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所謂私語

“哎!”

宋月臨後悔地心口疼。

自打睡到日上三竿醒來,這已經是她發出來的第三聲嘆惜了。她最近是越來越不爭氣,稍微受點累瞌睡蟲就會早早地黏上來,昨天那麼重要的日子,她居然連謝蘊的模樣都沒見到就睡成了死豬,這要說出去估計都有一堆人要替她痛心疾首。

尤其聽其嫣說她睡得還打了呼,這形象毀的簡直不能忍!

謝蘊並不在府裡,新婚後照例他是有幾日假期可以不用被常規公事牽絆的,可這新婚燕爾的他一大早會去哪兒呢?結果一問才反應過來,人家這是照規矩去宮裡給君上和太后問安了,爲啥沒帶她?因爲她那會兒還在睡覺啊!

“他應該叫我啊。”宋月臨說。

其嫣抿脣笑:“少卿說昨日禮儀繁縟讓公主受了累,所以讓我們誰也別打擾您休息。”

宋月臨嘴上沒說什麼,心裡卻覺得有點兒甜絲絲的。於是胃口也就好了些,當即點了個自己想吃的小菜吩咐了下去。

沒料自己剛吃完,嘴都還沒來得及擦,她就見到自己那兩個侄女婀婀娜娜地走了進來。

“小皇姑的氣色看起來很好啊。”錦湖公主坐下後當先開了口,眉眼間看似喜慶的笑意卻泛着幾許曖昧之色。

宋月臨不急不慢地漱了口,又擦了擦嘴,然後笑道:“應該的,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榮川公主莞爾一笑,擡眸示意屏退左右。

宋月臨猜也猜到這兩個聊私房話十分奔放的公主要說些什麼,於是點點頭,允了侍女們退下去。

果然,等到下人們全都出了院子,這兩位前一刻還頗爲傲嬌端莊的公主立刻就換上了一副興趣濃厚的模樣瞧着宋月臨。

“小皇姑,如何?”榮川問。

宋月臨裝傻:“什麼如何?”

錦湖公主比較急切:“謝少卿啊!”

這問的是什麼不言而喻,換了一般大家閨秀估計早就臊的臉通紅迴避不及了,但宋月臨是什麼人?她這輩子除了在謝蘊面前有那麼一丟丟感覺,其他時候就不知道什麼叫害羞。你敢說,我就敢聽。

宋月臨看着她們八卦的臉色,忽然就涌出了一股惡趣味,於是假模假樣欲說還休地挑了挑眉梢:“你們呢?”

榮川和錦湖自然就把這簡短的三個字理解成了“你們家那位如何”,於是對視一眼,剎那間的表情有些精彩。

“嗨,他啊,或許因是武將出身吧,蠻牛似的不知溫柔。”榮川公主說是這麼說,眼睛裡的情緒倒是看得出她略有些嘚瑟,“不過近來不知抽的什麼邪風,每回還要吟上一兩句詩,看着我就跟在欣賞什麼書畫似的。”

說完,還下意識地略一揚下巴,看了眼榮川公主。

榮川兩口子近來夫妻關係不怎麼好,幾乎人人都被她自己宣傳地知道了。所以很顯然,在她面前顯擺這個話題,那就是在掃她的面子。

果然,榮川公主臉色變了變,但又很快漾出一臉嬌俏的笑意,說道:“他那個廢物,不說也罷。”

正在淡定喝茶的宋月臨聞言不由轉眸看了她一眼,這丫頭夠狠的啊,還真不怕這些話若傳出去有多傷榮川侯的面子。

但這還沒完,榮川公主自然也不能白栽了這個面兒,於是她又意味深長地說了:“而且,我最近也比較喜歡舞文弄樂。”

錦湖公主只花了一瞬就明白了過來:“你與那個……”她一頓,壓低了聲,“真的?”

榮川公主但笑不語。

於是兩人又就着這個曖昧地扯了兩句明的暗的,過後似乎才又突然反應過來自己今天是來幹嘛的。

“小皇姑,你還沒說呢,”錦湖公主衝宋月臨笑,“謝少卿他是什麼樣的?是如他平時那般清冷疏淡?還是表裡不一,如狼似虎?”

“噗……”饒是宋月臨再淡定,還是忍不住被她那句如狼似虎給嗆到了,一口茶還沒嚥下去就噴了錦湖一臉。

於是被噴的人愣住了,另一個便捧着肚子笑。

宋月臨依舊一臉泰然地想摸出塊帕子給她擦擦臉,結果摸了半天也沒摸出來,她這纔想起自己沒那習慣。

於是她特別理所當然地說道:“不好意思,姑姑沒擦臉的給你用,你自己用袖子抹一抹吧。”

錦湖僵着臉自己摸了塊繡花帕子出來擦了。

“小皇姑,你就滿足滿足錦湖的好奇心吧。”榮川還沒笑夠似的,說道,“謝少卿畢竟曾經也是她心尖上神仙似的人物。”

錦湖連忙道:“你別瞎說。”說着哼了一聲,“還說我呢,你原先和百里青鳳險些要定親的時候,你不是還送了枝桃花給謝少卿麼?”

