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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的鬆開,看着眼前被咬的粉紅水潤的嘴脣,雲懿霆揚眉一笑,似乎有些得意,嗯,還是我的。

“進來。”

曉萱持信而入。

若胭尷尬的後躲,雲懿霆卻摟住不放,接過信就攤開她面前,若無其事的看起來,若胭愣了一下,知道他這是有意爲之,扭過頭去不看。

記得很久以前他也當着自己的面吩咐曉萱安排刺殺錦州知府,只是後來,就再不曾對自己坦誠過什麼,所有事情都是揹着自己而爲,就是應對娼妓,也總說“另有緣故”,卻從不曾明說究竟什麼緣故,總瞞的緊,如今回想,自己根本就不認識他,不知道他是什麼身份,不知道他在做什麼,像個傻子一樣被他哄着拒絕在門外,還自以爲是的覺得幸福,現在才知愚蠢。

雲懿霆也沒有刻意讓她知情,很快就把信給曉萱,吩咐道,“你們立刻返回,我隨後就到。”

曉萱應聲退下。

既出,雲懿霆方笑着看她,軟聲哄道,“若胭,我們回家吧。”

若胭沒作聲,好不容易把身後事都打點好,費了老大勁才跑出來,又被捕回去。

沒錯,就是捕!像條小魚被他從水裡撈起來的!再跑也難,看他那架勢,應該是有了防備,可是,回去做什麼?繼續過離開前那樣的日子嗎?

“若胭,今天我是生辰,你就當……就依我一次。”雲懿霆低聲道。

若胭怔了怔,輕輕的道,“我已經給你準備了禮物。”明明玉玦和玉璧放在一起的,你可別哄我說沒見到。

雲懿霆眼神微黯,輕輕抿脣,從懷裡掏出玉玦,攤開手掌在她眼前,“我看到了,這就是你送給我的,若胭,你知道嗎,當我第一眼看到它時,差點將它砸個粉碎,最後卻又忍下了,貼身收着。”說着,喉結滾動,輕哧一聲笑,“我記得去年,你本也有東西要給我的,不過終是沒有給,很好,你若當時把玉璧還我,便沒有今日,既然當初不捨,就該清楚,往後的年年歲歲你都要陪着我,至於禮物,這一件就足夠了。”

他將手又擡了擡,差點就碰到她下巴,玉玦瑩潤的光澤就在眼前氤氳開來,他靜靜的凝着她,拉過她手,把玉玦放回她手裡,按在自己腰上,“也好,是你送的,我就收下,你親手爲我係上吧,讓它天天守着我,代你看牢我,也提醒我,同樣的錯誤,絕不會有下一次,如何?”

玉玦像燒紅的炭球,在掌心滾燙滾燙,灼燒得她幾乎要鬆手丟開,可被他抓得極緊,根本掙扎不開,只好哆嗦着爲他繫上,心裡百味陳雜,腦子裡亂成一團,眼淚就落下來。

他就輕嘆一聲,溫柔的擁住,在耳邊低喃,“明明什麼都沒有放下,卻要裝出什麼都放下的樣子。”

還是那輛四轅馬車,軲轆轆的轉着,把若胭帶出京州,又把她帶回去了。

只是出京時如飛顛簸,回京時緩行如步。

車上去了清涼的緞簟,另鋪上柔軟的氈子,若胭抗拒,正是六月的天呢,要熱死我嗎?雲懿霆卻不依她,和初夏一致堅持,若胭也知月信期間需注意保暖,無奈依從,慢悠悠的走了兩日,湯藥依然喝着,到京州,已經好了許多,只是月信未斷,一直精神萎頓。

去而復返,如隔重生。

意外的是,瑾之一切如舊,曉萱三人是提前回來的,迎春帶着幾個小丫頭正在院子裡說笑着打掃衛生,見雲懿霆挽着若胭進來,笑嘻嘻的上前請安,比起離開前,似乎要高興許多,看不到半點三奶奶出走的詫異。

唯一能覺察到變化的是曉萱三人,連眼珠兒都沒離開過若胭,這下子,真是恨不得把眼睛摳下來掛在她身上了,幾個小丫頭魚貫而入,不由分說的服侍她洗澡、更衣,然後按在牀上躺好,“三奶奶一路辛苦,要好好休息、調養身體。”

這叫什麼話?

看着丫頭們離開,若胭又爬起來,還沒坐直呢,又被初夏按下去,“三奶奶現在只能躺着。”

若胭苦笑,輕聲道,“初夏,當初咱倆可是同心的,怎的幾天就變了?以往月信,也時有不適,何曾需要這樣平臥?你跟我這麼久,難道不知道?我何時這麼嬌弱?”

