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早飯,已是日上三竿。遠黛才欲出言詢問百里肇,外頭徐青恰在此時進來稟說岳堯有要事求見,此刻正在書房候着。聽是嶽堯來了,百里肇心下不由一動,當下更不猶豫,便轉向遠黛道:“我今兒有事,中午就不過來了!”
遠黛聞聲,微一頷首之後,便起身相送。百里肇見狀,便衝她擺一擺手,示意不必送了。
他既有此表示,遠黛便也順水推舟的站住了腳步。徐青推了百里肇,將將便要出門的當兒,遠黛卻又忽然開口叫道:“王爺!蕭姐姐的事兒,還望王爺記在心上纔好!”?? 庶女醫香89
百里肇回答簡單而明瞭:“你放心!”
眼見百里肇去了,遠黛便也離了西屋,回屋之後,她卻是難得的沒在炕上歪着,而是站起身來,自行走到螺鈿小櫃跟前,開了櫃子,取了一卷不薄不厚的冊子捧在手上,慢慢的翻看着。杜若捧了茶自外頭來,見她站在螺鈿小櫃跟前看書,卻不免笑道:“王妃這是在看什麼?”
回頭朝她淡淡一笑,遠黛倒也並不瞞她,便揚了揚手中書冊:“是我親手謄抄的『藥』材清單!”她回平京也已有了數年,雖然絕少出門,卻仍有不少珍稀罕有之物通過沅真之手,送到了她的面前。而她手中的這本冊子,便是這些年到得她手的一些『藥』物。
文屏在將螺鈿小櫃鑰匙交予杜若之時,非但交待過櫃內的各樣物事,又曾詳細說過遠黛的幾樣寶物,囑她若非必要不可輕動,而這本冊子,卻正是文屏再三叮嚀的幾樣物事中的一樣。在蕭老太君身邊多年,杜若如何還能不知分寸,聽得這話,倒也並不多問,只笑道:“我看這冊子甚厚,一時半會的怕也看不完,王妃何妨坐下慢慢查看!”
遠黛頷首,便在炕上坐了,擱下那本冊子,先自端茶喝了一口。
茶盞還未及放下,外頭文屏卻已走了來稟道:“王妃,前頭纔剛有人送了東西來,說是王爺差人送來給王妃的!再問是什麼,只是一問搖頭三不知!”
遠黛點頭,吩咐道:“你叫幾個精細些的丫鬟將東西好生送進來,也不必打開看了,且先擱在螺鈿小櫃裡頭吧!”既是百里肇吩咐前頭送來,想來便是那日她開給他的『藥』材了。既然送『藥』之人自己也都不知所送何物,那便是說,對於這事,百里肇無意宣揚。
文屏答應着出去,過得一會,卻自己捧了幾個錦匣進來,將之收入螺鈿小櫃內。遠黛只擡頭看了一眼,便又低下頭去,慢慢的翻看着手中的簿子,仔細斟酌着各樣『藥』材。那邊文屏收拾停當,卻並沒離去,而是微微遲疑的在遠黛下手處站了。
“有話直說!傻站着作甚?”眼皮微撩,遠黛淡淡的道了一句。
文屏等的正是她這一句話,聞言之後,立時開口道:“我只是想問一問小姐,蕭小姐之事如今究竟怎樣了?”
聽文屏喚她小姐,遠黛便是一怔。自打百里肇發過話後,澄懷居內一應丫鬟都已改了口稱呼她爲王妃,這會兒文屏忽然重新喚她做小姐,想來必是有什麼私話要同自己說。及後聽她問起蕭呈嫺,遠黛心下不覺更是疑『惑』,訝然擡眸去看文屏:“這事如今卻還不好說!王爺也並沒給我準話,只應了說是盡力而爲!”若百里肇昨夜所言無誤,這樁婚事十有八九是成不了的,但沒什麼理由的,遠黛總覺這事不會這麼輕易的就此了結。
默默點頭,文屏卻忽然問道:“既如此,小姐又爲何還要苦苦『逼』着王爺呢?”
這話一出,立在一邊的杜若卻不由的睜大了雙眼,吃驚的看向文屏。她倒真是想不到,文屏竟會這麼與遠黛說話。心中這般想着,杜若已忍不住拿了眼去覷遠黛。
隨手擱下手中書卷,遠黛正『色』道:“文屏,你怎會想起問這個?”
猶豫一刻,文屏才輕聲的道:“今兒小姐叫住王爺時,我恰站在離王爺不遠的地兒,因此卻清清楚楚的看到了王爺的臉『色』。王爺的臉『色』……可着實不甚好看呢?”
對於這一點,遠黛還真是一無所知,一愣之後,她才點了點頭,卻並沒言語。
文屏忍不住又道:“我知小姐與蕭小姐一貫親善,只是如今王爺既已允下這事,想來便不會再有太大的問題。既如此,小姐其實完全不必這般步步緊『逼』,徒然引得王爺不快!”
