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 今日喜,明日憂
今天離王要來,何怡霜聽說葉明玉病重,以爲她又想鬧事,於是便去叫大夫,瞧葉明玉的病。她卻沒打算露面!
只不過大夫去瞧病沒一會兒,吳嬤嬤就讓小丫頭傳話過來,說二小姐的病看起來不好。何怡霜聽了這纔有點着急,站起身便趕了過去。
匆匆地走進葉明玉的院子,大夫在外廳候着,何怡霜先進去看葉明玉,只見她臉已經燒得通紅,人也躺在牀上不醒人事,嘴裡嘟嚷着也不知道說着什麼胡話,眼看就是病重的樣子。明明昨天看還沒這樣重,怎麼今天突然成了這副模樣?
她狐疑着掀簾走出裡屋,問道:“大夫,我家二孃這是怎麼又重了?”
大夫面帶猶豫,踟躕地說:“我也覺得奇怪,按理說她用了藥應該越來越輕纔是,看她的狀況,應該是又受了寒纔對,而且還不是一般的寒,否則無法解釋過去!”
“那現在該怎麼辦?”何怡霜問。
“還是用藥吧,不過她現在這種情況,很是兇險,不知能不能撐過去!”大夫說着,已經拎了醫箱,說道:“不然的話,夫人再請宮中御醫試試,老夫告辭了!”
何怡霜趕緊讓人送大夫,這下她心裡可把葉明玉當事兒了,如果府裡死個小姐,那可絕對是大事兒,傳出去對她這個當母親的名聲也不好,她想去稟告相爺,但是相爺陪着離王,肯定脫不開身,一時間她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轉過頭,她叫道:“紫荷!”
一直立在一旁戰戰兢兢的紫荷此刻聽到,嚇了一跳,顫抖着跪在地上,“太太!”
何怡霜一看紫荷這就是心裡有鬼,於是厲聲喝道:“說,二小姐怎麼成了這樣?你怎麼伺候的?”
紫荷哪裡會想到二小姐出去一趟,回來躺牀上就病倒了,還越來越厲害,惹了這麼大的事兒,她當然會害怕,要知道小姐們怎麼也不會懲罰的太重,但丫環就不一定了,輕了捱打、重了逐出府,再重命丟了都是常有的事。
“太太,奴婢也不知道!”紫荷哆哆嗦嗦地說。這個時候說什麼都不能承認,否則小姐的名聲也完了。她的命估計也沒了!
“你還嘴硬?把小姐伺候成這樣,你就已經是死罪了知道嗎?”何怡霜嚇唬道。
紫荷在地上已經縮成一團,連連叫道:“太太,您饒了奴婢吧,奴婢真不知道!”
“來人啊!把紫荷關到柴房裡,等查清楚了再說!”何怡霜氣道。
“太太,您饒了奴婢吧!太太,求您了!”紫荷求饒,但是已經被兩個粗使婆子給拉走了。
這個紫荷,是宋姨娘的人,如果是平時,何怡霜不方便動,但是此刻,倒是個絕好的機會,她要把葉明玉牢牢攥到自己手心裡。
何怡霜坐在椅子上,吳嬤嬤把院中丫環婆子都叫了來,不一會兒,屋裡就跪倒一片。
何怡霜略略擡起垂着的眼,居高臨下地望着下面的僕人,緩聲說:“如今二小姐莫名其妙地病重,你們這院子裡的人都脫不開干係,到時候,要是落個杖斃什麼的,莫說相府對你們不厚道!”
下人們慌成一片,丫環婆子亂喊,“太太饒命啊!”
吳嬤嬤喝道:“都安靜下來,說說二小姐怎麼給凍成這樣的?”
一個小丫環委屈地說:“紫荷天天不讓奴婢近身伺候,二小姐也嫌奴婢笨手笨腳的,所以奴婢一直都是在後院。”
一個婆子也說:“今日的活兒特別多,一會兒說大小姐要吃這個,一會兒又要吃那個,要麼就是牀單洗的不乾淨,奴婢也一直在後院幹活,根本不知道二小姐房中怎麼了!”
