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狄夜一番猶豫糾結之後,還是決定帶着楚月牙去瀎嵐那裡,因爲他覺得那裡人多,方便隱藏,而這一片小天地,若是對方一旦來了,搜索一番,那楚月牙就是無處遁形的。
“難道你打不過他嗎?”楚月牙蒙着眼睛,趴在狄夜的背上問道,“我從來沒想過,有人還可以讓你這麼苦惱的,糾結猶豫了這麼久,都不能做出一個決斷了。”
“他是我的同伴,我不願意和他動手。”狄夜只回答了這麼一句,接着想了想又道,“至少我將他看作是同伴。”
楚月牙沒有說話,早就覺得狄夜是一個矛盾又奇特的人,接觸越多,發現越是如此,這一年多以來,這一點似乎都沒有變過。
“他真的是要找我嗎?”楚月牙想了想又問道,“那你知道,他什麼時候會來找我?”
“我不知道,因爲是同伴,很多話我不好問,但是我知道,他被人要挾了,他有他的苦衷。”狄夜有些不耐煩的道,不過這一句話卻是透『露』了出來不少的信息來,“我都是猜測而已,我只是不希望你被帶走而已,好了,什麼話都不要問了,一邊用輕功,一邊說話,是很不理智的行爲。”
楚月牙沒有再說話,伏在狄夜的肩頭,眼前黑漆漆的,心中卻是忍不住琢磨着狄夜剛剛話。
首先是,透『露』出楚月牙存在的蛛絲馬跡的是小寶,然後這個要找他的人,大約也不小心透『露』出了他的要找她的想法,當然都是狄夜的推斷而已,所以狄夜要她藏起來。
不過,那要找她的人,是被要挾了,而找到她的話,大約能夠減輕或者是接觸這個要挾狀態,否則剛剛狄夜也不會將這兩件事情放在一起了。也就說,最終要找她的人,應該就是要挾狄夜的同伴的人。
那究竟是誰要找她呢?
現在都過去了一年多,接近兩年了,還有誰沒有放棄呢?韓放麼?感覺不像是,若是韓放得知她線索的蛛絲馬跡,一定是親自來找她的。那麼……就九娘?不對,肯定不是九娘。
這一點,楚月牙很確定,因爲一年半之前,狄夜從她這兒取走的東西,讓她很清楚的知道這一點。
她爹?這個可能『性』不大,楚彌應該找一陣子找不到,就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事情上了。杜辰逸麼?她最後一次知道他的消息,只曉得他是去邊疆和胡人征戰去了,現在還不知回來沒有。
皇上?陸泠?簡明軒?到底會是誰?楚月牙想不到一個答案,好在她現在有一項本事就是,想不到答案的時候,就索『性』什麼也不去想了。等着答案到眼前吧,反正大不了一死。
現在她無牽無掛,對於死,一點兒不不怕,她還很想去的地府問問閻王,爲什麼要給她安排這麼多坑人的劇情,實在太不公平了,初時,她因救人而穿越,得了意外的生命,但是卻不是一個輕鬆的生活。
很快,就在楚月牙『亂』七八糟的思緒還沒有完結的時候,便被狄夜帶到了那個小院子中。
一如一年半以前的模樣,院子裡面擺着小凳子和小桌子,還有零碎雜『亂』的東西,不過此時——正是己時,卻是瀎嵐正在教小孩子們識字寫字,很認真,連帶狄夜和楚月牙進來都沒有多看一眼,和上一次一見就亮刀子的情節差了很多。
“……這個詞語,唸作‘疑似’,意思就是,好像是,形容一件事物很像另外一件事物,比如,天上的月兒,好像一個圓盤。”瀎嵐正在充當教書先生的角『色』,出乎意料的耐心和細心,“來,大家跟我念一遍,然後再書寫一邊……“
“疑似……”孩子齊聲念道,接着開始歪歪扭扭的寫在紙上。
一年多沒見,瀎嵐似乎和這院子一樣,一點兒沒變,還是那麼清秀動人,不然塵雜,只是稍微成熟了一些而已,一身淺藍『色』的衣裙,將她的身形襯得極爲美好。
“你娘子變得更好看了。”楚月牙笑着輕聲對狄夜道,“而且,醋意好似也沒有那麼大呢,感情你們夫妻生活更和睦了麼?”