初夏欲語又止,終是擺手不語,雲懿霆早進來,以眼色示意她出去,自己陪坐着笑,“是我吩咐的,你身體不好……”

“我沒有……”若胭爭辯,“我是想着……去給母親請安。”

不管情願與否,既然回到這裡,還是要遵守這裡的規矩,該有的禮數不能缺。

“我已經打發曉萱過去了,你不必操心。”雲懿霆笑,“你若覺得躺着無聊,我陪你睡會。”說着,自己當真在旁邊躺下。

他已經很久沒有在這張牀上躺過了。

若胭呆呆的看他,慢慢後挪,不想她往後一寸,他便往前一寸,始終挨的緊,一直擠到牀角無處可退,若胭無奈的擡起頭,準備嚴肅的把他趕走,迎面撞上他一雙溫柔中似有懇求的眸子,心倏的就軟下來,怔怔的看了片刻,終是沒有說話,將頭放下,卻發現不知何時頸後多了條胳膊,恰好就把她腦袋兜住。

若胭觸電一樣顫了下,倒沒有劇烈的抗拒,只僵硬的睜着眼,一動不動,滿腦子都是他與琴兒、菡孃的對話、以及他一次次從自己面前轉身離去的情景,似這樣枕着胳膊睡覺的記憶,似乎已經遠去了。

雲懿霆側過身看她,看她茫然望着牀幔,眼神裡是捂不熱的悲涼,小心的蹭她頭髮,捂不熱嗎?當真再也捂不熱?

這樣彆扭的氣氛和僵硬的姿勢,到底不能睡着。

而且,雲歸雁來了。

這丫頭一進來就喊起來,“若胭,若胭,快出來。”

若胭眼皮一跳,爬了起來,雲懿霆無聲的嘆口氣,這個妹妹真是……無語!只得扶了她起來,很自然的摟着出門去,若胭扭了扭腰,沒掙開,只好罷休。

纔到廳上,就見雲歸雁站在中央連蹦帶跳的和初夏說着什麼,眼尖瞧着兩人出來,哈哈大笑,“好了,三哥,你退下吧,現在該我和若胭玩了,我們都好幾天沒見着了。”上前就拉着若胭。

初夏有些急,生怕雲歸雁拉着快跑,不想兩人只是坐下來,雲歸雁嘻嘻笑着打量若胭,然後噘起嘴,“你們去哪裡遊玩了?怎麼把若胭累成這樣?”

遊玩?若胭大驚,下意識的就扭頭去看雲懿霆,雲懿霆立即坐在她身邊,安撫似的遞過一個眼色,笑道,“京州之外,處處是景,只是車馬顛簸,確實是累着了。”

若胭這才恍然,怪不得丫頭們都絲毫不以爲然,反而很高興的樣子,原來大家都以爲三爺陪着三奶奶外出遊玩了,這樣公開秀恩愛,誰還疑心什麼,就是前些日子的陰霾,也一掃而盡了,若胭心中波濤洶涌,分不出該哭還是該笑,只嘆雲懿霆真的好心思,既享了豔福、在外面左擁右抱,還能扭轉乾坤,在家人面前做一個模範丈夫出來。

雲歸雁到底還是把雲懿霆趕走了,這才拉着若胭搖頭晃腦的笑道,“我說如何,外面那些謠言不攻自破了吧,我三哥纔不是那種人呢,他心裡都是你,連生辰都不在家裡過,非要陪你出去玩。”

若胭聽她這樣說,心被擰成碎布條似的難受,亦知她不明實情,怪不得的,只好勉強笑了笑,只是這笑容在雲歸雁看來就成了害羞,又取笑一陣,才笑道,“若胭,你外出不知呢,這兩天家裡有了喜事。”

“什麼喜事?”若胭詫問。

雲歸雁笑道,“四姐姐的親事定下來了,是我表哥,就是周府的二爺,我三舅舅的長子。”

週二爺?若胭愣了好一陣才反應過來,瞬間想起張小姐和閔嘉芙,張小姐早已死了,這樣的醜事,張、周兩家自然要瞞住,雲府大約並不知情,那也罷了,閔嘉芙前幾天纔來說的閔太太要把她許到周家,這才幾天的工夫,週二爺又聘上了雲家四小姐,變化還真是快啊,只是牽強的笑了笑,“果真是喜事,要恭喜四妹妹了,只是這週二爺……歸雁,你對這表哥可熟?”