剩下的丫環婆子也紛紛說出自己在忙什麼,跟前兩們相同,無一例外的在後院,根本不讓進屋。何怡霜怎會不知道這裡面有貓膩,顯然是葉明玉與紫荷支開下人,不知道做了什麼。
她還沒說話,宋姨娘就從門外衝了進來,進門就是叫叫喊喊,“二孃、二孃!”她聽說二孃病重,沒有忍住,跑過來看了,一進門,便看到何怡霜坐在椅子上,連忙止住腳步,行禮說道:“見過太太!”
何怡霜點了點頭說:“你是來看二孃的?先進去看看吧!”
“謝謝太太!”宋姨娘心急,一邊說着,一邊走了進去,這一進去,看到女兒的樣子,她驚呼出聲,叫道:“二孃!”
外面的何怡霜緊緊地皺起眉。
宋姨娘衝出來,一臉的大驚失色,“太太,二小姐怎麼成了這個樣子?”
何怡霜按了按眉頭,“你問我我問誰?大夫剛走,說是又受了寒,我這不正審下面丫環婆子如何受的寒!”
“紫荷呢?”宋姨娘左看看右看看,沒有發現紫荷的身影,那是她的人,她最信賴的人。
“不肯說,還嘴硬,讓我關柴房了。”何怡霜淡淡地說。
宋姨娘腦中飛快地算計,還是她先見到紫荷人再說,可千萬不要是自己女兒犯了什麼錯誤,最後什麼都落不着,於是她便說道:“太太,這些還是回頭再查吧,現在該怎麼辦?稟了老爺找宮裡的太醫吧!”
何怡霜又皺眉,“今日離王殿下來了,老爺正在招待殿下,怎好去宮裡找太醫?”
宋姨娘着急地說:“太太,陪離王殿下重要還是女兒的性命重要?太太,二小姐可是你的女兒,你做母親的應該爲二小姐的病着急纔是!”
“住嘴!”何怡霜發出一聲暴喝,“慢怠了殿下,怪罪下來,整個相府都要跟着倒黴!”
沒想到宋姨娘聽了不但沒有妥協反倒一下子跪在地上,說道:“殿下一向以賢著稱,肯定不會因爲給二小姐瞧病怪罪老爺的!”
何怡霜淡淡地說:“你這是幹什麼?跪着逼我找老爺去?”
宋姨娘心一橫,說道:“還請太太顧念二小姐的病,找老爺一趟!否則奴婢就要在這裡長跪不起了!”
何怡霜氣得站起來,“你……”
這個宋姨娘,就是一副不管不顧的性子,以前得寵的時候,何怡霜沒少受氣,後來不得寵了,性子也沒改幾分,連老爺也拿她沒辦法,此刻宋姨娘又發瘋,讓何怡霜一時半會兒還不能拿她怎麼樣,只好氣呼呼地說:“願意跪,你就跪着吧!”說着就要走!
哪想宋姨娘不肯罷休,跪着轉過身叫:“太太,您要是不找老爺,那奴婢就去了!”
“你敢離開這內院一步?”何怡霜杏目豎了起來,顯然是被她氣到了。
“爲了二小姐的安危,奴婢沒什麼不敢的!”宋姨娘說得很堅決!
在相府裡,她就這麼一個女兒可以倚仗,沒有兒子是她最大的遺憾,很可惜她生了一個就再也生不出來了,她一直懷疑是何怡霜給她動了手腳,卻沒有證據。
“來人,封了這院,我看今天還反了你們了?”何怡霜絕對是個凌厲的主兒,哪裡容得一個姨娘蹬頭上造反?
宋姨娘衝進鬥櫃旁,拉開,從裡面拿了把剪刀,指着自己的脖子說:“太太,如果奴婢今日死在這兒,不知會不會辱了離王殿下的賢名?除非您把這屋子裡的人都處死,否則明日就會有人說,相爺爲陪離王殿下不顧病死的女兒,不顧自盡的姨娘!”