搖一搖頭,遠黛沒有回答文屏的問話,卻轉向一邊略顯侷促的杜若道:“杜若,你怎麼看?”
不意遠黛會問她這話,一呆之後,杜若才尷尬道:“這個……”對於這事,她自然有着自己的看法,但卻並不覺得以自己的身份,竟適合對此發表意見。?? 庶女醫香89
看出她的爲難,遠黛平靜的補充了一句:“在我面前不必拘束,想說什麼只管說來就是!”
猶豫片刻之後,杜若終於決定實話實說:“這事,卻要看小姐的意思了!”說到這裡,她畢竟還是頓了一頓,覷了一眼遠黛的面『色』,這才接着說下去:“看小姐覺得哪邊更重要!”她並沒明說,但遠黛與文屏卻都已然明白,知道杜若的意思就是二者選一。
點一點頭,遠黛又問道:“我若不管蕭小姐,你們覺得可好?”
二婢相視一眼,各自無語。遠黛與蕭呈嫺素日交好,蕭呈嫺對遠黛更可謂是掏心挖肺,從無不是的地方,如今她一旦遇事,遠黛卻不管不問,這無疑是不妥當的。
“可是……可是小姐也已經盡力了啊……”文屏甚是勉強的辯駁着,便連自己也覺這話有些太過單薄了:“何況,王爺也已應下了這事,我只是……只是覺得小姐不該苦苦『逼』着王爺!”
遠黛仍不答她的話,而問杜若道:“杜若,這事在你看來,最後會怎樣?”
杜若心中真真已恨死了自己偏偏在這時候待在這屋裡,但遠黛問話,她卻又不好不答,遲疑片刻,也只得硬着頭皮道:“據我看來,這事王爺若不肯出力,其結局也難說得緊!”
文屏忍不住開口道:“杜若姐姐,你爲何就不能將這事往好裡想呢?”
杜若一怔,便有些無話可說。
遠黛卻偏在這會兒開了口:“那是因爲,杜若在老太太跟前待的久了,看過太多你看不到的事兒!所以她看事,很少會往好處想……”說到這裡,遠黛不覺淡淡一揚脣角,『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非止是杜若,其實我也一樣!”
有些事兒,看的越多,便愈加的讓人無法往好處想。而宮闈之中的一些事兒,她看的實在也並不少。故而百里肇雖說了那話,遠黛卻還無法就此安心的等待。
因爲如此,所以這事未曾塵埃落定之前,她的心中總覺不安,總覺這其中可能還有變數。
擺一擺手,遠黛有些疲憊的吩咐道:“罷了!文屏,你去取筆墨紙硯來,我這會兒便要修書一封,你替我送去回*『藥』鋪給沅真!”到了這會兒,她也只能是有備無患了。
文屏正自細細琢磨着遠黛話中的意思,一時竟是沒能會過意來,只愣愣的站在當地。倒是杜若在旁接口應着,同時更伸手輕推了文屏一把。
…… ……
百里肇的輪椅進了書房之時,第一眼便見嶽堯正坐在下首處的椅子上喝茶。聽見聲響,他忙站起身來,朝着百里肇簡單一禮:“王爺來了!”
淡淡應了一聲,百里肇示意徐青可以出去了。侯徐青離去,關了門後,他才問道:“可是魯醫正那裡有什麼信兒了?”
聳一聳肩,嶽堯無奈道:“魯老兒的心機可比王爺想的更要深得多,見了那『藥』也只是有些詫異,倒是不能看出其他!我又試探了他幾句,卻覺他若非是老『奸』巨猾,便是一無所知!”
若有所思的點一點頭,百里肇道:“竟是這樣的嗎?”網不跳字。魯醫正其實也是宮中的老人了,百里肇對他也是頗有了解,因此聽得嶽堯這話,再細細一想,卻覺這事還不甚好說。既不好判斷,自也只有暫時將這事擱了下來,留待以後再說了。
他心中正想着這事,那邊嶽堯卻已開口道:“我今兒來見王爺,爲的其實卻是寧親王!”
“寧親王?”詫然的一挑眉,百里肇道:“他怎麼了?”
笑了一笑後,嶽堯伸手入袖,卻從袖中取出一封書信遞了與百里肇:“昨晚上,寧親王請我過府喝酒,頗問了幾句有關王爺的事兒!我因不得王爺言語,也不好答他,只是一問三不知的推搪過去。他眼見問不出什麼,便留我在他府中睡了,今早卻修書一封讓我帶給王爺!”?? 庶女醫香89
按說寧親王與百里肇乃是親兄弟,些些小事完全可以過府商議,但今時不同往日,百里肇才自新婚大喜,那邊寧親王卻剛送走了結髮妻子,自是有所避諱,不好前來,不得已下才託了嶽堯送了書信來。
瞭然一笑,百里肇道:“我這位大哥的『性』子還真是百年如一日的謹慎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