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希望她能活過來,希望她還能再跳一曲鳳凰舞衣曲,他記得她跳這支舞的模樣,一襲紅衣似火,一顰一笑都顛倒衆生,他甚至記得她跳這支舞的每一個動作,那樣的渾然天成,又刻苦銘心,卻又苦澀不已。
“她是怎麼死的?”夜懷冷靜的問道,冷峻的眉目漆黑若寒潭深淵。
沐老將軍眼中布上一層陰霾,視線正對上一雙漆黑冰冷,宛若幽潭一般的眸子,他隱晦的道:“我到暗室的時候,她身上滿身傷痕,衣裳破碎,氣息奄奄,後來我才發現她全身的功力都被人散去了。”
蒲淺淺是被人強虐至死,高冉冉聽着這個死因,心裡滿不是滋味,她怎麼也沒有想到也懷的母妃最後會是這種結局。
沐老將軍看夜懷不說話,以爲他還不相信他母妃已經死了的事實,他上前想試着拍一拍夜懷的肩膀,卻被他一閃躲過,他長嘆一聲,似是無可奈何,聲音低沉有力:“夜懷,你的母妃真的已經死了,白老帝師不可能是她。”
“舅舅,有一點我還是不明白,如果夜懷的母妃真的死了,可是夜懷的母妃留給夜懷的那罐蜜棗又作何解釋呢?”高冉冉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蜜棗?什麼蜜棗?”沐老將軍問。
“夜懷的母妃生前留給了夜懷一罐蜜棗,十幾年過去,那罐蜜棗都如初精緻,半分光澤都不曾褪去,如果是按照正常的蜜棗腐化週期,就算是蜜棗的防腐條件做的再如何細緻,這麼多年過去,按照正常邏輯來說,蜜棗應該會生黴菌,但是那罐蜜棗卻沒有。”高冉冉眸光一暗。
“剛開始我們是以爲有什麼秘訣,但是事情的轉折發生在我生病的那次,我們發現盛放蜜棗的罐子被人動過手腳,我們這才窺破了其中的天機,我們之後用銀針對蜜棗進行了試毒,但並沒有被人投毒的跡象,這就表明有人動過這罐蜜棗,可並不是爲了毒害夜懷和我,那就只剩下了另外一個目的,那個人爲的是守護夜懷。”高冉冉一字一頓推斷道。
這罐蜜棗承載了夜懷對他的母妃的太多記憶,如果沒有這罐蜜棗,或許夜懷很難度過人生中最爲灰暗的那幾年。
到底是誰在做這件事情?事實如舅舅所言,蒲淺淺已經死了,那又是誰在暗處默默關心着夜懷?
無論這個人是誰,她都一定是與宣王府或者是夜懷有所淵源!
沐老將軍陷入了沉思之中,他是親眼看見蒲淺淺死在他的身前,他不可能認錯的,可若不是她,那做這件親密之事的人又會是誰?
“舅舅,有沒有可能你看見的先宣王妃並非是真正的宣王妃,而是有人易容或者是變裝過的?”高冉冉大膽的提出自己的假設,師父說過皇甫帝師一脈都有着高超的易容之術,蒲淺淺如果真的要設下這個局,將另外一個人易容成她的模樣也並非不可能。
“不會,一個人再如何易容,她的身段,氣質還有她說話的語氣都是不可能改變的,我雖然與夜懷的母妃交集不多,但夜瑾也時常帶着她出來與我們幾人打交道,她臨死之前對夜瑾的那份深情我是不會看錯的,我敢肯定,她就是蒲淺淺!”沐老將軍斬釘截鐵的道。
舅舅眼光毒辣,他一口咬定他是親眼看見蒲淺淺去世的,那就說明蒲淺淺是真的已經仙逝了。
想清楚了這件事情,一時間四周都寂靜空明,久久無語。
“那這個偷換蜜棗的人究竟會是誰呢?如果白老帝師不是蒲淺淺,那她在金鑾殿外又爲何要易容?”高冉冉托腮沉思,率先打破了沉悶,這兩個問題如果解決了,那事情就能豁然開朗,水落石出。
夜懷臉色頹廢,他已經不關心那個在暗處看着他成長的人究竟是誰,也不關心白老帝師的真實身份,他此刻腦海裡想着的全是關於他母妃的死訊,他的母妃在生前被人廢卻了武功,被人蹂躪至死
一想到這種場景,他就憤怒的不可自拔,渾身因爲悲憤而顫抖着,那是他的母妃啊!