“宋姨娘,你真是瘋了!”何怡霜咬着牙說。
“哈哈哈,我是瘋了,快去,告訴老爺!”宋姨娘露出一副瘋癲的表情。她是絕計不會容許太太趁這個機會把二孃給拖死的。
何怡霜跺跺腳,沒好氣地說:“你等着!”然後轉身疾步去找老爺。
宋姨娘說得沒錯,在這個時候出事,對離王殿下的名聲不好,相府也擔不起這個惡名。她的目的不是要讓二孃死,趁機讓老爺看看宋姨娘這副瘋癲模樣,也好讓老爺對宋姨娘絕了這份心。
此時葉傅林與離王剛剛到亭香苑,葉繁錦正在屋裡練大字,近日雪一直不化,所以她沒有去道觀,在家練習師傅傳授她的各種技藝。
代桃清脆的聲音透過簾中傳出,“小姐,您的字寫得越來越好了!”
冰菱看到老爺跟離王來了,嚇一跳,要跪下行李,離王將食指放到脣上,示意她不要說話。然後又給葉傅林遞了個眼色。葉傅林十分無奈,本來他帶着離王來就夠不合禮節了,現在還要不聲不響地進門,他這黃花閨女也不能這麼不管貞潔吧,但是人家離王一副要負責的樣子,還處心機慮讓四娘認鍾夫人當義母,他能怎麼辦?看樣子遲早有一天四娘得嫁過去,他在這兒攔着,倒成了裡外不是人!
於是他只好從了離王,掀簾進去。
封玄離一眼就看到站在桌前的葉繁錦,上穿一件灑紅對襟小薄夾襖,絲光蕩蕩,下身是石榴紅裙,水光漾漾,齊齊的劉海將眉遮了起來,那雙盈盈大眼在看向他時,他仔細瞧得清楚,分明裡面有驚訝掩藏着驚喜,她丹寇小嘴微張,俏生生的簡直讓他移不開眼去。
驚訝只是一瞬,葉繁錦馬上反應過來,繞開桌子,福身行禮,“葉氏四娘見過離王殿下!”然後側了側身,又道:“見過父親!”
代桃跟在葉繁錦身後,跪了下來,說道:“奴婢見過離王殿下,見過老爺!”
封玄離也不見外,大步走上前,拿起她寫的字,端詳了一番,點頭讚賞地說:“字如其人!”
女兒家能寫到這種地步,真是讓他意外了,他其實並不要求她懂多少,只要她在他身邊,但是男人對有才情的女子還是另眼相看的。
此時葉傅林看到四孃的字,小驚訝了一番,然後想的就是,不愧是拜了寂空師太,果真跟一般女兒不同了。
代桃出去倒茶,葉繁錦被誇,有點不好意思,站在地上,心裡想着他怎麼來了?怎麼又來了?
封玄離坐到椅子上,目光灼灼地看向葉繁錦,絲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愛慕,他旁若無人地低聲問:“不知繁錦身體有沒有好些?”
葉繁錦被看得有點不好意思,低下頭細聲說:“臣女身體已經無礙,殿下不必掛心!”
不只是她不好意思,葉傅林都覺得尷尬,他站在這裡,自己都感覺礙事!
封玄離怎麼聽着這聲音有點清淡?心中便有些不悅。
葉傅林正覺不自在,冰菱就進來說:“老爺,太太有事請您!”
葉傅林不悅,但也知道如果沒有要事,何怡霜斷不會在這個時候來的,於是只好說道:“殿下,容臣先暫且告退!”
“去吧!”封玄離巴不得葉傅林走呢。
待葉傅林一出門,封玄離就低聲問:“繁錦,想我麼?”這聲音低低的、啞啞的、帶着幾分暖昧,搔動着人的心。
葉繁錦的臉騰地就紅了起來,她小嘴微張,呼吸有點急促,頭埋的更低,站在那裡不肯回答。
他不罷休,又問一遍,“繁錦,說啊,想我麼?”這次他的語氣中帶着執著,彷彿她不答他就不肯罷休一般。
“殿下、殿下驚到臣女了!”她又側了側身,將袖掩面,實羞怯不已。
封玄離看到她的後頸都成了粉色,格外的誘人,瞧她這副害羞的模樣,不由哈哈大笑起來,那笑聲甚是爽朗!
葉傅林出門看到何怡霜,不由皺眉問:“什麼事?”