狄夜臉『色』綠一綠,卻是沒有說話的,保持了沉默,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示意楚月牙不要打擾到正在念書的孩子們。
楚月牙將目光放在孩子的身上,這才發現,這些孩子,似乎和上一次的孩子不是同一批。
上一次,她看到的孩子是從三歲到七八歲之間,現在過去了一年半,這裡坐着唸書的孩子,還是三歲到七八歲之間,好像一點兒都沒有長大一樣,仔細的辨別一下,搜腸刮肚的想着上一次見到的孩子們,這才十分確定,這些孩子,一定不是上回見到的那些。
不過卻沒有看到小寶,不知小寶上哪兒去了,不過小寶應該是活蹦『亂』跳的,否則也不會有小寶將她的消息,透『露』給了要找她的人知道。
算了,狄夜還有瀎嵐他們的事情,她就不要問了,問了也只是鬧心而已,好不容易,花了這麼久的時間,她纔將她的大腦之前存儲的東西都給壓縮放在備份盤中了,她不想增加新的東西。
現在,她的腦子,是用來寫故事,和練武的。不過看到這些不一樣的小孩子,不問歸不問,掉下一下,還是很必要的。
“你和你娘子,造小人的速度,還真是驚人啊。”楚月牙沒能忍得住,再一次開口,低聲調侃着,“上次十多個,這次又是十多個,不帶重樣的。”
“你看得還真仔細。”狄夜笑眯眯的道,接着湊在楚月牙耳邊,“要不要你也成爲造小人中的其中一員,現在你的年紀也差不多該做娘了。”
“阿呸。”楚月牙乾脆利落的回答。
狄夜白了楚月牙一眼,還沒等他再說話,卻是一柄飛刀從瀎嵐那邊飛了過來,直取楚月牙的髮髻,今日狄夜給楚月牙梳了一個飛天髻,髮髻很高,足夠讓一把飛刀『插』上去了。
不過,楚月牙卻是今時不同往日了,耳朵微微一動,眼睛也沒有看,但是憑着聲音辨別出那飛刀的力道和到達的時間,雙目看着飛刀的方向,腳步朝着一側劃出,身子一轉,同時手在空中一撈,直接將那飛刀給撈住了。
楚月牙拿着飛刀,臉上『露』出了洋洋得意的笑容,這可是她跟着狄夜學武之後,第一次使用出來,效果還是很好的,至少楚月牙就很滿意,忽略剛剛狄夜不禮貌的翻白眼,回頭看着他,等誇獎。
這種心理,大家都會有的吧,不過狄夜卻是一把將楚月牙手中的飛刀奪過去,頗有些生氣的道;“誰讓你拿出來顯擺的?收起來,少說一句話,你就要我給惹麻煩過來。”
“我……”楚月牙覺得聽委屈的,是她惹的麻煩嗎?是瀎嵐出手的,她只不過是接住了而已,這算是惹麻煩嗎,“我只是不想頭髮被弄『亂』了而已,今***給我梳的頭髮很好看。我好難出門一次,打理一次好看的髮髻,不捨得弄『亂』了。“
狄夜的表情微微緩和了一些,只輕聲道:“我教你武功的事情,最好不要讓別人知道,若是瀎嵐問起的話……”
“好了,你們念一遍,這首詩詞。”瀎嵐在那邊對小孩子們發佈命令,聲音很大,“不,念三遍。”
“牀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那羣小朋友們就開始搖頭鬧的唸了起來,“低頭思故鄉……牀前明月光……”
“這首詩,是我的啊……不對,這首詩,我寫出來的啊,也不對。”楚月牙聽着孩子們念出來的這詩詞,看向狄夜,“你……偷偷將我的詩抄出來給他們學習?”
