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雙關解鈴人非繫鈴人
天色微亮之時,杜汀蘭便起身梳妝,吩咐綠影道:“今日我們早些去給母親請安。對了,你去打聽打聽,那賊人是否已經被上報過去了?”
綠影往杜汀蘭頭上戴簪花,道:“還沒呢,聽說是被暫時關押起來了,要等候大老爺和二老爺發落呢。”
父親及叔父都去了宗族的家廟裡,還有兩日才能回來,杜汀蘭暗自思索,時間是夠了,她叮囑道:“若是方便,也叫人送些吃食去,若是餓壞了,少不得我們還要受連累。”
綠影道:“小姐,我就不明白了,不過是一個賊人,小姐爲何這般關心?聽說那賊人還是在咱們院子附近被逮到的呢,奴婢甚是擔心,總覺得是衝着咱們來的。”
杜汀蘭笑道:“正是因爲在附近被發現,所以我們纔要謹慎對待。”
綠影一撇嘴,答不上來,故意撒嬌道:“哼就知道說不過小姐。”
來到茹古院,徐嬤嬤驚了驚,隨即笑道:“七小姐今兒來得可真早。”
杜汀蘭也笑:“近幾日回來得匆忙,許多事情都來不及整善,如今都大好了,便想着多來叨擾母親幾個時辰呢。”
徐嬤嬤道:“夫人正用早膳呢,七小姐來得早了。”
說着引了杜汀蘭往內廳走,袁氏果然正在喝粥,見杜汀蘭來了,便道:“若是還沒有用的話,也一起吧。”
杜汀蘭微微福身,嬉笑道:“女兒聽聞母親這裡的早膳十分豐盛,所以總想着來蹭飯,今兒可就真巧了。”
此時杜雅蘭杜馨蘭都還未來,是最合適的時機,杜汀蘭便裝作無意地說道:“女兒今日聽聞了一件怪事,不知道母親有沒有聽說。”
袁氏擡起頭:“別賣關子了,你沒瞧見,錦鈴的眼睛都瞪直了。”說得一衆人都笑了,錦鈴也不好意思地笑起來,杜汀蘭就着話題道:“說來也奇怪,女兒一向睡得極好,昨兒晚上也不知是不是多喝了些湯水,也就多起夜了兩次,本以爲這樣便能睡得好些,誰知道總覺得耳邊呼呼的,開始女兒只以爲是養的貓狗,也就不在意,就這麼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後來呢?”錦鈴迫不及待問道。
“後來,嗯,早上起來的時候就聽說,咱們府上出賊了。”
“賊”幾個丫鬟一聲驚呼,袁氏捏在手裡的調羹鬆了,問徐嬤嬤道:“什麼時候的事?”
徐嬤嬤也是一愣,她都沒有聽說的事,七小姐是如何得知的?但眼下不是商討什麼時候的事,而是事情的來龍去脈究竟如何,還要先去調查一番。
“母親也別怪嬤嬤,這事來的突然,因是在知春閣不遠,故而女兒才聽到一些。”
“你都聽說什麼了?”袁氏一邊問着,一邊徐嬤嬤已經先離開了,想來是去詢問調查了。
“也沒什麼,就是說抓到一個賊。可女兒又有些好奇,往日聽傳,那賊人不是五大三粗,就是魁梧剛強,卻從沒有聽過是個身高不足三尺的。”
“女兒就想,其中或許是有什麼因由,故而來向母親回稟,只是不知道聽說的是否屬實,至於詳細的情由,還是由徐嬤嬤去詢問後,才能確認。”
錦鈴道:“不足三尺,如果不是侏儒的話,就是孩童了。哪戶人家會讓自己的孩子出來做賊,這可真是稀奇了。”
袁氏道:“定然是有什麼難處。想來,也多是吃不飽穿不暖的可憐人家。”
彼時杜汀蘭看到院子一角徐嬤嬤走回來的身影,便站起身道:“女兒還要去瞧瞧祖母,先告退了。”
袁氏也沒有心情再留她說話,只淡淡點頭,算是同意了。徐嬤嬤道:“夫人,老奴都問清楚了,昨晚丑時,的確是有小廝在知春閣附近抓到了一個貌似是賊人的孩子,因相隔得近,可能的確是驚擾到了七小姐,於是府中下人知道了大半,這才傳到七小姐耳中。”
袁氏冷笑:“大半都知道,卻沒人來報,究竟是個什麼意思?”從二老爺要升官的消息一放出來,府裡的人見風使舵,巴結二房的比巴結她這個主母的還多,又因二老爺在顏氏跟前鬧得那一出,府裡便有人誤以爲她的管家職權快被剝奪了,因而越發的無禮起來。袁氏暗中不動聲色,只是爲了一擊致命,沒想到還沒開始決策,就有事情越過她的頭上去了,袁氏自然要拿出主母的架勢來,因向徐嬤嬤道:“傳話過去,我要親審。”
杜汀蘭微笑着走在回去的路上,要說宅院之事,由袁氏主理,但是牽涉到衆府諸人,就是由大老爺做主了,這纔是杜汀蘭的目的,曲折地要讓袁氏出頭來做,以袁氏的性子,必定會親審賊人,到時候只要一見到,剩下的事情就不用杜汀蘭再操心了,至於如何向袁氏解釋,屆時袁氏又要如何處理,她相信自然會有一個完好的結局。
都說解鈴還須繫鈴人,她是解鈴的人,可從來未想要系鈴。
唯一觸動她的,便是袁昊天對她的這一份心意,遠方之外會被一個毫無瓜葛的人惦記着,杜汀蘭忽然覺得酸楚起來,她想,如果將來有一天,袁昊天需要她的幫助,她也會義不容辭地往上衝,但她還是希望,沒有這一天,永遠也沒有。她哪裡知道,在今後的許多日子裡,在她經歷了無數雨打風霜之後,他仍舊是堅定地站在她的背後,做了她最堅實的臂膀,不是親人,勝似親人,不是愛人,超越愛情。
“告訴旺財,叫他拖延一段時辰。”這件事情,傳出去始終對袁昊天的聲譽有損,能夠在父親回來之前,就由母親處理妥當最是合適不過。
袁昊天自從被逮住,捆了手腳,嘴巴還被塞上了布條,關進了柴房,他金尊玉貴的身子骨,從小到大從來沒有磕碰過,是受了十二分的苦,等捱到天亮,肚子裡飢腸轆轆,渾身痠疼,嗚嗚了幾聲也沒有人來搭理,好容易天色大亮,袁昊天隱約聽到是要將他送官,他又驚又怕,暗自祈禱無數遍,一時又怨恨自己腿腳不夠利索,一時又想杜汀蘭是不是會受他所累等,等到有人將他帶出柴房,來到另一間房間,袁昊天見了徐嬤嬤,徐嬤嬤卻不曾認出他來,他嗚嗚哇哇地,一臉風塵,在裡間隔了簾子的袁氏道:“揭了他的布條,問問是怎麼回事?”
袁昊天聽出是袁氏的聲音,更加激動,等那布條一鬆,幾個時辰的辛酸苦楚脫口而出:“大姑母救我,我是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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