何怡霜忙低聲道:“老爺,二孃不知怎麼回事病突然嚴重了,現在昏迷不醒,已經叫了大夫,大夫說是受了寒,滿屋子人也問不出到底怎麼受了寒,宋姨娘也來了,正在屋子裡發瘋,說要來找您,我生怕她衝撞了離王殿下,不讓她來,她便用剪刀以死相逼,在屋裡要死要活的,妾不敢把事情鬧大,所以趕緊來找老爺!”
“混賬,有什麼樣的娘就有什麼樣的女兒,二孃怎麼病的?我可清楚,大冷天在雪裡勾引離王,凍病的,你等着,我馬上就來!”葉傅林說着,轉身去四孃的屋子。
何怡霜一怔,怪不得問不出來,原來如此,她心中涌起一陣喜悅,想着這次總能讓那賤人徹底完蛋!
葉傅林進了四孃的屋子,看到離王端坐着,並沒有移動的跡象,這才略略放心,說道:“殿下,府中出了點事情,臣去處理一下,不能陪殿下在此,真是……”
封玄離朗笑着打斷他的話,“既有急事,莫要耽擱,本王在這裡與四娘談談詩、說說話便可!”
是談談情、說說愛吧!
瞧封玄離那臉上毫不掩飾的愉悅便能說明一切,但是葉傅林沒有辦法,叫別人來看到這一幕也不妥,只好說道:“臣一會兒便來!”
“丞相大人去忙吧,不用管本王!”封玄離擺擺手。
葉傅林退了出去。
葉傅林走了,封玄離再無顧忌,站起身,一把拽住葉繁錦的手腕,便向自己懷裡拉,她哪裡是他的對手,身子輕飄飄便落進他懷中,她張嘴驚叫,卻擔心外面人會聽到闖進來看到,於是出口便成了輕叫,小小地、軟軟地略帶壓抑地“啊”了一聲,此刻他已經抱着她坐到椅上,她則被放在他腿上,人在他懷中。
代桃剛剛掙開簾子一角,正想進來,看到屋中一幕,嚇得又將簾子落下,在門外守着站崗。
“殿下、殿下,不可!”爹爹還未走遠,丫環就在外面不知何時進來,她嚇得心都快跳出來了。
“還叫我殿下?嗯?”他終於看到她那纖細幼長的後頸,驚歎爲何能美得這般,勾心勾肺?讓他連最基本的禮教都無法維持,他忍不住一再靠近,以至於溫熱的呼吸撲了上去,惹得她一陣戰慄,她哪裡受得了這番攻勢?只覺得身子不爭氣,想起來又無力,竟然軟在他懷中。
他心中一熱,撫着她滿頭墨發,低柔地說:“繁錦,父皇答應了,你要是我的妻了,高興嗎?”
他用的是“妻”,這也是他心中認定的,她就是他的妻,然而父皇讓她當側妃,他卻沒有說,這個時候的喜悅已經掩蓋了憂慮,只想快些把她娶回去過小日子,更不要提葉明玉了,他早就拋到了腦後。只想在這一刻,與她溫存,更想得到她的迴應!
然而他的“妻”字卻令葉繁錦傻眼了,他說的是什麼?娶她爲妻?怎麼可能?那根本就不可能!但是他說的卻卻實實是“妻”字。
他看到她怔怔的模樣,將她緊緊地摟在懷裡,想親近又擔心唐突了她,煞風景,只好用頭與她的頭蹭來蹭去,耳鬢廝磨,他在她耳邊喃喃地說:“歡喜嗎?有鍾夫人收你爲義女,還有寂空收你爲徒,你的身份,再也不用擔心了,就安安心心做我的妻,好不好?”
“鍾夫人是你……”
“是啊,沒有我,父皇不會暗許,鍾夫人也不敢收你爲義女!”他爲她做的一切,本不屑於說出,可這個時候爲了搏愛,他卻當炫耀說了出來,他本是一個陷入熱戀中的俗人,自然也會做出俗事。
這一刻,她被感動了,是真的感動,想來還沒有一個人爲她做到這種地步,她難免有點傷感,淚慼慼地叫:“離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