“我想到了一個人。”沐老將軍躊躇的道,隨即搖頭又否定了自己的推測,“不,也不可能是她,她已經與她反目成仇,又怎麼可能會替她照看夜懷呢。”
“舅舅,你說的這個她是誰?”高冉冉眸光一閃,敏銳的問。
“是蒲淺淺的妹妹,蒲清清。”沐老將軍垂着的眉眼擡了起來,原先的鋒利之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滿目的滄桑與疲憊。
“蒲清清?爲何我從來都不曾聽過蒲淺淺還有一個妹妹?就連師父也不曾說起過這個人。”高冉冉擰緊了眉毛。
意識裡,蒲淺淺名動天下,那這個蒲清清既然是蒲淺淺的妹妹,那她肯定也是個足夠驚豔的人物,可爲何歷史上未曾記載此人,甚至說起蒲淺淺的時候師父和師叔也半分也沒有提起此人。
以師父和師叔的睿智,與蒲淺淺關係匪淺的人就算是她和夜懷不主動去問,他們也會主動告訴他們蒲清清的存在纔是,可是這個蒲清清就像是被世人所遺忘了一般。
一般來說,發生這種情況只有兩種原因,一是這個蒲清清很少露面,或者平庸無爲,這才導致世人忘記了她的存在二是,恐怕是因爲這個蒲清清隱藏的太深。
“關於這個蒲清清我也只見過她一次,這還要從夜瑾迎娶蒲淺淺的那天說起,當年蒲淺淺與夜瑾的婚事轟動京城,受盡萬人祝福,可在成親的那天,卻突然闖入一蒙面的窈窕女子。她來了之後二話不說,直接想要將蒲淺淺拉走,並試圖阻止這場婚事,面對蒲淺淺的堅決,蒲清清指責她糊塗,並當場斷絕了與蒲淺淺的姐妹關係,從此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蒲清清。”沐老將軍慢慢開口講述了這段往事。
那天的賓客很多,因此蒲清清的出現當場引起了一陣軒然大波,掀起了一陣熱議。
“按照舅舅的說法,以宣王的威望,成親當天肯定客似雲來,蒲清清的出現應該掀起不小的風波纔對,怎麼史書上寂寂無聲?”蒲清清就算是出現這麼一次,她做的這件事情也足以轟動天下,萬世留名了。
“這是因爲夜瑾當時說了一句話,正是因爲這句話,蒲清清搶親的事情纔會在當時就沉寂了下去了,不然以宣王府當日的輝煌,這件事情早就廣爲流傳了,又何至於連你師父和師叔都不曾知曉這個人的存在。”沐老將軍道,眼神有着洞察一切的光芒。
高冉冉心中虛了虛着,原來舅舅早就知道師父的存在了,甚至連普陀大師這個師叔的存在都知曉,看來以前是她低估了她這個舅舅的實力了。
“夜懷的父王說了什麼?”高冉冉眸光閃了閃,托腮問。
“他道他只知京城有男子搶親的習俗,竟不知淺淺的家鄉有女子搶親的道理,他還調侃道我素來知夫人容色傾國,卻不知還能傾倒女子。”沐老將軍回憶着當日夜瑾說的這句話,他繼續解釋道,“蒲淺淺的家鄉是在雲南,衆所周知,雲南有搶親的風俗,他的這句話很好的化解了蒲清清搶親帶來的尷尬,在化解尷尬的同時也爲衆人留下了臆想的空間。”
高冉冉也知,在大陸朝,斷袖之戀與百合之風氣素來有之,再加上衆人從未聽說過蒲淺淺有過什麼妹妹,因此當時夜瑾這句話很有可能會讓在場的賓客都誤以爲來的這名女子是因爲鍾情蒲淺淺,她因愛生恨纔會故意說出斷絕姐妹之情的話來抹黑宣王府。
如果不是因爲夜瑾輕飄飄的一句玩笑話,估計蒲清清的事情也不會這麼快沉寂下去。
“既然這個蒲清清是蒲淺淺的妹妹,那她應該也是皇甫家的人,舅舅你說這個蒲清清會不會就是如今的白老帝師?”高冉冉擡頭凝眉道。
蒲淺淺是成王之後,那這個蒲清清的身份在皇甫一氏中定然也尊貴無比,她的推斷看似有些大膽,卻也並不是沒有這種可能的。
“這個就不得而知了,對於蒲清清我也就見過那麼一次。”沐老將軍感嘆道。
高冉冉從他的身上收回視線,看來從舅舅這裡已經問不出其他東西了,她看向夜懷,他那冰冷的目光像是刀子一樣,臉上帶着一層沉沉的陰翳,高冉冉心口一滯,本就蒼白的臉色越發透明瞭些。
她關切的走到他旁邊,連帶着問話的語氣都有些輕:“夜懷,你還好嗎?”她生怕他就要暴走。
夜懷站在原地,眉目凌厲,面無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他的周身都籠着一層冰寒之色,讓人爲之退避三舍。
“夜懷,我知道你母妃的事情是你心頭的一根刺,你不願意任何人提起你的母妃,就是因爲你覺得是你的母妃纔是造成宣王府滅門悲劇的罪魁禍首,可是現在舅舅已經給出了另外一種答案,我多麼慶幸我們的猜測是錯誤的,因爲你的母妃沒有背叛任何人,她至死都是愛着你,愛着你的父王的,夜懷,我們應該爲此感到高興不是嗎?”高冉冉拉着夜懷的手,勉力笑着對他道,清澈的眸底卻沒有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