雲歸雁笑着搖頭,“小時候我總去外祖家,見的多些,年紀大些了就不常見了,我每次去,二表哥都是在念書,我也不好打攪,還不如見大表哥多呢,感覺倒是個憨實的,這樣也好,和四姐姐性子正配呢。”

若胭想想也有道理,除開張小姐之事,這位週二爺還算是不錯,和雲歸瑤一起過日子,也還穩妥,轉又想,這本是雙方父母定下的親事,我覺得錯與不錯又如何,何苦操這個心,還不如早些準備添箱纔是,最重要的是,雲歸瑤的親事定下來,三房也就不必再念着許明道了,雲歸雁更可安心。

因雲懿霆就在隔壁,知他習武之人,耳目較常人靈敏,怕他聽去,若胭便沒拿這事取笑,兩人又說了幾句,雲懿霆就來攆人。

雲歸雁扮着鬼臉逗笑道,“三哥越發的小氣了,就差沒把若胭綁在身上,我可告訴你,你要是不對她好,就是綁身上,也一樣跑掉。”

一句無心戲言,兩人同時變了臉,雲歸雁卻沒意識到,轉身出門,卻又一拍腦袋,回頭對雲懿霆道,“我昨兒去外祖家,得知太子妃病了呢,病得……”

“嗯。”雲懿霆淡淡的應個聲,全無意外之色。

雲歸雁好奇的挑眉,還沒說話,卻聽他又道,“若是離開東宮回外祖家養病了,你就過去探望便是。”就拉了若胭進屋。

雲歸雁納悶的離開。

若胭默不作聲,並不覺得奇怪,人食五穀雜糧,哪能不生病的?就算是高貴如太子妃,生個病也正常啊,該請太醫請太醫,該喝藥就喝藥嘛,的確不是什麼大事,可轉眼又聽雲懿霆吩咐曉萱,“太子要是找我,只說無閒。”

曉萱才答應着,又見曉蓮進來稟道,說是大奶奶、二奶奶、三小姐等人都過來了,既是如此,少不得若胭出去迎接。

雲懿霆偏皺眉道,“若胭身體不適,不見人,去回了,改日再來。”

曉蓮轉身要走,若胭又喚住,“誠意來訪,怎可拒之門外,我本就無病,何必臥牀避客。”其實,是不想與你單獨相對。

雲懿霆只好點頭,又不讓她獨去,緊隨在旁。

曉蓮早領了人進來,果然何氏、王氏和雲歸暮等人都來了,更有云歸宇帶着婉姐兒和靖哥兒,一羣人說笑着進來,看見兩人並肩而立,雲歸宇和雲歸暮先大笑起來,“如何,如何,瞧這兩人,恩愛得很。”

王氏走在最後,微垂着頭,帶着拘謹的笑。

若胭訕訕的迎上去,婉姐兒和靖哥兒搶先過來行禮,婉姐兒笑道,“三舅母,婉姐兒昨天來找你玩,曉萱說你和三舅舅出門了,你和三舅舅去哪裡玩了,有什麼好玩的?”

若胭窘的無言以答,雲懿霆卻悠悠笑道,“你三舅舅我去釣魚了,釣上來好大一條魚,嘖嘖,險些抓不住叫她跑掉,幸好你三舅舅水性好,要不然,就真叫她滑走了 。”

婉姐兒和靖哥兒一聽,都圍過去追問釣魚的事,唯獨若胭心知他話中深意,頓覺面如火燒,只做恍若未聞,陪着幾個大人先進廳入座,雲懿霆又不肯放過,看着她臉紅,又挑唆兩個孩子道,“那魚兒極是靈滑,你們倆要想知道實情如何,就多哄着你們三舅母,你三舅母高興了,就告訴你們。”

兩人一聽,又撒開雲懿霆奔若胭來,嘰嘰喳喳的問三舅舅是怎麼釣魚的,旁人又只是看熱鬧笑。

大庭廣衆之下,若胭不好拿那始作俑者撒氣,只好硬着頭皮笑答,“那魚兒再怎麼掙逃,又怎麼是你們三舅舅的對手,你們不知道,你們三舅舅素來是捕魚高手,撒下一張天羅地網去,撈上來的何止一條魚,這些年,也不知吃了多少魚了。”

雲懿霆面色一變,忙笑着將兩人拉開,叫曉萱領出去玩去,婉姐兒還好,靖哥兒卻又較勁起來,說是“上次我來找三舅舅比試,三舅舅不在,今天遇上,還要比試。”

雲懿霆哪有興趣,伸手就把他拎了出去,“等你不至於被我拎起,再來比試。”

雲歸宇哈哈大笑,“還接着學功夫不,竟練成了癡子,回去看我怎麼收拾你們爺倆。”

靖哥兒這纔不作聲,扁着嘴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