“寫得還不錯。”狄夜嘿嘿笑着道,接着便看着一個殘影晃到了他們的面前來。
“狄夜,你竟然……竟然……”瀎嵐一個閃身,就出現在了狄夜和楚月牙的面前,帶着怒容帶着難以置信,就在楚月牙以爲她還說出“你竟然教她武功”的時候,瀎嵐說了這麼一句,“你竟然幫她束髮?”
感情這位同學,還是這麼酸的啊,現在這樣子,就是她打翻了醋罈子的樣子麼?楚月牙想着。
“是啊,怎麼了?”狄夜無所謂的點點頭,“你是不是也想我給你束髮?可是你自己會的啊,她是不會束髮而已。”
“可是,你說過,你只會爲自己心愛的女子束髮。”瀎嵐很一針見血的指出了這一點來,“你忘記了麼?”
“這個麼……”狄夜臉『色』微微有些尷尬,楚月牙也跟着有些尷尬,她不曉得還有這麼一說的,難道她又不小心成爲了狄夜的“心愛之人”了,不可能,他就是將自己當做活的玩具一樣,這一點,楚月牙還是十分清醒的。
“這個如何?你倒是說來我聽聽?”瀎嵐殺氣騰騰的道,瞟了瞟楚月牙,臉上竟也『露』出了一絲微笑,“這兩年,長出落了,算得上是美人胚子,真有她娘當年的風範,也難怪你要心動了。”
“瀎嵐,休得胡說。女孩子,還是要有一點兒名譽的。”狄夜很是義正言辭的道,不過臉卻是有些微微的紅的,楚月牙也只是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尖兒,這種時刻,她能說什麼,就算她感覺狄夜沒有那個意思,算了留給狄夜去解釋吧。
“是麼?”瀎嵐冷笑着反問,似乎真心是有些吃醋的,“我被你叫了四五年的娘子,也沒見你顧及一下我的名譽?”
姐弟戀,傷不起,楚月牙感嘆着,不過卻猛然想起了韓放,在她心中,這也算是姐弟戀吧,不過,只是瞬間,楚月牙迅速將這心情給壓縮備份下去。
“你本來就是我的娘子啊。”狄夜突然就笑了,笑得很燦爛,很無邪,眼中閃動着狡黠的光芒,“我說錯了麼?你不也承認了嗎?看,我們孩子都這麼多了。剛剛楚月牙怎麼說的,瞬間就換了一批,還不帶重樣的。”
輪到瀎嵐的臉紅了,不管這麼說,這兩人一定是有『奸』/情的,這是楚月牙很能夠確定的事實,雖然年紀上有那麼一點差距,不過總體上,楚月牙還是帶着祝福的心態的。
瀎嵐雖然紅臉,沒有說話,卻是將目光放在了楚月牙的身上,看着她的髮髻,半晌沒有移開目光,似乎還是在等着狄夜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來。
“我不是說了麼,她不會梳頭。”狄夜變得很理直氣壯的道,看着瀎嵐,連帶臉也不怎麼紅了,“爲了不有辱視聽,所以,我只好勉爲其難的爲她梳頭了而已。”
“對對,我要是不梳頭,披頭散髮就像是鬼一樣,很難看的。”楚月牙立刻點頭應和,該出口時就出口,她可不希望和瀎嵐這樣的女孩子,結仇什麼的,她的功夫,也就那麼一點點,不夠她看。
“娘……娘……爹……”正在此時,從院子外面,氣喘吁吁的跑進來了一個孩子,張口便是爹和娘,“大壞蛋來了,他來了,娘說一看見他,就讓我進來通報的!”
“好,鐵蛋乖。”狄夜伸手『摸』了『摸』那孩子的頭,這孩子一看就知道是個機靈的孩子,指了指楚月牙,頗有深意的道,“今日,這個姐姐沒有來過,知道嗎?只有爹回來了。”
鐵蛋若有所悟的點點頭,眼睛眨巴眨巴。
“嗯,你去告訴其他人,今日只有爹爹回來了。”狄夜笑眯眯的道,指使着其他孩子撒謊,“快去。”
鐵蛋走過去了,瀎嵐無不嘲諷的說了一句:“你是不是掐算着他差不多來了,才這麼趕着將她帶來這裡的?”