榮川立刻有些羞惱:“我那只是順手摘的,在場又不是隻有他一人!你別讓小皇姑聽了膈應。”

錦湖甩了個“你當我傻”的眼色過去,然後也沒再糾纏這個,重又對宋月臨道:“小皇姑,你別介意。其實說白了吧,就謝少卿平日裡那不染紅塵的樣子,多少人以爲他一輩子都不會成親了,如今不僅成了親,還娶了您,好奇的人自然也就多了去了。”

結果宋月臨沒理她這個,而是看着榮川,問道:“你差點和百里青鳳定親?”

榮川不以爲意的樣子:“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了。”

這回輪到錦湖反過來取笑她了:“是啊,人家寧可自毀容貌也不願意結這個親呢。”

榮川臉色微變,沒好氣地橫了她一眼。

宋月臨這下算是明白了爲什麼謝蘊說百里青鳳對男女之事有偏見,原來是曾經險些攤上過這麼個老婆,她霎時對百里青鳳陡然升起了同情之心。

於是,宋月臨做了一個看起來很普通的動作。

她懶懶地打了個呵欠。

見兩人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她便笑了笑:“沒睡夠。”

榮川和錦湖看地眼睛都直了。

宋月臨說完話就繼續自自然然地喝自己的茶,由着她們去理解和想象。

恰此時,謝蘊從外面風姿翩然地走了進來。

還隔着一段距離他就看見了朝自己方向坐着的宋月臨,她正旁若無人般地在衝他笑。

榮川和錦湖見狀自然也就識趣地告了辭,只是臨走前用十分曖昧和略帶嬉笑的神情看了謝蘊兩眼,這兩眼看得他有些莫名。

“怎麼了?”他問。

宋月臨托腮笑看着他:“想不到惦記你的人還真不少。”

謝蘊一頓,出乎意料地並沒有迴避開這個話題,而是淡淡笑了一笑:“我以爲公主當初在下手時就已經很清楚敵情了。”

這回輪到宋月臨意外地愣了一愣,她看着謝蘊脣邊的笑意,覺得和做夢似的。原來他也會用這種戲謔的語氣和自己說話?她心中激盪不已,興致更高,也就更敢說了些,於是支起身子又朝他湊近了點,笑道:“但我看不慣她們這麼好打聽咱們的閨房私事,總覺得她們醉翁之意不在酒,心裡打着你的主意。”

謝蘊確實沒有想到她們三個湊在一起有說有笑地居然是在談論這個話題,他愕然之餘瞬間就有了種不好的預感。

見他狐疑地盯着自己不說話,宋月臨拍了拍他的肩:“放心,我沒有胡言亂語壞你清譽。”不等謝蘊說話又續道,“只是打了個哈欠,說我沒睡好。”

“……”謝蘊就算再清心寡慾,這個有引導意味的暗示他還是能明白的。

可再看宋月臨,一臉坦然,似乎絲毫不覺尷尬。

他眉梢微微一挑,眸光微斂。

“真當我這麼容易鑽她們的套。”宋月臨繼續說道,“那本春宮圖冊我都看了,還會因爲聽她們兩個丫頭故意扯兩句就落荒而逃麼?未免太小看我了。她們願意說我就聽着,反正吃虧的不是我。”說着還想起了什麼,“誒,對了,天御司那邊給你冊子了麼?不知道和我的一樣不?”

等她說完發現謝蘊正似笑非笑地靜靜看着自己,她才恍然回神,立刻端坐了身子,輕咳兩聲:“那個,也沒什麼,我就是順口一問。”

說完她也不敢去看謝蘊的表情,只低頭喝茶,過了片刻,才聽他開了口。

“晚些公主若無事的話,不如一起回趟謝府吧。”他說。

“好啊!”昨兒只是隔着蓋頭行了禮,還沒好好拜見過自己的公婆呢,宋月臨立刻想也不想地就答應了。

兩人正一邊喝茶一邊說着話,忽然侍女從院子外面走來,手上還拿着封信。

宋月臨接過,拆開,笑了:“婚儀之前我寫了信回去讓老胡管家過來幫我們府上操持操持,他已經在路上了。”

謝蘊嗯了一聲:“依照這時日差,他可能快到了。”

“誒?”宋月臨忽然低呼一聲,“孝先也來了?!”

語氣疑惑中還挺興奮。

謝蘊神色不動地看着她:“孝先?”

“就是衛崢。”宋月臨收信擡眸,看見謝蘊忽然想起來他應該不認識自己說的是誰,於是笑道:“他來了你就知道了,恐怕還要勞煩你幫他安個差事。”

謝蘊垂眸喝了口茶,似乎在忖着什麼。

這邊宋月臨還在自言自語:“好好的太守師爺不做,也不知又耍什麼性子。”

謝蘊起身站了起來。

宋月臨回神仰頭:“你去哪兒?”

他莞爾一笑:“忽然想起院中盆栽還未顧上,我去看看。”

說完,喚了隨侍便徑直出了月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