臣,如此我大明國祚不衰!”
聽着崇禎這彷彿交代後事的話,穆糖並沒有多說,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崇禎又拉過朱慈烺,讓他以師禮拜穆糖,然後囑咐道:“昔年趙氏失德,致使蒙古韃子竊國器盤踞中原數十年之久,我朝太祖宏圖大略,驅除韃虜,恢復我中華大統,汝切記常以太祖自勉,戒驕戒躁,將來殺盡建奴韃子,中興大明!”
忽然,他又厲聲道:“我大明自建朝以來,不割地,不賠款,不與外族下嫁和親,當年英宗皇帝被擄蒙古亦不成屈服,自從南京遷都向北,便深守天子守國門之祖訓,汝要記得,韃虜佔江北,天子守南京,他日恢復中原,亦要還於舊都,坐鎮長城,汝若有違此誓,不爲人子!”
太子朱慈烺如今纔是一個十五歲的孩子,被父親這番話嚇得不輕。
崇禎最後撫了撫太子的頭,最終嘆了口氣,轉身向殿外走去,穆糖在後面說道:“陛下多保重!”崇禎身子一頓,不過仍然沒有回頭,快速走到殿外,令服侍的太監們準備儀仗。
太子懂事地對着父親的背影磕了三個頭,穆糖把他扶起來,打算安慰幾句,不過最終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穆糖在皇宮裡住了一百多年,對宮中的大小事務無不了如指掌,他先給太子換了一身平民的衣裳,並用蚩尤神符在他潛心後背四肢上護住,然後將太子應用的衣衫器具都打了個包裹,想了想,又把皇帝的龍袍拿了一套,略作猶豫,最後一跺腳,索性把皇帝的玉璽也給塞進包裹裡,然後拉着朱慈烺走出紫禁城。
此時清兵圍城,盧象升帶着明軍在內城和外城之間的地帶與敵人巷戰,整個戰場殺聲四起,血肉橫飛。
穆糖知道外面有佛門高人,不敢直接借遁騰飛,他帶着太子徑直從內城的城牆上跳下,然後把拂塵朝太子一揮,太子外貌便成了一個渾身是血的大明朝士兵,隨後穆糖對着拂塵吹了口氣,將拂塵變成一柄朴刀,然後拉着太子便衝上了戰場。
穆糖這一招極爲高明,關外三佛等佛門高僧此時都隱在雲端,時刻關注着紫禁城的情況,此是傅時樂獻的計策,就是要把明朝正統一窩端掉。
他們也想到了會有高人帶着崇禎的兒子突圍逃走,所以一直也沒有放鬆警惕,王鐵頭更是坐在雲端,用一雙冒着金光的慧眼來回掃視。
只是他們把注意力都放到了空中和地下,卻萬萬沒想到穆糖會捨棄仙術,帶着太子冒着危險從戰場正面衝殺突圍。
穆糖那天道拂塵也是一件寶物,威力不次於當年屍毗老人手中的白玉拂塵,變成的朴刀自然也是削鐵如泥,穆糖雖然不敢施展神通仙法,卻將蚩尤大帝的馭劍、馭刀的功夫融入其中,無論多麼兇悍的清軍,無不當者披靡。
他的勇猛很快便引起清軍高層的注意,一個手持狼牙棒的清軍牛錄額真大吼一聲,飛躍縱來,只見他身長八尺,腰圍也是八尺,彷彿一個巨大的肉球,一縱數丈,往下一落,連陽光都給遮住。
穆糖一皺眉,不退反進,身子幾乎要欺近對方懷裡,躲過狼牙棒的棒頭,朴刀斜着向前橫掃,刀光劃出一條閃亮的半月,帶着無匹的氣勢要將對方斬成兩半!
來將又是一聲虎吼,狼牙棒倒轉,用棒杆擋住刀風,二人都是力氣極大,刀棒相碰,發出一聲令人牙酸的刺耳尖鳴,穆糖變招極快,刀鋒一轉,順着狼牙棒杆向上削去,不但要將對方拿棒左手手指砍掉,更是要用刀劍將對方胸膛剖開。
那人吐氣開聲,急向後撤,同時轉動狼牙棒,連消帶打,將刀格開,同時棒頭一晃,搗向對手前胸。
只是他這套動作一氣呵成,剛鬆了口氣,那距離自己胸口還有半寸的刀鋒陡然間伸長了一寸多,精芒一閃,他從胸口往上,直至下巴上,都被朴刀剮開一條長長的血口。
那人用手抹了一把血,送到嘴裡舔了舔,隨後眼中兇光大作,氣勢急劇上升,而胸前的傷口卻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快速癒合,轉眼之間便恢復如初。
穆糖把眉毛皺得更緊,沒想到對方竟然也是修真之士,雖然自己不懼,但就怕跟他打鬥之時引起天上那幾位禿驢的注意。
只見那人獰笑了一聲:“我乃大清第三軍牛錄額真無清子,你今天能傷到我,也算你的本事,我正好用你的腦袋做我的功勳戰績!”
卻說這無清子也是修道之士,只是心裡有些變態,專愛殺人,本來以他的道行在清軍之中最少也是一個供奉,他確不愛道術,偏偏要了個牛錄額真的小官,衝鋒在最前邊,每一次用狼牙棒敲開敵人的腦袋時,他都會興奮不已,今天碰巧遇上了穆糖這位高手,此時他已經看到穆糖腦袋被敲開之後腦漿飛濺的情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