“我失算了成不成?”狄夜沒好氣的道,“還不是因爲你的緣故,小寶纔會說漏嘴的,否則也沒有這麼麻煩。”
“我看,還是將她交給他好了,他好歹也是我們出生入死的自己人。”瀎嵐突然慢悠悠的說了這麼一句,眼神看向了楚月牙,口中卻是對狄夜的話,“還是你捨不得?”
“是啊,捨不得。”狄夜笑了,“這麼好玩的東西,我自然是捨不得的,可以牌友解悶,可以無聊的時候逗弄,嗯,不錯。”
“那個……我是不是應該躲起來了?”楚月牙終於忍不住『插』話了,剛剛那鐵蛋說的壞蛋,肯定就是要找她的人,若是不想被他抓住,自然要躲,“你們兩個的吵架,可不可以先……存檔一下,等我躲過了……你們在繼續?”
“去那裡。”狄夜指了指那正屋的屋頂,正是上一次韓放來的時候,她和狄夜躲的地方,“自己上去,不想被抓走,不想回到以前的生活,就藏好。”
“嗯。”楚月牙點頭,看了看那一丈多高的屋頂,提起一口氣,然後朝上一躍,直接躲在了屋頂之上,直接順利的躲入了那屋頂的夾層之中,再用稻草給遮掩好。
這一刻,楚月牙覺得以前的自己特別傻/『逼』,面對那幾米高的牆,她和嬋娟是多麼用心的編制繩子啊,現在而言,不過是一躍的功夫罷了,何苦還搞得那麼艱辛吶?
剛剛躲藏好,一個人走了進來,居然……居然是一個老婆婆,這個人就是那鐵蛋口中的……大壞蛋麼?就是狄夜說的那個要找她的人麼?就是瀎嵐口中的同伴自己人麼?
這和她想象的,也差得太遠了一點兒吧?楚月牙幾乎有一種吐血的衝動,帶着複雜的心情,看着那老婆婆慢悠悠的走着,拄着柺杖,夠摟着背,一搖一擺,十分艱辛的跨過了院子的門,這才進來了。
“你來了?”狄夜以一種鄙視的眼神看着進來的老婆婆,接着,回頭看了看那在課桌邊上的孩子們,只說了一句話,“孩子們,一級戒備。”
楚月牙莫名其妙,顯然也看到了那老婆婆詫異和警惕的眼神,都將目光放在了那些看似無害的小朋友身上。
“準備攻擊!”瀎嵐用很空靈的聲音吐出了這麼一個字來。
“殺啊!”那些小孩子們瞬間就跟打了雞血一般,鬧騰騰的叫嚷開了,同時從課桌的抽屜中,翻出了雞蛋,喊着『亂』七八的口號,歡呼着,將那些雞蛋,毫不客氣朝着那進來的老婆婆扔了過去。
“狄夜,你這殺千刀的!”那老婆婆怒吼了一聲,接着將柺杖一扔,一伸手就接觸了一個雞蛋,另一隻又是一個雞蛋,動作靈活無比,剛剛的佝僂和虛弱哪兒還看得到半分?
“啪”,這老婆哦再是靈活,卻沒有躲不過羣體攻擊,那雨點般的雞蛋,紛飛而來,愣是有一個砸在了她的頭上,有了一個,就有第二個,第三個,一時間,她的臉上,身上,頭髮上,像開了什麼鋪子一般,掛滿了蛋黃和蛋白。
“我要還手了!”那婆婆又是一聲怒吼,動作更加快速了。
哦,狄夜說過,此人易容術極爲高強,楚月牙看着那靈活得跟猴子一般,上躥下跳,躲避着雞蛋番茄的“老婆婆”,突然想起了這句話來,也再一次想起了自己的懷疑。
易容術……極高之人,畢鳶,會是他嗎?